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九章 朝歌城下
“我儿天禄啊!”见到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黄飞虎骤然悲痛大哭。
数年之内,他先后失去了自己的大儿子和自己年迈的父亲。
如今,就连他的次子,也被人斩下了头颅,高挂在枪尖上示众。
黄飞虎捶胸顿足,悲怒之情溢于言表。
其余人见到黄天禄的人头,顿时大惊,其中以徐盖、晁田为主,更是被吓得六魂无主。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与黄飞虎之前商量好的局面,完全不一样!?
此刻,理应佳梦关的北城门打开,孔宣、魔家四将之流,被阐教仙人扣押了起来,等候他们的发落。
可为何孔宣不仅无事,反倒是黄天禄的脑袋,被砍了下来,挂在了枪尖上!?
“杀,杀进城中,将孔宣碎尸万段!!”黄飞虎大吼,他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武成公,不可啊!咱们还是北逃,渡过无尽雪原,前往宗教界吧。”徐盖连忙劝道。
徐盖思前想后,觉得他们的计划,或许早已败露,被帝辛所熟知。
这么推算下来,三狄汗王对帝辛发动的袭击,也必定会以失败告终,说不定现在大雪山已经被帝辛麾下的北伐军攻克。
趁着北伐大军还没有南下赶来,将他们包围之时,趁机北上,前往宗教界避难,才是最为明智的选择。
但黄飞虎已经陷入了某种魔怔,他完全听不进去劝。
他总共就有三个孩子,老大黄天化、老二黄天禄,以及尚处于襁褓之中的老三黄天爵。至于他的第四子黄天祥,还没有出生。
或者说,黄天祥这一世,是注定出身不了了。
三个儿子,死了两个。
如今老三黄天爵,人也在朝歌黄府内。
若黄飞虎反叛成功,扶持微子启登上王位,那么一切都好说。
但若是黄飞虎败了,即便他能逃,位于朝歌的黄天爵,又能逃到哪里去?
不仅是他的三子黄天爵,他的夫人贾氏、以及偌大的黄家,都难逃死亡的下场。
虽然黄飞虎与帝辛接触的时间不多,大多数的时间,都待在黄府不问世事,不理朝政,自帝辛登基以后,君臣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却不妨碍黄飞虎了解帝辛的脾性以及喜好。
黄飞虎知道,帝辛绝不是什么仁厚之君。
虽然他的父亲帝子羡,也不算什么仁厚之辈,前半辈子南征北战,仅是在南疆造下的杀戮,就不下百万。
但最起码帝乙会伪装自己,后半辈子励精图治,中兴大商,将自己标榜成为一个宽容仁厚的君主,使得文教昌盛,天下太平,再也没有对某一部落或是某一国,发动过大规模的战争。
可自帝辛登基以来,短短三年,就发动过多少次战争?每一次战争,皆都是百万级别的规模。
三年内,南方可谓是腥风血雨,皑皑白骨堆积成了一座座山丘。
对于这个崇尚武力,喜好杀戮,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君主来说,杀光你这个谋逆罪徒的全族,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哪怕是七世忠烈的黄家,
哪怕是战功赫赫的军神,
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武成公!
君王要杀你,什么功劳、什么地位,都保不住你!!
黄飞虎虽然现在有些偏执,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但他还保留着一丝清醒。
他知道,要么自己抽身而退,从此苟活下去,要么就率领兵马,对着眼前的这座雄关,发起一场自杀式的攻城战。
哪怕必输无疑,
哪怕十死无生,
就算是死,
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冲锋!”黄飞虎大吼,他骑乘五色神牛,抡动金攥提卢杵,率领数万兵马,义无反顾的对佳梦关发起了攻击。
“疯了,疯了……”晁田吸了口凉气,与徐盖对视一眼后,便拔马而逃。
余下的将领和士兵,一脸的茫然。
他们大多都不是真心跟随黄飞虎反叛的。
有的,是纯粹不知情,也有的是迫于无奈,不得不遵从。
“黄飞虎谋逆,败局已定!”有一员将领清醒过来,猛地振臂高呼道,“杀黄贼,拨乱反正!”
“杀黄贼!杀黄贼!杀黄贼!!”其余将士怒吼,拔出佩刀,亮出青铜戈,从黄飞虎麾下军队的背后,掩杀了过去。
无数箭矢如暴雨般,向叛军攒射而出。
第一波箭雨,就有一千多人倒毙阵亡。
黄飞虎依然忘我的冲至佳梦关城下,随即腾空而起,想要杀到城楼上去。
然后,一股磅礴的重力,陡然如泰山压顶之势,狠狠地砸在黄飞虎身上。
是禁空大阵!!
哪怕强如黄飞虎,在这座大阵面前,依旧犹如蚍蜉撼树一般,飞至半空的身体,陡然落在了地上。
“杀!”黄飞虎怒吼,抡动金攥提卢杵,轰砸在城门上。
然后,城门上倏然流转出一股光华,吸收了黄飞虎这一击的力道,用特制金属制作而成的城门,连个白痕都没有留下。
大商经营佳梦关足有五百余年,早已令这座雄关变得固若金汤。
若无内应响应,单凭外力,就想攻破这座百年雄关,无疑是痴心妄想。
“破!破!破!给我开啊!!”黄飞虎白发如瀑般飞舞,他犹如一尊魔神般,目眦欲裂,不停轰砸着眼前的大门。
万象级别的修士,毕竟破坏力惊人。
在黄飞虎持续不停的轰砸下,城门表面的光华,也越发的暗淡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轻叱声,若三月闷雷,陡然在黄飞虎耳旁炸响:“叛贼黄飞虎,速来领死!”
只见一身白衣的孔宣,俊朗的脸庞上满是肃杀之气。
他从城墙一跃而入,右手变成爪形,朝着黄飞虎猛地抓来。
砰!
黄飞虎探出左手,划了个半圆,滔天法力凝聚在手掌上,和孔宣对了一记。
结果黄飞虎退了四五步,左臂顿时发麻,而孔宣却是纹丝不动,仍然继续冲来,手一招,五色神光刷出,黄飞虎刚要抡起的金攥提卢杵,被孔宣夺了下来。
“倒是好宝贝,你当初用这件兵器,应该没少杀人吧?”孔宣修长的手指,在金攥提卢杵轻点了一下,顿时禁锢住了这件杀伐之器,淡笑的对黄飞虎说道,“可惜啊,英雄终有迟暮的那一天,昔日,你用这把兵器斩杀了无数强敌,屠戮了无数士兵,今日,你若能死在这件兵器下,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商国负我!我黄家七世忠烈,而我为大商开疆拓土,牧守四方,立下不世之功,但为什么,为什么商纣不能容我!?非但杀了我的天化大儿,我的父亲,我的次子,都要赶尽杀绝!?天道不公!商纣当诛!!我问你,我做错了什么?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子受小儿逼我的!逼我的!!”黄飞虎满脸悲怒交加,怒吼说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孔宣摇了摇头,道,“况且,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对大王绝无二心吗?说的倒是冠冕堂皇,把自己摘个干干净净,若不是你心存反意,大王何故要动你这么一位劳苦功高的重臣?”
黄飞虎眼眸蓄着杀意,冷冷地看着孔宣,沉默不语。
“多说无益,既然你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走,证明你已经心存死意,是我亲自动手,还是你自行了断?”孔宣问道。
黄飞虎没有多言,他摸了一下储物袋,换上了昔日,他第一次为将,冲锋时的战袍。
这是他的父亲黄滚,亲自赠送给他的。
呛啷一声,佩剑拔出,黄飞虎剑指孔宣,厉喝道,“杀———”
五色神牛悲鸣,但却没有胆怯。
驮着黄飞虎,对孔宣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元神在燃烧,
黄飞虎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皲裂着。
黄飞虎死死盯着孔宣,他高举着佩剑,如视死如归的骑士,义无反顾。
最终,黄飞虎和五色神牛,化作了一团火球,冲撞向孔宣,猛地爆发出振聋发聩的巨响。
黄飞虎仅存的三百名家丁,也似神话传说中,追逐着烈日的夸父,骑着马匹,冲向那团火球,最终被火球的余焰,烧的魂飞魄散。
面对这凶悍的火球,以及里面激射而出的,凝聚黄飞虎毕生法力的剑气,孔宣的神色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肋下双翅舒展开来,在孔宣背后,一头巨大的红色孔雀法相也亦浮现而出。
双手微微弯曲,朝前一伸。
随后,五色神光爆发,在孔宣双手掌心中不断地凝聚、压缩。
最终形成了磨盘大小的五色光球,朝着飞扑而来的火球撞了过去。
轰隆隆!!
滔天巨响隆隆回荡,整个天地,都跟着一阵晃动。
好似地龙翻身一样,广袤的雪地上,浮现出一条条深深的沟壑,宽约拇指粗,深不见底。
但佳梦关这座雄城,仿佛是根植在土层深处的树根一般,岿然不动,除了城头士兵,感觉脚下有一种震感外,再无任何异常。
片刻后,
一切恢复如初。
一道身影从爆炸中心窜了出来。
是孔宣。
仍然是一身胜雪的白衣,
看起来很是从容。
但藏于袖袍的双手,却已满是鲜血。
不过,并无什么大碍。
只是些皮外伤,外加些许的内伤。
孔宣目光炯炯的凝视着下方,有些惶恐的叛军。
“黄贼已死!我知道尔等是被胁迫的,我替大王向你们保证,对你们的罪责既往不咎。”孔宣沉喝道。
“大王万岁!”众人发出一阵欢呼声。
他们知道孔宣在帝辛心中的份量。
既然孔宣都如此说了,那么他们的小命也算是保下了。
“幸亏刚才老子反应的快,及时声讨了黄贼。”有将领暗自庆幸,“不然的话,普通士兵和武官,可以免除一死,但我作为一军之将,在黄飞虎反叛之时,并没有阻拦,事后必定难逃一死。”
……
……
黄飞虎伏诛时,因为动静太大,导致远逃几百里外的晁田、徐盖二人,都能感受到那股惊天动地的波动。
二人心里即感到吃惊,又对黄飞虎的刚烈和果决,感到由衷的钦佩和敬意。
前半生,黄飞虎对于商国来说,是一位英雄。
后半生,黄飞虎不想在当英雄,想要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然后,英雄变了本质,沦落成了一代枭雄。
但这位枭雄的命运却是悲催的,不仅没有完成心里的那个目标,反而家破人亡,到最后,自己也难逃死亡的下场。
晁田和徐盖,都没有黄飞虎那种魄力。
他们宁愿苟且偷生,前往宗教界寄人篱下,也没有像黄飞虎那样,和敌人同归于尽,拼死一战的勇气和胆魄。
然而,当二人窜出千里之外时,却猛然发现,在高空之中,赫然有一辆飞车,朝这里疾行而来。
那飞车似乎发现了二人,在云空之巅,猛地停顿下来。
随后,一道金光环绕的伟岸身影,从天而降,神色淡漠的立于半空,俯瞰着一脸绝望的二人。
“可知罪?”淡淡的声音,从伟岸身影的口中吐出。
徐盖、晁田跪伏在地上,身体不停地颤抖,牙齿也在打颤,“臣……罪臣、罪臣该死……”
“既然该死,那孤就成全你们二位。”帝辛一挥手,养剑葫飞出一把大剑,将徐盖、晁田的头颅斩下。
右手掌心,也涌现出一道漆黑的深洞,吸扯着二人的元神,被帝辛运用摄灵大法,吞噬的一干二净。
没有理会二人的无头尸体,任由他们埋葬于此,沦落为秃鹰、野狼的食物。
帝辛不认为自己刻薄寡恩,实在是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经历过上一世无数的自己认为可以交心、托付的忠臣良将的背叛打击后,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背叛”二字。
这两个字,几乎已经成为了帝辛逆鳞。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帝辛不是圣人,也不想当圣人。
因为当圣人,活得太累。
杀伐果断,快意恩仇,才是帝辛想要的人生。
“走吧,回朝歌,去见见寡人多年未见的兄长。”帝辛返回飞车上,对邓婵玉说道。
邓婵玉张了张嘴,
沉默,
沉默了三秒钟,
她终究没有吐露出憋在心里的话。
邓婵玉仿佛看见了一场雷霆暴雨即将袭来,
不知道这一次,又有多少人会人头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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