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酒酿

　　赵合陌最终还是收下了。

　　她安置好那些东西之后再出来时，许宁怀中抱着一只碧色坛子，正在往里面倾倒还散发着香味的金黄色桂花。

　　赵合陌下意识瞥了一眼桂花树的方向，嗯……很干净。

　　她凑到许宁身边去，闻着浓郁的桂花香，疑惑问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

　　“酿酒。”许宁并未抬头，言简意赅道。许是觉察她不懂，又补上解释，“冬酒。”

　　赵合陌：……真是对不起了啊，她还是不懂。

　　“冬酒？”她疑惑地抓了抓头发，两个扎起来的总角被她揉的凌乱，“师父，你要教我喝酒吗？”

　　许宁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颇有些意味不明。

　　赵合陌：……

　　好吧，不用教她也会。

　　许宁似是在思索怎么解释，顿了好一会儿，终于出声，“冬日里冷，喝冬酒可驱寒。”

　　接着抓着酒坛子的修长手指微微紧缩，他垂下细长稠密的眼睫，“阿佳若是不喜欢喝酒……”

　　“那便算了吧。”他语气平平，思绪却恍惚。

　　他都没有征求她的意见。他以为以女孩的性格，怕是对酒已经十分熟悉了，喝酒也没什么。

　　可是他都快忘记了女孩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若是女孩不喜，大概会生气的吧。不能够这样。

　　现在，先尽力补救好了。

　　“怎么会呢？阿佳最喜欢的就是酒了啊。”女孩扑上来趴在他背上，软软靠着他，话音里笑意盈盈，“也最喜欢师父了啊。”

　　“所以，师父酿的酒，也最喜欢了啊。”

　　许宁垂眸，淡然想，小骗子。

　　什么最喜欢，都是假的。

　　他从未见过她特别喜欢一样东西，也不见她特别讨厌一样东西。虽然总是笑眯眯很开朗的样子，却又仿佛最没有感情一样。

　　虽然心中有些郁结，但他还是尽量把身形稳一稳，让女孩能够靠得安心一点。

　　女孩笑吟吟地看着他做事。

　　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道，“师父啊，你当时捡到我的时候知道我为什么跪在那儿吗？”

　　许宁手上动作微顿。

　　“因为和丞相公子打架吧。”他平淡回答。

　　“师父你知道啊？”女孩咯咯咯轻笑起来，“我以为师父不关心的呢。”

　　许宁心里却慢慢浮上一丝歉疚。他当初看到狼狈的她的时候内心毫无波澜。

　　甚至觉得愚蠢。

　　他想到自己多年的隐忍蛰伏，便认为既然身为大家族子弟，像这些事本就该明白。自己本就该为家族谋利益。

　　应该学会微笑附和。把所有杀机藏在弯着的眉眼深处。而不是焦躁反抗，徒劳而无功。

　　可如今他才发现他错的彻底。

　　他有些无力地轻轻握住坛壁，慢慢支持着他的思绪。

　　“半年前我跪在家门口，红裙一里，那时候我也不曾损半点荣耀与尊严。”女孩收起笑脸，轻轻扣着指尖，平平淡淡地讲述，“所以，如今更不会。”

　　“我是这王朝的将王子孙，这是我必须维持的骄傲。”她微微起身，转而又自嘲般笑笑，“也许我可以假意逢迎，可以优雅从容，可以学着其他人一样温润。”

　　“但我不愿。”她将目光投在身姿欣长的许宁身上，“所以师父啊，何必那样小心翼翼。”

　　她在他面前会撒娇会耍赖，他以为还是伪装。所以事事小心，事事顺着她。

　　如今听到女孩这般自嘲的话，他先是心口微涩，而后是从心底漫散上来的狂喜。

　　这是不是说明……女孩已经接纳他了。

　　许宁微微抬眼看她，又淡淡移开眼，“阿佳的意思是……不再把为师当对手了吗？”

　　他心口微缩，有些恍然。

　　突然害怕。

　　害怕从女孩口中听见那个答案。

　　女孩久久未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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