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九：名为绝望
安吉丽娜……
恍惚间，时间仿佛停止。
罗伯特仿佛回到了从前。
那个青涩的王子，从小就失去了母亲。
父王忙于政事，将所有的爱，都倾注于妹妹身上。
小王子从小就是孤独的。
但只有一个亲人，安吉丽娜会关心他。
摔倒的时候，安吉丽娜会帮忙处理伤口。
挨骂落泪的时候，安吉丽娜会递上手绢。
年轻的王子，曾以为安吉丽娜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直到有一天。
父王为安吉丽娜下派了桑坦斯最强骑士。
年幼的王子，躲在角落里，看着安吉丽娜与那金甲的骑士并排坐着。
安吉丽娜脸上绽放的笑容，是王子从来没有见过的。
罗伯特看着这一幕。
那年幼的王子就是自己。
那年幼的王子，眼中充满了不甘。
我讨厌肯尼斯，我害怕会从我身边抢走安吉丽娜。
所以我拜托父王，让我拜师于肯尼斯的师傅，刀皇凯撒门下。
总有一天，我要证明我比他更能守护安吉丽娜。
我才是王国的守护者，我才是安吉丽娜值得依靠的人，而不是那个外人，穿着华丽战衣的肯尼斯！
事实证明，罗伯特确实很有天赋。
仅仅三年，已到了战神临门一脚，这往往需要普通人五十年的修为。
即便是肯尼斯，也花了十年才达到这个境界。
罗伯特很高兴。
但是为什么？
回到皇宫的罗伯特发现，安吉丽娜好像比以前更疏远自己了。
无论怎么努力，安吉丽娜看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少。
无论与肯尼斯的距离怎么缩短，妹妹的心一直在肯尼斯身上。
直到有一天。
圣王教国的铁骑，踹开了桑坦斯的大门。
【肯尼斯，保护好安吉丽娜公主。】
【我以我的生命发誓，只要我有一口气，定不让人伤及公主殿下一根毫毛】
面对城门外数十万大军。
罗伯特发现自己一生武艺毫无用处。
然而肯尼斯，却在接受父王的命令时毫无惧色。
为什么他不害怕？
那可是二十万大军，万一你被发现带着我妹妹逃跑，你就死定了！为什么你不害怕？！
罗伯特当时眼睁睁的看着肯尼斯带着安吉丽娜离开。
十三岁的罗伯特很希望自己能够有勇气，站出来，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妹妹由我来保护。
但罗伯特做不到。
对于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来说，面对二十万大军这种事，太难了！
纵有千夫之力，在面对那延伸到地平线的军阵时，也会意识到自己的无力。
罗伯特意识到了，自己原来和肯尼斯最大差距，就在这里。
勇气。
虽然两人修为相近。
但肯尼斯有着为自己的使命牺牲生命的勇气。
但罗伯特没有。
正因如此，罗伯特在这一刻，终于正视了肯尼斯比自己强的事实。
然而，现实却给了罗伯特一记狠狠的耳光。
肯尼斯失败了。
为什么。
你不是比我强吗？
你明明已经约好了，会保护我妹妹的，为什么没保护好他？！
罗伯特当然知道。
不需要线索，不需要证据，罗伯特心里其实一直都知道。
肯尼斯没有背叛安吉丽娜。
肯尼斯不是那样的人。
但罗伯特不想管。
如果我有勇气的话。
如果我和肯尼斯一起带着安吉丽娜离开的话，也许肯尼斯就不会失败。
这些理由都不重要了。
这些年来，罗伯特隐藏了自己的内心。
用凶悍的性情，试图抹去自己的懦弱。
用高强度的训练，试图宣泄心中的悲痛。
我已经失去了所有亲人。
就算知道不是肯尼斯的错，罗伯特依旧怨恨着他。
因为罗伯特害怕。
害怕只要哪怕知道一点点真相，就会认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弱小。
害怕如果自己原谅了肯尼斯，就不得不接受：肯尼斯都做不到，我更做不到了。的现实！
怨恨和压力，是罗伯特唯一的逃避手段。
而如今……
时间回到现在。
视线紧靠着地面。
自己的血在地上缓缓蔓延。
罗伯特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在流失。
生命正从自己体内慢慢远去。
“罗伯特……哥！！”
安吉丽娜的哭喊，在背后响起。
但那声音已经越来越远。
我……还是没能……保护好她吗……
视线，从外围开始变黑。
罗伯特的双眸，渐渐失去光泽。
视线里，凯撒正走向肯尼斯。
拳头捏紧了。
我不甘心！
我好不甘心啊！但是……
在这最后一刻，拼死保住自己最后一丝意志不昏迷过去。
罗伯特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肯尼斯！证明我没有看错你！保护好我的妹妹！为她，为你自己，为皇家卫队……
复仇！
“罗伯特……”
肯尼斯颤抖的看着罗伯特。
明明已经濒死。
到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似乎要将灵魂都传递过来。
似乎在催促着自己举剑战斗。
似乎拼尽全力，也要看到自己获胜的那一幕。
但肯尼斯无法回应罗伯特的期待。
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手中的剑仿佛变得有千斤分量。
随着凯撒每一步的靠近，肯尼斯的心脏都在那令人窒息的恐惧中加快跳动。
身体僵在那里。
动弹不得。
明明罗伯特和铭天都倒下了。
明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全力奋战！
但是……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凯撒，如闲庭信步般走到自己身前。
动不了啊。
唯一的动作，是身体快于思想的向后退了一步。
恐惧如同铁链般拴住了肯尼斯。
“我闻到了你的恐惧，你在畏惧我吗？肯尼斯？”
凯撒轻蔑的俯瞰着肯尼斯：“我听说你十年未曾出过手，十年前那一夜与为师的战斗，对你的打击有那么大吗？”
“我……”
呼吸紊乱。
心脏发狂般的暴走。
仿佛是十年前的场景再现。
同样的被大军包围。
同样的孤身奋战。
同样的…对手是自己的师傅。
十年来的梦魇，再一次变成了现实，呈现在肯尼斯眼前。
“太软弱了，为师看错了你，肯尼斯。”凯撒的轻蔑，变成了蔑视。
改夹杂着一丝失望。
动啊！动啊动啊动啊！
一雪前耻啊！
我早就把生日置之度外了，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动啊！！
“啊啊啊啊啊啊！！！”
试图用怒吼掩盖恐惧。
肯尼斯突然爆起，拔剑斩向凯撒。
然而……
锵！
剑刃的碎片在视野里飘过。
肯尼斯的瞳孔收缩了。
凯撒甚至没有用刀。
徒手抓住了肯尼斯的剑刃，五指一收一拧。
宛如掰碎枯柴般，轻易的将肯尼斯的秘银大剑捏碎。
“恐惧让你的剑失去了灵魂，恐惧让你的刃不再锋利。”
凯撒拍去掌心铁屑，目光中已无嘲讽。
看待肯尼斯的目光，如果先前是对弱者的鄙视，那么此刻，就是对一条丧家犬的漠然。
啪的一声。
凯撒掐住了肯尼斯的脖子，将其高高举起。
“十年了，十年前那一夜的你，比现在强无数倍。看看你自己，残废都比现在的你强！你太让我失望了，肯尼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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