第六章 洛彩洁
菲洛齐娅并没有将梁卿绫的生命力掠夺殆尽，因此只是稍作休息，梁卿绫就恢复了正常的行动能力。不过她手上的戒指依然黯淡，这是由于魔力必须经由意志与生命力精炼而来的缘故。生命力自不用说，至于意志……梁卿绫觉得自己没有自闭、产生“生无可恋”的感觉就已经是心理素质强大的体现了。
因为从各种意义上来讲，她都相当于被欺骗感情又劫色了。她打赌任谁看到她现在这幅样子，都会觉得她是一个被始乱终弃的悲惨弃女——虽然真相也差不了多少。
“果然，什么一见钟情都是骗人的……”当体力彻底恢复后，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站了起来，不打算在这个鬼地方继续待下去也不打算去追。如果那张名片上是真的的话，那么对方就是夜莺财团的现任社长。别说自己是一名普通的女孩子，就算自己是一国政要，也未必有什么办法拿她怎么样。
“唉……”想到这里她不得长叹一口气，将本来已经快要迈出店门的腿又收了回来，重新回头取走了本想扔掉了之的黑色信用卡。那是一张非常精致的霍列瑞斯式卡，上面还刻着夜莺财团的夜莺纹章，以显示这张卡是由夜莺财团发行的专属卡。
否则岂不是太便宜她了！霎时间，梁卿绫便不由自主的幻想起自己该如何用这张不需要自己还钱的黑卡随意消费，让菲洛齐娅感到肉疼了。不过，梁卿绫却想不明白一个问题。如果自己看到的真的是夜莺财团的大小姐，她又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呢？如果她说自己是来找人的并非是谎言，那么又是谁值得一位权贵亲自来寻找呢？
隐约之间，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就如同平静的水面下隐藏的风起云涌。
“哼。反正也跟我没关系。”梁卿绫像是闹别扭般轻轻一哼，提着包便重新走进了机场大厅，她看了看手机，发现也该到洛彩洁的飞机降落的时间了。
不一会儿，机场广播中就终于响起了梁卿绫等待已久的声音：“从邺陵机场前往海湾国际机场的航班GM-250161已经抵达。”
“啊……”梁卿绫今晚不知道第多少次打起了哈欠，不过这次比起困倦更多的是放松：“终于到了……”
虽然理性知道下飞机和取行李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梁卿绫还是本能的仔细观察起了从通道来到接机大厅的每一个人。从中寻找着洛彩洁的所在。事实上，梁卿绫并未见过洛彩洁，甚至连照片都没有见过，不过若是见了面她认为自己一定可以认出来。除了她跟洛彩阳共同生活多年，不会连她的血亲妹妹都认不出以外，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洛彩阳的血统让她天生发色玫红，这自然是非常罕见的事情，走在人群里也异常好认。
虽然海湾国际机场名字里有“国际”二字，但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以华国人居多，罕有黑发以外的颜色。所以梁卿绫的主要观察对象就是那些在一群黑发中“脱颖而出”的人们。而就在她刚将注意力放在发色上的瞬间，她便不禁将视线紧紧集中在了不远处——一名有着异色长发的少女从通道中走出，她紫罗兰般的长发及至腰间，左侧用黑丝带系着双股辫，外貌不像华国人而更像日本人，身上则穿着暗紫色的夹克与短裙。她闭幕凝神地靠在机场的柱子上似乎在等人。
灾血……
有了“惨痛经历”的梁卿绫顿时身子就是一颤，仿佛本能的就成为了一名“奥斯瓦尔德主义者”。
这时，紫罗兰少女却突然结束了闭目养神，缓慢的睁开了双眼，仿佛寻找着什么东西般扫视着周围，然后，凑巧看向了梁卿绫所立之处。顿时，梁卿绫便与她四目相望。梁卿绫一下子就感觉到心脏骤停般的绞痛，痛楚彻骨让她仿佛连思考的能力都彻底失去，脑袋仿佛“嗡”的一声就变成了空白——居于少女那澄澈的双目中央的，是一对迸射光芒、灼热似火的黄金瞳！
“！”梁卿绫连忙闭上双眼，不再去接触那黄金的视线，因为那毫无疑问的是一对拥有神秘力量的魔眼。如果是她全盛时期还好说，现在魔力全失的她可没这个胆子。直到好一会儿后，她才尝试着睁开眼睛，先是眯成一条缝试探，确定那名少女已经不在之后才将其完全睁开。
“呼……”
梁卿绫叹了口气，同时也开始集中起精神、尝试重新精炼出新的魔力。她有种感觉，今晚很可能是一个不眠之夜。紫罗兰的少女很明显也是来自国外，
大约十多分钟后，梁卿绫便看到远远走来一名拖着一个巨大而笨重的黑色行李箱的少女朝着自己走来。少女看上去十七八岁，有着一头玫红色的齐肩短发。而若是仔细观察她的双眼，便会隐隐约约觉得那如夜幕般的双瞳之上竟潜藏着零星的银光，仿佛是星穹投下的倒影。
“洛彩洁？”虽然从未见过面，但梁卿绫却下意识的就喊出了她的名字。
若说为什么的话，那就是因为太像她姐姐了。正如之前所说，偏暗的玫红发色与点缀银光的瞳孔也是洛彩阳最显眼的生理特征。
“哎？是！”而那名少女听到梁卿绫主动招呼，有些怕生的惊了一跳，身体几乎要蜷缩起来。
“……梁卿绫小姐吗？”洛彩洁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同时她也审视着梁卿绫。
“嗯。”梁卿绫轻轻点了点头：“叫姐姐就行啦。”
梁卿绫试图以此拉进两人的关系，缓解稍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呜……姐……”但洛彩洁听到后却不禁皱起了眉头，嗓子眼里沙沙的响了半天却硬是叫不出来，只好像是逃避梁卿绫的目光般深深低下脑袋，将已经发红的脸蛋深藏起来：“……姐。”
不至于吧……最近这么怕生的孩子可不多见。
虽然梁卿绫早就从洛彩阳那里听说了对方是个腼腆内向的少女，却没想过竟然如此夸张，顿时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最后只好叹了口气。努力了半天后才强迫自己逼出一个更平易近人的微笑，对着偷偷上瞄的洛彩洁说道：“总之，你今晚是回家和我与你姐姐一起住，还是去学校宿舍登记？”
洛彩洁是来柜梦都来上大学的。而柜梦都唯一的大学，就是柜梦大学，即为由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和阿卡姆财团支援在柜梦都西南方建立的“学园都市·阿尔密特吉”。其不仅拥有世界一流的理工科，更以其对应五术式的五个魔法学院闻名，无论是梁卿绫还是洛彩阳，都就读于柜梦大学弗朗西斯·摩尔根学院。
“我想先去学校。”洛彩洁小声回答道。
去学校……
梁卿绫差点没反应过来。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不该先看一看经久未见的姐姐的吗？不过既然是对方的要求，梁卿绫自然也不好多说，依旧是面带笑容的说道：“好呀，那我先带你去学校宿舍登记，等明天你姐姐有空了去照顾你，一起住？”
“那样我就能独占那张单人床，不用半夜被挤得不行了！”——梁卿绫的内心如是想到。
“……”洛彩洁没有答复，似乎纠结了好一会儿后才将头偏向一边，小声说道：“不用了，我一个人也可以……”
“呃……”梁卿绫又是一愣。此时就算是她再迟钝也该明白了，洛彩洁在有意避开自己的姐姐洛彩阳。
梁卿绫想起了洛彩阳跟她说过的过去。洛家是拥有悠久历史的世家，即使是在这个时代也依然维持着宗族制度，非常注重家族的传统、长辈的命令与后代的传承，而洛彩阳的父亲当时还是洛家家主的继承人。他独自一人来到柜梦大学学习，并意外与洛彩阳的母亲相遇、相知、相爱，年轻气盛的他们私自结婚并生下了两个孩子，也就是洛彩阳和洛彩洁。
这件事当然是瞒不住宗族里的长辈与其他人，他们勒令洛彩阳的父亲必须与妻子离婚，并与产下的拥有辽脉的孩子一同回归家族。洛彩阳的父亲是生于宗族中的人，传统的观念和家族的羁绊让他没有选择反抗而是选择顺从。洛彩阳的母亲苦苦哀求，才获得了将一个孩子留在身边的“权利”。
是洛彩阳主动选择留在了母亲的身边。当时洛彩洁还没有照顾自己的能力，而洛彩阳则已经懂事，能够帮助母亲了。因为这个原因，她主动向父亲表达了要留下来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愿望。而洛彩洁，则毫无疑问在极其幼小的时候便远离了母亲与姐姐，住进了那个陌生的“家族”。
好在洛彩阳的母亲没有如故事中那样因为失去所爱而寻短见之类的，而是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新的幸福——想到这里梁卿绫就不禁苦笑起来——她的魔法老师也就是她的姑姑兼养母梁慧玲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泡上了曾为同学的洛彩阳母亲白蕾，现在俩人不知道在哪里逍遥着呢。
也正因为如此，自己和洛彩阳才会相遇。
梁卿绫暗暗叹了口气，她能够理解洛彩洁对自己的姐姐有着芥蒂甚至是恐惧，这都是人之常情。只是她无法确定洛彩洁到底怀有怎样的感情——是憎恨令自己远离母亲的姐姐吗？亦或是对被家族抛弃、独自留下的姐姐的愧疚呢？梁卿绫不知道，也没办法开口询问眼前的少女。无法明白，也就无从开始劝解，梁卿绫自然也就对此手足无措了。
“我明白了。”她只好苦笑着看着对方：“我会让她在你适应一段时间的，毕竟你也长大了。”
梁卿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毕竟她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少数几个知道洛彩阳到底多爱洛彩洁的人。从小时候开始，洛彩阳想妹妹的时候梁卿绫就会充当她的“手帕”，有时洛彩阳会因为半夜梦到妹妹而哭起来，那时候抱住洛彩阳也是她的工作。而在几个月前洛彩阳知道自己能再次与妹妹相见之时，梁卿绫也是唯一见证了洛彩阳的兴奋之情的人——当时她每走几步路就会像是被人挠了痒痒般露出幸福的傻笑，甚至睡着了也会乐出声来以至于把梁卿绫吵得睡不着觉。
梁卿绫甚至有些嫉妒洛彩洁。
但即使如此梁卿绫也没有谈“一段时间”是多长，因为她知道这只会给洛彩洁压力。至于“长大了”则只是她为了让自己的话听上去没有那么刻意而找的理由。因为她知道无论是怎样的心理问题，想要真正的帮助对方的话就要尽量以平常心和同理心去交谈而不是居高临下的“关心”和“担忧”去应对。
“谢谢。”洛彩洁沉默了一会儿，才支支吾吾的对着梁卿绫答复道：“我只是、只是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没关系没关系，正常正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梁卿绫尽量放松的淡笑着，希望这能打消一点洛彩洁对自己的隔阂：“比起这个，彩洁你困不困？”
“不困……在飞机上有睡过。”洛彩洁重新低下了头，唯唯诺诺的回答着梁卿绫的问题。
“那时间不够吧？”
“嗯……”这回洛彩洁倒是没有否认，紧接着，她趁着梁卿绫这位“热心的大姐姐”没有继续寒暄问暖的时候，提前说道：“卿绫姐，很温柔呢。”
“哎？”梁卿绫听到“卿绫姐”这个称呼后顿时一愣，顷刻后才莞尔道：“谁让我是姐姐呢？照顾妹妹就是姐姐的工作。”
说到这里，她不禁觉得有些心累并且口干舌燥，好在很快她就看到前方有一台自动售货机。
“渴不渴？我们去买点喝的吧！”梁卿绫对着洛彩洁指了指。本来她是死也不可能在空港购买远比市场价昂贵数倍的东西的——不过她现在手里拿着菲洛齐娅留下来的黑色信用卡这件事，她自然也不会忘记。
“嗯。”洛彩洁明显对空港的物价没有什么概念，仅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随着梁卿绫用信用卡在自动贩卖机上刷了两下，她的冰咖啡与洛彩洁的苹果汁就一同从贩卖机中落了下来。她们两人分别捡起各自的饮料，默契的一起打开润了润喉咙。而在咖啡因的刺激下，梁卿绫感觉身心俱疲的自己就像是得到了某种救赎，重新焕发了活力——事实上，咖啡最早在美洲土著人的眼里确实是一种包含魔力的饮料，而对于梁卿绫来说，它至少能加快一些生命力的精炼。随着一罐冰咖啡入腹，梁卿绫右手的戒指上的火焰顿时也逐渐重新明艳起来。
而洛彩洁只是抿了一小口果汁便重新将塑料瓶盖扭上，然后鼓起勇气抬起脑袋对梁卿绫说道：“那个，卿绫姐，我有个问题……”
“嗯？”梁卿绫轻轻地嗯了一声，示意洛彩洁继续。
“你和……我姐姐，是那种……爱与被爱的关系吗？”她清澈而明晰的双眼中突然充斥起了名为“八卦”的光芒。
“噗……！”梁卿绫连忙把脖子扭向一边，一下子把嘴里的咖啡全部喷了出去。
“咳、咳、咳……！”呛到的梁卿绫拼命的咳嗽起来，直到好一会儿后才恢复，颇为狼狈的擦起了嘴角。
“噗嗤——”洛彩洁第一次在梁卿绫面前笑了起来，她轻轻地捂着嘴，带着小恶魔般的语气说道：“就算是真的也不用这么激动啦！”
“不，不是，那个……”梁卿绫顿时语无伦次起来：“我和洛彩阳在一起十多年，没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啦！”
“那真遗憾，我还想叫你‘嫂子’呢。”洛彩洁嘴角微微翘起，仿佛为把梁卿绫将了一军而感到高兴。但紧接着，她就又低下头来，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姐姐就拜托你、您、多多照顾了。”
听到洛彩洁的话，梁卿绫觉得如果自己是洛彩阳就已经感动的落泪了，她甚至想把刚才的话录下来作成音频发送给洛彩阳。毫无疑问的，洛彩洁还是关心着自己的姐姐的。只有有了这个前提，她才有可能逐渐削除对姐姐的隔阂与芥蒂、坦然相待。
“嗯，会的哦。”梁卿绫微微一笑，不再多说，转而说到：“既然彩洁你也又累又困的话，我们等会儿就坐‘柜梦快车’吧。”
“柜梦快车？”洛彩洁完全没听过那是什么。
“环城高档轻轨列车的名字。”梁卿绫为其解释起来：“实际上是一家别出心裁的‘火车旅馆’。里面两人一间车厢可住20小时，内部装潢与五星级旅馆一样，还有免费用餐的高档自助餐车，这座空港内就有站台，因为过于昂贵而且需要提前预约，所以没什么人乘坐。不过我托人帮我买了今天的票。我们干脆就在里面睡到自然醒，醒了再办正事怎么样？”
柜梦快车是梁卿绫的第三手准备，以防万一洛彩洁不愿意见到洛彩洁又不愿意这么晚了去学校办理程序而没地方住的情况。
说实话那辆列车运行的相当缓慢，根本不适合当做交通工具，只是一辆观光车。不过如果可以奢侈一下、享受一顿自助餐并且获得五星级宾馆的住宿体验的话，梁卿绫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反正洛彩阳到现在还在外面工作，梁卿绫觉得自己一个人回家睡也没什么意思。
“唔……那个，好贵的吧？”洛彩洁本能的问道。
“还好啦，我朋友帮我买的票，她可是个土豪。”梁卿绫很明显能感受到洛彩洁已经跃跃欲试了——女孩子向来对于奢侈而稀奇的新体验没什么抗性。而对于梁卿绫来说，这种蹭吃蹭喝蹭住不花钱的好事，她向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之情。
“嗯……那我们就去吧？”洛彩洁稍微思索了一下，就笑着同意了。笑容在脸上点出两朵小酒窝，可爱的让梁卿绫都有些出神。
“嗯，跟我来哦！”
【名词解释】
霍列瑞斯式卡：即是打孔卡，在十九世纪与二十世纪被广泛用于数据储存器。曾用于控制织布机纺织的图案以及查尔斯·巴贝奇所设计的差分机与分析机的输入端上。在现实世界中已经基本淘汰，转而使用光学划记符号辨识。而书中世界的科技树则是继续发展打孔卡，从而制造出了拥有大量纳米级孔洞的高效霍列瑞斯式储存卡，令银行卡大小的卡片能够储存接近2048GB的数据（为民用打孔卡水平）。
奥斯瓦尔德主义者：奥斯瓦尔德指诺贝尔化学奖得主弗利德里希·威尔海姆·奥斯瓦尔德（Friedrich Wilhelm Ostwald），其获得了1909年的诺贝尔化学奖。同时其也是一位优生学的支持者，**德国因此将其理论大肆宣传。而在书中世界中，他则发表了通过优生学净化“灾血种”的著作，因此反灾血种主义也被称为“奥斯瓦尔德主义”。
学园都市·阿尔密特吉：占据柜梦都西南方的城市规模的高等学区，占地面积约200平方千米。阿尔密特吉为《敦威治恐怖事件》中登场的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图书馆长之名。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克苏鲁神话》中著名的大学。在本书中，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三贤人”使用第五术式魔法“机械降神”阻止了绯红神灾的扩散，并与阿卡姆财团合作，在旧合众国因神灾影响而崩坏后建立了“新合众国”。同时，为了联合全人类一同对抗邪神灾害，密斯卡托尼克大学将魔法与神秘学的奥秘公诸于世，并由此对世界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阿卡姆都（Arkham-polis）：由阿卡姆市在绯红神灾爆发后扩张而来，是世界上最初、最大的大都会。
阿卡姆财团：柜梦都建立的资助者，世界上最大财阀。
弗朗西斯·摩尔根学院：弗朗西斯·摩尔根为《敦威治恐怖事件》中登场的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考古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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