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学成归国
“浦东？”蓝秘书一愣神，莫名所以道：“胡总说的是川沙县和魔都县黄浦江以东这一块？”
蓝秘书下意识的就要摇头，冒着冷汗的说道：“胡总要那些烂菜地干嘛？再说浦东那里的交通不方便，基础设施建设也落后。要不你看看松江、青浦和宝山这三个地方？至少比浦东还是要好的，不用过江嘛！你要让魔都市府用一亿美元的地皮入股，除非把三个县浦东的地方都划走还差不多……”
胡文海一拍脑袋，这才记起来，现在可还没有什么浦东新区呢。魔都要到九十年代才开发浦东，八六年的现在，那里是川沙县、魔都县和南汇县三个县的地盘。
以八十年代浦东的地价，一亿美元说不定还能买三送一。除了川沙县、魔都县和南汇县以外，还能再送一个奉贤县做搭头。不过当然，这么大一片地，别说一个晶圆厂，就是十个芯片整条产业链估计也都够了。
没有这么买地的！
“蓝秘书那你看这样，魔都市府还有没有其他的支付手段，能冲抵一部分股份的？”
晶圆厂的股份肯定要让魔都市府持有一部分，别说什么绝对控股的话，市府不拿股份，胡文海肯定转身就走！
然而这笔钱对魔都市府来说，终究还是太大了一点。
蓝秘书皱眉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无奈的招手叫来了旁边一个工作人员：“拿一副魔都地图来吧，我再看看。”
工作人员立刻找来了一副魔都地图，蓝秘书扶着头，盯着地图上的行政区域划分研究了半天，总算是吐出了一口气。
“胡总你看这样如何？”
蓝秘书停顿了一下，捋了捋自己的思路说道：“我的意见是仍然通过地皮入股，不过项目还需要再操作一下。将浦东这一块集中起来，成立一个高新技术开发区。开发区管委会以地皮入股浦东开发公司，这个公司的总资产有两部分。一部分是开发区的所有固定资产，另一部分则是即将建成的子公司新科晶圆厂。晶圆厂方面，魔都市委可以提供三千万美元，先期占股10%你看如何？而在浦东开发公司的层面，开发区管委会以地皮入股，加上晶圆厂的10%股份，一共占股20%浦东开发公司。这个方案，你看如何？”
“唔——”
胡文海稍微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蓝秘书的意思。
这样一来，作为子公司的新科晶圆厂就不用面临一家工厂就占据了整个浦东的尴尬局面，达到了低调入场的目的。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并不缺少摸着石头过河的例子。然而将一片三个县的土地卖给一家私人公司，还是太显眼了点。至少在九十年代以前，胡文海并不想新科公司站在社会舆论的风口浪尖上。虽然以他如今的地位和影响力，并不担心政策变动对他的影响。但这个世界上并不全是能看清形势的人，社会舆论带来的压力，对他来说绝不是一件好事。
有应付保守党的这个时间精力，他多黑点外国人的钱不是更好？
通过浦东开发公司这层“壳”，他就能实现将新科晶圆厂的所有制问题给“藏”起来的目的了。
将浦东技术开发区的土地划入浦东开发公司，这样一来后期的配套企业和招商引资企业，如果想要在技术开发区落户，势必就要从浦东开发公司买地。
这笔买地的钱，于是就成了晶圆厂二期、三期，以及后期完善产业链的资金，实现市府入股新科晶圆厂的目的。
何况技术开发区本身就有各种优惠政策，因此节省下来的企业运转成本，还是相当可观的。
更有一点好处，那就是随着技术开发区的发展，浦东的地皮价格肯定会不断看涨。这样一来，即使未来新科晶圆厂进行更新换代，新科公司不断追加投资，市府的股份数额也不至于被不断摊薄，成了一条可靠的现金流。
蓝秘书并没有想到，他不经意之间，打开了卖地财政的这个潘多拉魔盒。
胡文海虽然看到了这一点，不过并没有多说什么。诚然，卖地财政被后世诟病不小，但这是税务改革之后地方发展的无奈之举。何况在浦东开发公司里，浦东技术开发区管委会也不过才占据了20%的股份。剩下那80%不问可知，多顶几个马甲，来个多方控股、交叉持股，将真正投资方隐藏在幕后并不是什么难事。
到时候明面上国家仍然是浦东开发公司最大的股东，但实际管事儿的不问可知，自然是胡总披的马甲。
蓝秘书给的这个方案，可以说是很有诚意了。卖地财政本身不是问题，问题是卖地财政导致的地价升高到普通人无力承担的程度。
这一点，胡文海心里已经有些盘算，总不至于让地价还像后世那么夸张。不过话说回来，魔都作为中国的经济中心，房价的问题就是上帝，哦、不，太上老君估计也是没辙。浦东的地价如果跟郑姆斯特丹一样，那才真是见了鬼呢。
胡文海只能说尽自己的努力，让房价不至于拖了引进高素质人才的后腿罢了。
“这个方案我觉得很好！其实不光是地皮可以作价入股，晶圆厂的各种配套固定资产，我想魔都市府一样可以作为入股的成本。”胡文海满意的点下了头，看到了蓝秘书露出欣喜的笑容。
只要有胡文海这句话，他就算是立下大功了。拿下总值可能达到六个亿美元的投资，这都快有魔都去年GDP的10%了。这样规模的招商引资项目，哪怕是魔都也从来没有过经验。蓝秘书能参与进来，最差也能得到一个经济能手的评语。做的好了，说不定能刷出一个改革先锋的成就来。
有这份政绩打底，未来他离开服务的首长走上自己的仕途之路，自然就会所向披靡。
“下面我们来看一看，新科晶圆厂的一期工程，究竟要放在哪里吧？”
蓝秘书摊开地图，兴致勃勃的把手指从黄浦江的入海口一直滑到了奉贤县，大有一副指点江山的高层领导气概。
“微电子行业对环境要求是比较高的，尤其是空气的洁净度和噪音、污染、震动这些外界条件都很敏感。除此之外，晶圆厂的交通也比较重要，我的意见是——”
……
虹桥机场，五月的假期刚过，机场逐渐恢复了忙碌的节奏。
然而就在这车水马龙、人群川流不息的时候，虹桥机场的接机大厅里，却突然涌进来了一大票的政府官员和举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
这年月的媒体记者可不像十几二十年后那么无法无天、嘴上没个把门的，造谣好像喝水一样。媒体记者们虽然也有无冕之王的称呼，却是正经姓“党”的。
上面一句话，魔都有的没的、大的小的、新的旧的，各种渠道的媒体都派出了自己最精干的采编队伍，浩浩荡荡的奔赴了虹桥机场。
魔都一位副市长打头，身后是各有关部门的头头脑脑。只能说好在是五月的天气，否则光是“伺候”这些人，下面的工作人员非得热晕过去几个不可。
媒体记者、领导官员、警察公安、人大代表、政协委员、学者教授，哗啦啦的一片人头的海洋，仿佛钱塘江大潮一般就冲进了虹桥机场的接机大厅。
而随着这些人的到达，接下来自然就是接机大厅的清场和暂时的控制。原本在这里等候接机的人群，被工作人员“温柔”的请到了大厅的角落里。
“周市长，时间差不多了。”
“好，那就开始吧。”
站在出站口最前面的周副市长一点头，雄壮的运动员进行曲就响了起来。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场面，随着乐曲的响起，顿时肃静了下来。如果是其他的音乐或许还不一定，但是听到运动员进行曲下意识的保持肃静，几乎是这个年代人的条件反射一般。
不过在人群之中，还是有人不屑一顾的撇撇嘴，低声用带着粤语口音的普通话自言自语的哼了一句。
“装神弄鬼的大陆人。”
一个矮胖的三十岁出头年轻人，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上穿着得体的合身西服，手上带着一块瑞士手表。光从画风上，就能让人轻易的辨识出，他大概不是一个他口中所谓的“大陆人”。这人身边则站着一个典型的南方水乡女子，看起来二十多岁，清丽的仿佛一朵出水芙蓉。
“小嫂子啊，你们大陆这是在干什么？这么多人堵着出站口，其他的乘客都出不来。我们主编的飞机就要到了，要不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
“啊？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领导来吧？看这样子，来的人恐怕官职不小。”女人有些不知所措，看起来似乎有些惧怕这个矮胖子。
“劳民伤财嘛，这都是体制问题，我们香江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矮胖子不满的嘴里嘟囔着，女人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运动员进行曲的曲调正演奏到最高\/潮的时候，接机通道里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当先一人似乎瘦的厉害，穿了一身深蓝色的西服。西服里虽然是面白衬衫扎着红领带，但瘦弱的身体似乎有些撑不起这套衣服来。不过他的精神看起来倒是不错，走路雄壮有力、虎虎生风，昂头挺胸之间仿佛一只骄傲的老虎。
在他的身后，是排成两列纵队鱼贯而出的队伍。队伍里人人都是如当先一人那般打扮，蓝色的西服和白衬衫、红领带，走路的时候顾盼英姿，骄傲之气溢于言表。
“陆教授，欢迎你光荣归国啊！”周副市长不等人走到跟前，等不及的紧走了几步，跨入了接机线里面主动的握上了陆应龙的手。
就在周副市长握住陆应龙手的那一刻，顿时一片照相机的闪光灯亮起，密集的程度简直能与超新星爆发相媲美。
陆应龙哪里见过这个架势，手上被魔都副市长握着，周围闪光灯歘歘歘的闪着，一群看起来位高权重的领导围成一团，各个都是笑容满面。
“陆教授，这是咱们魔都的周副市长！”有激灵的工作人员，连忙给他提着醒。
“哦哦，周副市长您好！”陆应龙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激动的又伸出一只手去，两只手握住了周副市长。
魔都的副市长，这可是副省级的领导。陆应龙之前不过是一个教授讲师，连院长都没见过几次，哪里和这种高层领导打过交道。
周副市长没有在意陆应龙的反应，手上仍是不松开和他握着的手，就这么保持着握手的姿势，走到了接机大厅的中央。
“各位魔都的市民、各位同志和同事们，让我们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陆应龙教授从美国摩托罗拉半导体工厂学成归国！陆教授的归来，相信将会为我们魔都的半导体行业谱写一曲新的篇章！有了陆应龙教授和他身后这么多从美国归来的人才，我相信魔都的新科晶圆厂项目一定会取得圆满的胜利！”
虹桥机场接机大厅里，随着周副市长这番话，哗啦啦的响起震天的掌声。随着陆应龙身后的实习生全部到位，记者们顿时开启了机枪模式，抱着照相机开始扫射起胶卷来。
出国之前不过是一群普通人的实习生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一个个都化成了木头人，任由着市府的工作人员摆弄。直到周副市长和一应领导讲完了话，记者们的胶卷终于见底，接机活动才算是告了一段落。
眼看着实习生们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公安干警们这才结束了接机大厅的管制。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香江矮胖子突然一个激灵，有些不可思议的向旁边的女人问道：“小嫂子，我没听错吧？大陆——魔都要上晶圆厂项目？这些大陆人，真知道晶圆厂是干什么的吗？就凭他们？”
女人懵懂的摇了摇头：“听那个市长说的，好像就是晶圆厂吧？如果是这么大的领导说的话，应该是没错的。”
“晶圆厂？丢雷老谋，怎么可能？”矮胖子喃喃自语。
……
“胡总！”
“陆叔叔！”
魔都外滩的沙逊大厦和平饭店，充满了历史沉淀感的走廊里响起一阵脚步声，一扇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胡文海听到招呼声回头，惊喜的露出笑容，快步走到门口上下打量起陆应龙来。
“陆叔叔，你这次可是瘦多了！最后这段时间里工作是不是太辛苦了点？用不用休息一段时间？”
陆应龙闻言一挺胸，不容置疑的说道：“休息？不需要！你别看我好想瘦了，不过我这身体可结实着，身上都是腱子肉！真要休息几天，反而浑身难受！”
他急切的问道：“胡总，我就想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自己的晶圆厂能够建好？”
“这个急不得！”胡文海不由分说，将自己未来的老丈人按在椅子上——呃，说实话，他现在看到陆应龙莫名的有些心虚。
“魔都市委市府，打算在浦东成立技术开发区。这个手续要在中央走一段时间，不过基础工作现在就已经开始进行了。浦东那边基建条件不太好，所以先期要做好三通一平工作量不小。不过晶圆厂的设备我早就已经订好了，现在正在太平洋上飘着。我的计划是，努力在今年将一期工程建成，最多延期到明年年中。二期包括封装工厂和测试工厂，到1987年底争取完工。多晶硅和单晶硅的提炼厂是三期工程，到1988年建成一个世界先进水平的单晶硅提炼厂。怎么样，我这个计划你还满意么？”
陆应龙越听眼睛越亮，猛的点头道：“满意，这个速度，嘿，比美国人都快了啊！”
“时不我待嘛，越早投入越早产生效益。陆叔叔你既然回来了，我去叫蓝秘书过来，咱们好好聊聊。他现在代表首长负责这个项目，就在这里办公。”
“好好，要不——还是我过去吧？”陆应龙有些忐忑的问道。
“不了，正好我也要请蓝秘书过来一下的，你稍等就好。”
胡文海不由分说，转身出了会议室。果然过不多久，走廊里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胡文海的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四十多岁中年人，而这个中年人的身后则跟着一群看起来颇为眼熟的大小领导。
“这是蓝秘书，之前电子工业部的时候咱们见过的，陆叔叔还记得吧？”
“记得，当然记得！”陆应龙就算不记得了，胡文海这么提醒的情况下，也不会说自己对蓝秘书的印象有限。
蓝秘书倒像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关心的问道：“陆教授一路辛苦了，用不用休息一下？时间还有，不用这么着急。”
“不不，不用休息了！”陆应龙连连摆手：“把实习生们休息的地方安排好就行，我自己没有问题。”
蓝秘书上下打量了陆应龙一番，见他虽然瘦了一些，但精神头还不错，只好点了点头。
胡文海和蓝秘书也没浪费时间去客套，会议室的会议桌很长，他们两人和陆应龙就在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胡文海打开之前放在他位置上的一幅图纸，向着蓝秘书和陆应龙两人点了点头，说道。
“经过对魔都的地理情况汇总，我认为新科晶圆厂的一期工程可以放在这里。”胡文海的手指向南汇县一处靠海的位置，说道：“经过综合考虑，这个位置是比较合适的，环境、空气和未来的交通规划都比较方便实现。在我的规划里，我们的二期、三期可以依次展开，形成连接海边到黄浦江的产业集群。然后由此布置配套企业和关联企业，最后形成一条半导体科技产业带……”
在晶圆厂的建设方面，胡文海可以说在这个年代当仁不让。毫不客气的说一句，哪怕是美国最好的晶圆厂工程师和科学家，在这方面的经验和科技前瞻能力，都远远无法与他相提并论。
当年宁波比亚迪的晶圆厂，从一条九十年代的二手生产线，改造成能够生产中国第一块IGBT的模拟集成电路芯片的高端生产线，胡文海的贡献居功至伟。
不仅是高科技的应用，而是他对一座现代化晶圆厂的方方面面都无比熟悉。任何细节，对他来说就好像念完大学重新考一遍高考一样。虽然仍然艰难，但早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知道自己哪道题曾经压中，这要是还考不上北大、清华，那还不如买块豆腐撞死自己算了。
这次从头建造一座晶圆厂，胡文海是打定主意要做到尽善尽美。把曾经碍于条件有限没能实现的设想，全部弥补回来。
晶圆厂的难题不仅是芯片加工工艺的制程，还有就是芯片生产的成品率。后世剩下的那几家晶圆厂，比如意法、英特尔和台积电，都是有着长久的技术积累，他们用来提高良品率的技术有的时候看起来平平无奇。每一项改进增加的良品率，或许只是百分之一甚至是千分之几。但就是凭借几十年来无数细小的改进，他们的晶圆厂才能获得压倒性的技术优势。
如今有机会从同一个起跑线同台竞技，胡文海绝不相信自己还会输给那些外国同行。
听完胡文海的计划，蓝秘书也没有多余的废话，当即开始点名。
“南汇县的樊县长，请你抓紧时间制作一份计划书，我要新科晶圆厂一期工程征地这周内就开始进行，你们有什么困难没有？”
“蓝秘书你放心！”一个穿着灰布中山装的领导从人群里站出来，斩钉截铁的说道：“谁敢在征地计划上拖后腿，我们南汇县全体班子决不饶他！”
“好，有你这句话就好！不过要注意工作方式，首长嘱咐不许态度粗暴！”
“嗨，蓝秘书你想多了。拆迁的农民知道这个消息得乐死了，市里可是拿城市户口和他们换地，谁会傻到不同意？”
“嗯。”蓝秘书点头，转过去又看向另一个人：“工业局沈局长，迁地农民进城工作你们能安排吗？”
“一定安排好！蓝秘书放心！”人高马大的沈局长站出来，拍着胸脯保证。
陆应龙看着蓝秘书一个个的将相关领导拎出来，三两句话就把任务安排下去。点到哪个领导，给的时间又紧，却从没听到一个诉苦、或者喊困难的。
这个场景怎么这么熟悉？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重大项目全国大会战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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