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委托
阿斯顿·马丁的内饰充斥着华丽与动感的弧线，这对于从没坐过跑车的洛彩阳来说不得不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不过，她毕竟还记得自己正坐在一辆属于黑手党头目的跑车上，因此不安与拘谨令她没有随心所欲的体验它带来的感受。而这时，穿着黑色西装的“神之眼”也坐上了驾驶位，然后关闭了车门。
“我们要去哪？”洛彩阳忍不住问道：“别告诉我随便兜兜风。”
她习惯性的用这样的冷幽默来冷却自己紧张而燥热的内心。
本来，她以为自己会再次迎来“神之眼”那带着虚假敬意与礼仪的冷漠回答。但是，对方给予的回复却与她所想的大相径庭：“我们去梧桐城。但如果你想兜风的话，其实也可以？带女士开跑车兜风，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
梧桐城是柜梦都南侧的商业中心与住宅区，其北临观澜街，西北与新龙城相连，西方、南方与上辉城接壤，东临滨海区。这里最著名的自然景观是海拔九百米的梧桐岭，在梧桐岭下修有水库。除此以外的著名地点还有岭南商业街的岭南大厦旋转餐厅、仿古风的番禺商业街和由夜莺财团建立的全市最高的五百米摩天楼“夜莺大厦”，同时也有着与伯希尼亚进行海商贸易的港口。
顺便一提，夜莺财团是世界著名的超级企业之一，将伯希尼亚建立为现代化的大都会便是其一手促成，其本部所在的伯希尼亚西北部城市也由此得名“夜莺城”。
但比起这些，对方的语气却更让洛彩阳感到在意。
她的声音不再是纯粹的中性，多了几分女性的柔和，还多了几分俏皮。
“哎？”这让洛彩阳不禁扭头望去，看着坐在驾驶座上的那个人，确定对方是否还是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假面女人。然后，她便看到了或许没有多少人见过的景象。“神之眼”轻轻地取下自己那金色的孔雀假面，让面部完整的暴露出来。她留着黑色的齐肩短发，相貌虽然没有太过美丽出彩之处，但也同样没有半点瑕疵，反倒凸显出了清秀的气质。再加上如泉水般澄澈的双眼，作为“男装丽人”来说更是“别有风味”。
若以两个虽然庸俗、迂腐但却比任何其他词语都更接近本质的字来评价的话，洛彩阳愿意为对方献上“美丽”二字。
对方所拥有的，是让人无法与“黑手党头目”、“犯罪组织首领”联系起来的美丽。虽说也不像是平平凡凡的女孩子，但至少也应该——
思考了一会儿之后，洛彩阳才得出了答案。
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位美丽的女管家或是女骑士，比起沦落大都会的黑暗面，更适合陪伴于某位高贵的贵族身畔。
“怎么？看傻了？”轻易地捕捉到了洛彩阳的目光的“男装丽人”戏弄般的笑问着洛彩阳，同时，她将面具插入两个座位之间、原本是档位的地方的凹槽之上。瞬间，面具的双眼部便再次闪烁起金色的光辉，其中的回路与这辆跑车内的装置联动起来，令车载显示器面板上浮现出了启动画面。这张面具，便是这辆车的钥匙。
“你……”洛彩阳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这并非是因为眼前的女士有多么惊为天人，而是因为——一个向来戴着面具示人的黑手党头目突然对你摘下面具，那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它’才是神之眼。带上它的时候，我就不得不在别人面前表现成那副样子，如果这让你感到不快，我还是会为此道歉。”男装丽人淡淡一笑：“现在的我，更希望你能叫我的名字——戚凌琳。”
说着，她便一脚踩下了油门。
“我对你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完全不感兴趣。”洛彩阳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对正在开车的戚凌琳说道：“我只希望你能尽快的把详细的委托告诉我，让我早点完事。”
“呵。”戚凌琳轻笑着，仿佛嘲弄着洛彩阳一样：“那么我就长话短说了。”
这时，黑色的阿斯顿·马丁开上了前往梧桐城的高速公路。
“起因是上个月的事情。”男装丽人一边以单手操纵着方向盘，一边用空着的手打了个响指：“夜莺财团旗下持有皇家特许状的新世界开拓公司所属的一艘私掠船遭到了海盗的攻击，整艘船上只有两名船员幸存。”
“然后？”洛彩阳下意识的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脑门：“这件事是如何牵扯到柜梦都的？无论是哪块新大陆上发生的事，与这座柜梦都可扯不上关系。”
皇家特许状、新大陆、私掠船，无论哪一个都是充满时代错乱感的词汇。原本应该是与大航海时代以及殖民时代一同成为历史的词汇才对。令这一切再度复苏的契机，是一九五四年的“苍海神灾”。
“苍海神灾”引发了超大规模的海底地质活动，在超自然力量之下，欧亚版块与美洲版块本应日积月累数亿年的撞击于数日之间积攒爆发，强制性的创造出一块“亚特兰蒂斯大陆”来。毁灭性的地壳能量伴随着新大陆的创造同时释放，掀起了地球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大海啸。北美洲的落基山脉都被巨浪拍碎，欧亚大陆也受损严重。联合帝国和罗马联盟都出动了大量的超凡力量才将灾害降到了最低。
自那以后，又发生了北冰洋的“终北神灾”与太平洋上的“深渊神灾”导致了希伯里尔大陆与雷姆利亚大陆的上浮，不过由于当时各大国际组织都已经拥有了对策经验，灾害的破坏比“苍海神灾”少了许多。当然，亦有传说伴随着古代大陆的上浮，曾经支配着这颗星球的远古种族与异形的诸神们也随之苏醒，但那终究是没有证据的阴谋论。
总而言之，由于无论是亚特兰蒂斯、希伯里尔还是雷姆利亚，这些因神灾而诞生的“新大陆”上蕴藏着大量未知物质与资源，自它们出现并稳定起，就成为了各国与大型国际组织研究的重点。而为了在争夺其上资源与土地的同时对抗竞争者与因神灾而出现的怪物们，联合帝国不得不仿效殖民时代的政策，一如当年的东印度公司那般，给予相关企业相关的特权。
而随着“新大陆”上的资源逐渐成为人类社会的必需品后，这些企业也就成为了甚至可以左右国家决策的力量。
而夜莺财团就是其中之一。
“问题就在于那艘船上发现的东西。”戚凌琳再次伸出了戴着手表的手臂，将其展示给洛彩阳看。洛彩阳这才近距离的观察到这枚独特的计时器。这颗手表的表盘上虽然没有阿拉伯数字不过和普通的钟表一样标记着十二个计时符号，但表针却有四个，其中三个的运动速度与普通的秒针、分针、时针大致相同，而第四支表针则如同坏掉一般，时而迅速、时而缓慢甚至停滞与倒退。虽然一开始洛彩阳完全发现不了这之中有什么规律，但在一段时间后她却惊愕的发现它运转的节奏竟然能和自己的呼吸与心跳的节律对应。
“我手上的这枚德·马里尼时钟，拥有感知与制御时空异常的能力。”没有等洛彩阳做出任何评价，戚凌琳便继续说着：“所以我能在一定时间内处于与你相同的时空坐标系下进行战斗。但因为我手中的是未完成品的缘故，我没办法主动的操纵时间，没办法和你一样对自身的身体进行加速。但是……”
“莫非，在船上发现了可以操纵时空的‘完成品’？”洛彩阳反应了过来。
她一点都不惊讶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够操纵时空——毕竟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没错。制造这种时钟所需要的原材料之一，是雷姆利亚大陆所发现的两块‘克洛诺石英（Chrono Quartz）’。那艘私掠船就是为了将克洛诺石英运到伯希尼亚的夜莺财团总部而出航的。但是在回来的途中，他们遇到了海盗的袭击。所有的船员就和刚才说的一样，只活下来了两个。”
讲到这里，戚凌琳不禁觉得嘴唇有些干涩，用舌头轻轻舔了舔：“而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点。”
“嘿嘿。”戚凌琳冷冷一笑：“原本的船员们除了最高层以外都对‘克洛诺石英’没有任何概念。或许是因为那伙有备而来的海盗在劫掠途中透露了什么秘密的缘故，顿时财迷心窍，存活的两名船员中的一人在救生艇上将另一名船员杀害，独自占有了石英。然后，将其中一块石英在黑市上售出，并以所得资金为筹码，加入了‘某个组织’。”
“难道是……”洛彩阳的心中顿时有了一个最可能的答案。
“没错，正是这座柜梦都内的组织——以走私与海盗行为为主、并有着‘南洋同盟’这一后盾的黑帮·混江龙。”戚凌琳的语气变得有些郑重起来。
“果然。”洛彩阳不禁点了点头。不知为什么，她竟然觉得戚凌琳在讲解柜梦都黑暗面的时候，有股邪魅的“教父”气质。
不不不……
很快她就摇了摇头，将这种诡异的念头驱逐出脑海。
在各种大大小小的犯罪组织林立的柜梦都中，拥有最大规模的一共有五家。这五家都是从社会暗面的种种利益争夺中稳固了地盘的组织，如今则达成了相对平衡的共存。五家各自都有各自擅长的领域，例如克拉珀姆家族就“垄断”了柜梦都的情报贩卖。而相对的，“混江龙”则控制了柜梦都内大大小小的走私行为。
“克洛诺石英对于一个黑帮组织来说当然没太大用处，顶多是多了一个能用于暗杀、盗窃上的超级工具罢了。但‘混江龙’并非是单纯的黑帮组织，他们绝对听命于‘南洋联盟’的李氏皇朝。克洛诺石英中蕴藏的时空奥秘，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可是无价的。为此，他们做好了将‘混江龙’的干部们从柜梦都撤回，返回国内接受保护的准备——因为如果这样的事真的发生，夜莺财团肯定会对其施以报复。”
“而到时候，柜梦都的暗世界就会乱成一锅粥，对吧？”洛彩阳很快明白了戚凌琳为什么要管这件看上去和她关系不太大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没有得到妥善的处理的话，那么柜梦都的暗面必然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而这对于戚凌琳而言毫无疑问会造成极大的损失：“所以我的委托就是将那名船员抓住，然后再从哪里把剩下那块石英取回来？”
“这两件事是一个委托。因为剩下的那块石英至今还在那名船员的手上。如今正躲藏在梧桐城的一座仓库中，受到‘混江龙’的保护。为了不打草惊蛇，执行这次任务的就只有你我二人，到时候你负责抓住对方，而我则负责帮你引开其他的走私团伙成员。”戚凌琳打了个响指，从车上的柜子中取出一部黑色的手机：“这是卫星手机，里面储存着你所需要的一切资料。你的目标拥有‘灾血’，再加上持有‘德·马里尼时钟’，战斗能力不一定比你差，要小心。”
“谢谢你的关心啦。”洛彩阳用慵懒的声音回应着对方，同时默默地打开了那部手机，至少对方没有让自己一个人面对枪林弹雨，这让她对戚凌琳的好感提升不少。接着，她又坏笑一声：“不过你倒真是聪明。”
“怎么说？”
“这件事如果成功，那么获利的无疑是夜莺财团。难道你不是在向夜莺财团抛橄榄枝吗？”洛彩阳没有忌讳的笑着说着：“有了夜莺财团的照拂，你也能进一步在柜梦都站稳脚跟吧？”
“哼，你说是就是。”戚凌琳也淡淡一笑，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那我的第二个委托，在你看来估计目的就更明显了。”
“嗯？”
“夜莺财团的千金大小姐失踪了。”
【名词解释】
夜莺财团：Nightingale Foundation。本部建立于大都会·伯希尼亚的夜莺城，在柜梦都也有相当庞大的产业。属于南丁格尔家族世袭的家族产业，据说与联合帝国的皇室有着某种联系。
皇家特许状：一种由帝国君主签发的正式文书，专门用于向个人或者法人团体授予特定的权利或者权力。本书中提到的皇家特许状则一般指联合帝国皇室给予大型财团在“新大陆”拥有武装、租借土地乃至建立殖民地等特权的特许状。
新世界开拓公司：获得了在“新大陆”协助统治和军事职能的“公司”的称呼。
私掠船：Privateer，获得持有武装与劫掠特权的个人或公司持有的战船。
苍海神灾：发生在大西洋的神灾，导致了如今被称为“亚特兰蒂斯”的大陆板块上浮。发生在一九五四年，为电影版《海底两万里》上映年份。
终北神灾：发生在北冰洋的神灾，导致了如今被称为“终北大陆”的大陆板块上浮。发生在一九四五年。
深渊神灾：发生在南太平洋的神灾，导致了如今被称为“雷姆利亚”的大陆板块上浮。据说有人在当时目击到了“污秽、异形的巨神之影”。发生在一九八一年，现实中为《克苏鲁的召唤》TRPG出版年份。
南洋联盟：由东南亚诸多统一而来的君主立宪制国家，首都为暹罗城，国家元首为皇帝。其皇族李氏自称为水浒传中“混江龙李俊”的后代，国宝为李俊的“霜锋剑”。在陈忱的《水浒后传》中，李俊成为了暹罗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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