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终将成为你
“你知道吗,程放说他喜欢我了呢…神奇吧…”
提前派完单,小雨和季枫并肩坐在甜品店旁的一张长椅,抠着手中矿泉水瓶上的商标闷声说道。
她就是想跟谁倾诉下,一直憋在心里太难受了,而林菲薛冉的话,两人听了一定又会大惊小怪,更担心她吧。
“所以呢?你们在一起了?”
始料未及,季枫惊愕地看了小雨一眼,将身体向后一瘫问道。
如果他没猜错,是在她哭的那晚吧。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还有别的事,可那位程总竟会突然对她表白,还是在他意料之外。
“我逃走了…又…”
“不可思议吧,我竟拒绝他了呢!明明以前YY过那么多自己跟他表白的版本…”
小雨苦笑。
“因为你爸?”
“??”
“嗯…他...复发了…”
本疑惑季枫怎么会知道,可转念一想,他是从林薛那里听到了吧。而对方也瞥了她一眼,那神情在说他仅用脚趾头就能猜到了。
“也不知道他还要治多久…医生说,可能会一直反复…所以…”
小雨蔫蔫地,将矿泉水瓶的商标整个撕了下来,季枫一看到她那个样子就忍不住想要骂她:
“你是笨蛋吗?”
可也正是因为她笨,才没有答应那个人吧?这么一想,他倒也没再深说什么。而出乎意料,小雨这次竟也没还嘴。
“也许吧…可人,总不能太自私啊…”
“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像你一样,感觉活的很自在…”
苦笑一声,声音里充满落寞与无奈。季枫听闻,看了她一眼,想说什么却又止了住,半晌,若有所思道。
“这世界不会有人真的想要像谁。每个人不过是在摸索自己的样子。与其说是要像谁,不过是想要更像自己罢了。”
手拄着长椅,季枫看着远处。
小雨听罢,忍不住扭过头来看他,只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在脑中回忆半天,终于想起来,是杨海华!
那位地产广告界神一般的存在,小雨在大学报考志愿前,就是因为看过他的一篇专访,才将志愿从新闻改成了广告,而就在那篇专访里,他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他说,人要像谁,不是真的要像谁,而是通过像那个人,让自己更完整。像别人只是个方法论。
很长一段时间,小雨对这句话记忆犹新,可慢慢地也就忘了,如今被季枫这么一说,她才又想了起来。正如她没想到季枫会来欢乐谷找她,自己会对他说起心事,她更没想到会从那家伙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怔怔地看着他。
“你输了。”
发觉小雨一直盯着自己出神,季枫回过头来。
“嗯?嗯…”
呆呆地应着。就在刚刚,季枫莫名其妙地提出了个赌约。
“从现在到闭园还有一个小时,如果我能带进二十位顾客,就是我赢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季枫神神秘秘,问他何事又不说。
小雨本满腹狐疑,可又觉得他不可能赢——自己花了三个多小时才拉了不到三十位顾客,对方想在一个小时内找二十人,根本是不可能!没多想就应承下来。可不料那家伙竟顾自弹唱起来,一首口水歌效果奇佳,到最后还真让他赢了。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还没想好。想到再告诉你。”
背起吉他,季枫利落地起身离开。小雨望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她感谢季枫,如果不是他用一首《甜甜圈之歌》,帮她招徕了一批顾客,几个小时下来,她不会赚到六百块这么多。而这样跟他这样聊一聊,她也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可不知怎么,她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人怪,歌也怪。她总觉得,那个《甜甜圈》的曲调异常熟悉。直到回到家中,躺到床上,小雨才猛地反应过来:那不就是要她填词的那首曲子吗?不过是把吉他的部分单独剥离了出来,又放慢了节拍,改了几处调子而已!
所以那首《甜甜圈之歌》根本不是季枫之前写好的什么曲目,而是他即兴改编,随口填词的!
她这是什么耳朵,这都没听出来!
小雨恍然大悟,却又难以置信,明明一首情绪起伏巨大的偏摇滚曲风的歌,被季枫这么一改,竟摇身一变,直接变成了一首民谣情歌!她只觉自己的耳朵受到了诓骗,可过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
对于季枫来说,音乐在他手中不过是一种工具,一种表达自己的工具。无论何时何地,他根本不会受乐器、曲谱的限制,只是遵循演奏时心境,想唱什么便唱什么罢了!
一下子,小雨仿佛有所顿悟——所谓的自由,不就是这样吗?
在想表达自己的时候,真实地表达自己,这不就是自由?如果用英文表示的话,大概就是Follow your heart吧。
有若天启一般,小雨腾地从床上坐起,忽然间,她知道自己的词要写什么主题了。
塞上耳机,拿出草纸,在被窝里重新写起了那之前被她荒废掉的词。想了想,先在纸上划拉出歌曲的名字——《终将成为你》。
如果像别人的目的,不过是想更像自己,如果想要成为“你”,不过是要找到“我”,那么,“你”,实际上就是“我”。
而你,其实也只是你,根本不需要成为任何人。
小雨希望,她,以及每一个深陷自我迷茫的人,终究能成为心目中的自己。
这就是此刻她想要在词中表达的意思。
明确了自己的心,再听那曲子,小雨顿觉周身经络与那旋律连接上了一样,再次产生了共鸣,笔下也如有神助般自然流淌出了句子。
正埋头奋笔疾书,季枫洗完澡路过。从半掩的门中看去,他看见她耳朵里还塞着耳机,蒙着大被,咬着笔头,笔下沙沙地响着,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下子,他的嘴角不禁向上一扬。他说过,会有办法让小雨认真起来的。不过她能这么自觉配合,也是让他省了不少力。
果然,她就是需要他来刺激下。
季枫露出姜太公的表情,轻轻帮她关上了门。想起刚刚即兴胡诌的《甜甜圈之歌》,又忍不住轻笑一声。
“天幕褪尽的五月天
你是摩天轮下
令人爱恨参半的圆
偏执的样子
像画地为牢的圈
笨拙着不与自己妥协
不懂这世上有美味的想念
在你之前
才会迷恋明皇夜宴
如今更想知你因谁皱面
在那似喜似悲的多数时间
愿陪你到日落之前往事淡却
为了那一口甜
不画上句点
就学会没心没肺无法无天”
这本不是他的风格,只是临时起兴,他也想不到别个,亏那家伙听得津津有味,却没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也是够迟钝的。
回到房间,季枫拉开抽屉,又拿出之前的那本笔记,翻到此前他誊写的那页词。
“编成曲吧。”
季枫自言自语道。他早有意如此,说着拿起笔来。一夜无话。
第二天,当小雨顶着黑眼圈将新的填词交到季枫手中时,已快中午——她写到了凌晨5点,补了一觉,便忍不住满心兴奋地来拿给季枫看。
“之前...抱歉...我新写了一版,你再看看行吗?”
对于之前的敷衍,小雨有些愧疚,不好意思地将熬了一夜的成果拿给季枫。
“嗯。”
没多说什么,季枫一把将词从门缝里接了过来,关上了门。他早醒了,就等她来呢!
翻开草纸,快速地扫了眼,便拿起吉他试唱起来。
“一下雨就又叹息了吗
你这不长记性的傻瓜
自以为参透了
一旦拥有就会凋谢的定律
就能一味舍弃自己吗
你其实也受够了吧
常常心情复杂渴望谁的点化
到头却发现每个人生自有它的时差
那就让悲伤幻化成雨
流入沟渠吧
经历了不想经历的事也许才叫长大”
他就知道,她一定能写出来的!
唱完第一段,季枫轻轻放下了吉他,在乐谱上稍稍标记了下需要连唱、转音的地方,继而接着往下串。小雨在门外听着,也不由红着眼笑了。那每一句的歌词都是她自己的心声。
总是让自己陷入悲观的情绪,由着它消耗周身的能量,有什么用吗?终究还不是要清醒过来,重新正视它。既然这样,就将这些悲伤都化成力量融进她的歌吧,哪怕有一个人能从中获取到力量,这些痛苦挣扎就算有价值了吧。
这样想着,小雨回到房间,重新补了一觉,再次醒来时,只觉周身的细胞从萎靡的状态苏醒了过来。吃过晚饭,打开电脑,准备构思新小说——是时候,开启一段新的旅程了吧。小雨想,可刚登了账号,只见一行留言跳跃在眼前:
“在草莓音乐节,等你。”
是Kaede,时间显示当日凌晨。
“诶?他也要去吗?”
可他怎么知道自己也会去?
小雨满心疑惑,正奇怪着,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一看,心中又是一颤,迟疑半天才终于接起。
“我在小区门口,出来下好吗?”
是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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