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无法坦诚相对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立在那辆白色SUV旁,程放忍不住问道,显得有些憔悴。这两日,他想了很久,终究还是想要赶在假期结束前,亲自问个清楚。
五月的晚风带着白日里尚未褪却的热度,拂过程放的脸,让他更觉一阵迷乱。看着几米处的小雨,仿佛前两日醉的酒还未完全消解,而此刻也正置身一个清醒的梦境——也许这一切都是假的,也许从一开始,他就从未重逢她。
“我…”
半晌,小雨终于开口。可一直就这一个字,在嘴里反复吞吐。
她不敢看程放,从余光中扫到他,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消瘦了不少。垂着眼睑,只觉胸口闷声作痛。
“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只要你说出来,我都可以帮你的…”
见小雨支吾着一脸为难,程放根据自己此前的猜测,试探着问道,却见小雨用力地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何姗姗吗?”
“我不知道你都看到了什么,但请你相信,我跟她真的没有什么,以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的…”
一句话没说完,小雨再次摇起了头——不重要了,关于何姗姗,自那日她听到程放说喜欢自己后,那个人就已经不重要了。
她相信他。一直都相信。她不信的,从来只是她自己而已。
然而这样一来,程放就更没有头绪了。
“那么,我被拒绝的理由是?”
沙哑着嗓子,程放眼眶渐渐泛红。可还没等小雨再做反应,只见她背后现出一个人来,一把将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因为她喜欢的人是我。”
是季枫。只见他头上戴着黑色鸭舌帽,身后背着吉他,说得平静而肯定,末了将小雨的肩搂得更紧了些。
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程放不禁大惊,一句话也仿佛流弹一般在他的耳朵里爆炸,只让他一阵恍惚。
而与他同样感觉的,还有小雨。她也一脸惊愕,瞥了眼季枫,只见他目视着前方,眼神坚定异常,似有火焰闪烁。
这家伙,是在帮她吧?
“是这样吗?”
半晌,程放反应过来,哑着嗓子问道。
“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红着眼睛,程放感觉周身的一切似乎都在崩塌,唯有小雨还是完整的。他想要听她亲口告诉他答案,然而她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小雨终于开口道,眼神闪躲着,避免对上对方的目光。
“对不起…吗?”
不对。他想听的可不是这个!
她的答案也不该是这个!
沉默良久,程放费力地吞咽了下喉结,只觉脑袋一阵眩晕。恍惚间,丹田里似有一股火在上升,脚下也机械一般,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小雨面前,握紧拳头就冲季枫的脸上挥去——他不信,他不信小雨喜欢的不是自己!一定是季枫这家伙搞的鬼!
“不要…”
就在程放的拳头离季枫的脸仅剩几毫米之时,小雨忽然抓起他的衣角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一下子,小雨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
程放察觉,侧脸低头看了看她,顿时,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了空,泄气般将拳头收了回来——他说过要为她拭泪,可现在,她却因为自己哭了吗?
“该死…”
从恍惚中醒来,程放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又看了看季枫,只见他一脸波澜不惊——刚刚,就在程放的拳头马上接触到他的脸时,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种无所畏惧的眼神,似乎在坚定地宣示着他对小雨的主权,连程放也不禁被他的气势惊到。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狠狠地揍季枫一顿,可小雨,这是在护着那家伙吧?
一瞬间,程放有种一脚踏空,梦中惊醒之感——无论如何,他不想让她难过。于是轻吸了口气,红着眼眶,一路后退回到车上。
“也好,长痛不如短痛。”
看着程放渐行渐远,小雨在心里说道——一切,都结束了。小心地呼吸着,好像一个不注意,就会窒息而死。
“刚刚…谢谢…”
流着泪,小雨稍稍平复了下情绪,假装从容地想要将季枫的手拨开,可还没等她怎样,谁知对方一用力,直接将她揽到面前,拉向自己的怀中。
“如果不想被他发现,就别动。”
面对着小雨,季枫不动声色地说道。
他知道,两人的一举一动还在程放的可见范围内。而果然如他所说,这一切都被程放在后车镜中一览无遗。
晃神良久,程放终于发动引擎,启车离去,就在他拐过街角的一瞬间,那红了的眼眶到底流下一滴泪。而在他的身后,听着引擎渐远的声音,小雨也再撑不住了,哭出了声来。
将手放在小雨的肩上,季枫能感受到她伤心的频率,可心中却并不怜悯。因为他知道,只要有自己在,小雨迟早要经历这一天。即便没有叶英明的事,他也绝对不会让两个人走在一起。
其实,就在刚刚小雨迟疑着出门时,他也正准备出去找贝贝他们练习新曲。看见她那副样子,他就感觉出了不对劲来,迅速换好衣服跟了出去,没想到刚巧撞上程放质问小雨拒绝他的原因,于是便有了刚刚那一幕。
将小雨轻轻拉近自己的怀里,季枫不由又抱紧了她些。
“哭吧…”
哭过以后就好了。
感觉到的小雨先是愣了下,可一下子,不禁抽泣得更加厉害——她觉得,她的心似乎正在经历着凌迟。那是种无以言喻的痛,死掉,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也许,正如她的歌词所写,经历过这些不愿经历的痛,就是她的成长。
混沌着过了一夜。第二天上班,小雨的眼睛已然肿成了单眼皮,整个人显得无精打采。除了程放,她还又叶英明的事要烦心——今天是叶英明手术的日子,就在早上,他终于接了小雨的电话。
“对不起啊儿子!又让你花钱了…”
电话里,叶英明可怜巴巴地说。
“没事…”
长舒一口气,小雨有些无力地道,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讲真的,有些事,真的不是叶英明说一句对不起,她就能释怀的——他永远不会知道,作为他的女儿,小雨都放弃了什么。不只这一次,而是从小到大,每每想起叶英明以往干的糊涂事,小雨都不由心塞。每次他出事,都要由她来买单,说一点都不抱怨是假的。
她不是机器人,她也会感觉累…
“你好好看病吧,钱的事,我想办法…”
半晌,平复了下情绪,小雨又安慰叶英明几句。这一次,她不打算回去照顾他,一是由于微创,周姨一个人便能看护过来,二则她也实在请不起假。
从走廊的一角出来,小雨又做了几次深呼吸,调整了下,便准备回办公室,可她怎么也没料到,迎面竟又撞见了程放——他有些文件落在了博扬,回来取。
空旷的走廊里,两人就这样迎面走向对方。一瞬间,小雨只觉周遭的空间仿佛东结了一般,冰冷而沉重,机械地向前走着,脚下如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不已。而就在与对方交臂的一瞬间,她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低,快步从程放身边走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连招呼都不能打的关系?”
她来北京,来到他身边的目的,可不是这个啊!
在与程放错身的一刻,小雨忽然有些崩溃,强忍着眼泪一直到办公室。而见小雨看也没看自己,便从身边走了过去,程放的心中也不禁一阵难受,停住脚步,原地踯躅。
“祝你开心。”
程放在心里说。
如果这就是她的选择,那么他也只能祝福她了吧。虽然,他真的憎恶季枫那小子,可只要她开心就好吧。
从高中时起,他就希望她开心,如今也一样。当然,如果那个能够陪在她身边,令她展露笑容的人是他更好,可若不是,她也还是希望她能活得快乐。至少,不要一直再哭了。
望着小雨的背影,程放不无落寞地转身离开。
“这一次,真的是 FairWell了吧。”
回到办公室,小雨也不禁如此想,盯着电脑,任由泪水满溢眼眶。恍惚中,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吓得她一眨眼,泪水便掉了下来。
一旁的陈诚用余光瞄到,不动声色地将纸巾向她那边推了推。
“您好,是作家夏小蜗儿对吧?我是你的责编毛毛,我这边有人对《C和弦传说》的影视化版权感兴趣,想要跟你详细聊聊...”
接起电话,那边的声音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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