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督师

　　绕道数百里，成功奔袭广宁城，这是大明自从毛文龙成功袭取镇江镇以来，从未有过的大胜仗，朝廷不可能不做出表示。

　　对于董宣武坚持要求分功于毛文龙，却不愿分润半点功勋给袁崇焕的举动，朝廷来的御史巡按（注1）方震儒感到十分不解。

　　此次方震儒来广宁，不只是来表彰董宣武，另外一个职责是调解董宣武与辽东巡抚袁崇焕的矛盾。虽然臣子不和有利于天子的统治，但事关辽东大事，天启皇帝不愿看到熊廷弼与王化贞经抚不和的旧事重演。

　　方震儒是文官，非东林党也非魏党，心里自然向着袁崇焕多一些。

　　在方震儒看来，虽然毛文龙做出了一些佯动，但也仅仅是佯动而已，董宣武私下给他一些好处也就算了，这么明目张胆地为毛文龙请功，却不理会袁崇焕，把策划之功全记在他老师孙承宗的头上，这不是在赤果果地在打袁崇焕的脸吗？

　　在大明，武将立功，分润一些策划之功给文官，这是向来的规矩。董宣武这样做也未免太过份了些。

　　董宣武说：“方大人，董某不介意分功于他人，但是前提必须是他们曾经的的确确帮董某做过什么。觉华岛李参将的襄助之功，我认，因为他的确帮我守了十多日的锦州大营。松山堡赵千总的功劳，我也认，没有他，我五行卫也无法隐秘地穿插到女真人的后方。

　　可是，袁崇焕，他凭什么，又有什么资格领这份功劳？从头到尾，他究竟做了什么？难道因为他平辽坡杀了我数十位好弟兄？还是因为他不停弹劾我，恨不能一脚吧我踢出辽东去？

　　行，要董某认他的谋划之功也行，那就让他来守广宁吧。据我得到的消息，野猪皮正在大举集结兵力，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率领数万人马杀到广宁城下。他如果此时肯来守广宁城，并守住广宁城不失，那这奔袭广宁的功劳，就算全让给他又有何妨？”

　　“怎……怎么？女真人真的会再来攻打广宁？”方震儒的脸色都变了。

　　他被任命为辽东巡按御史，不是广宁巡按御史，本来广宁的得失与他的关系不大。但现在情况不同，事起仓促，广宁城还没有任命文官，只能暂时由他代理。

　　这意味着，当野猪皮打来时，广宁城的得失与他就有直接的关系，他想走也走不了。万一广宁城丢了，他最好的结果是，自尽以谢国人。上次王化贞丢了广宁，广宁知府高邦佐在将难民护送回山海关后，自觉有愧于大明，也不得不自挂东南枝，以保全家人，求得百姓对他丢失广宁的原谅。毕竟，丢失广宁城，失地数百里，这样的事，不可能没有人为之负责。

　　当时，方震儒也是辽东御史巡按，亲历此事，深有感触。

　　上一次是高邦佐，现在轮到他方震儒了，有些事真是想躲也躲不过。

　　方震儒并不认为凭借董宣武手上的两千兵马，就能挡得住野猪皮的数万大军。就算董宣武浑身是铁，又能打几颗钉？至于新近归附的那四千汉军，还是算了吧，战斗力差不说，还是墙头草，今天他能投降董宣武，明天也能砍下他与董宣武的脑袋，献给女真人请功。

　　如今宁远与广宁的关系闹得这么僵，袁崇焕心胸狭窄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给董宣武派救兵？这事还真让袁蛮子那张乌鸦嘴说中了，广宁就是一座死城。

　　关系到自己的安危，方震儒哪还有心思劝说董宣武？

　　董宣武看出了方震儒的担忧，笑了笑，说：“方大人不必担忧，野猪皮不来，我还要去找他呢！他若不来，在广宁城下吃上一场大败仗，我哪里腾得出兵力，收复辽河以西这数百里膏腻之地。这场大功，少不了督师和大人的谋划之功。”

　　方震儒苦笑不语，心中暗道：“这个董宣武，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在这里说风凉话。都说袁蛮子语出惊人，没想到，这个董宣武也这么不靠谱，牛皮吹的咚咚响。”

　　话锋一转，董宣武又接着说道：“方大人既然身负重任董某与袁贼矛盾的重任，正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大人也不能一味劝说我，何不也去劝说一下那个姓袁的。放心，有我董宣武在这里，管保广宁万无一失。就算广宁城真的丢了，董宣武也会一力承担，绝不连累他人。这一点，督师可以为证。”

　　方震儒心中一轻，有董宣武这句话，他就可以暂时不管广宁城的事，名正言顺地打道回宁远避难。反正这时候野猪皮还没有打来，只要董宣武不弹劾他，怎么说还不是由他？说起来董宣武为人还真是不错，有担当，够光棍。

　　方震儒对董宣武的好感顿时上升了一个数量级。

　　不过这件事还得经过孙承宗同意，孙承宗如果不同意他离开广宁城，董宣武说得再漂亮也没有用。

　　孙承宗点了点头，说道：“方大人，你去宁远吧，宁远城乃是山海关的屏护，关系重大，不容有失。此次努尔哈赤若是真的敢来，未必不会骚扰到宁远。你去协助袁大人早做准备，以策万全。

　　这里有老夫和崇文坐镇，不会有事！”

　　方震儒有些惊讶，听孙承宗的意思，他是准备留在广宁城，在野猪皮攻来前不打算回山海关了。这个孙阁老还真是个实在人。

　　这时不是做姿态的时候，方震儒急忙起身拜道：“既然如此，震儒谨遵老大人谕令，即日启程，赶往广宁。老大人请放心，有震儒在，必力保宁远城不失。震儒还会力请袁大人，尽快派遣援军，来救广宁。”

　　见方震儒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孙承宗笑着捻须点头。

　　只要他在广宁一天，就算袁崇焕与董宣武有再大的矛盾，也不敢不派兵马来救援广宁城。广宁城丢了，袁崇焕可以不管不顾，但是他这个阁老要是在广宁城殉国，袁崇焕背负不起这个责任。不但朝廷会严处他，清流的口水也足以淹没掉他。

　　他不可能劝说董宣武弃城而走，这也是孙承宗想到的能救广宁城，保全董宣武的唯一办法。

　　注1：明朝的御史巡按制度很有特色，明初即出现，有些类似现在的中央调查组，但职责更全面。其特点是，位卑权重，以贱履贵，职能全面；具有相当独立性，直接对皇帝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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