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分身有术
夜里开始刮风,有细尘拍打在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我起身想把窗帘拉好,探头望向窗外,昏黄的几盏路灯无法穿透整座小城的漆黑。偶尔有一两家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与街道上疾驰而过的夜车形成低调的点缀。我赶紧拉好窗帘,很怕自己也被这漆黑吞没。
我们俩没有一点睡意。我发现她好像很冷似的,身子有轻微的痉挛,我赶紧伸出胳膊搂住她,轻声说:“要不今天我们不聊了好吗?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现在夜已经深了。”我忽然想她是病人,是一个需要我全心全意照顾的病人,既然我想与她成为知心朋友,我就要拿出我全部的热情和关心。
她也感觉我这个动作有些戏剧话,她好像不太适应,她轻轻地拿开我的手,对我感激地笑了笑,用两手把被角拉到自己的怀里,把身子缩成一团说:“我今天来就是想说这一段,它注定了我们的悲剧。”
我重新下床,冲了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她接过来,小小地啜了一口,不由皱眉咂嘴地说:“好苦。”
我拍了一下脑门,骂了一句该死的记性,又要冲下床要给她加糖,她一把拦住我说:“不了,这样挺好的,和我现在的生活一样。”
“咖啡就是在苦中咂摸出香和甜,和你以后的生活一样。“
她笑了,好像特别听话地又喝了一口。
“你从什么地方想起呢?我感觉时间不早了,我明天没有太多的事,但你不行,你还要上班不是?”
她放下咖啡,点了点头说:“好,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我们的关系应该就是从这天起变得不可收拾。刚开始知道他出轨我是伤心也痛不欲生,但还是残存一点点的希望。但这件事是我们关系的分水岭,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别急,慢慢说。“我知道这段令她伤心的往事,要耗费她多少精神和气力。
”我回来那天是六月二十八日,他送我到火车站,我们没有打车,坐得是轻轨。在轻轨站点上,他一遍又一遍告诉我怎么倒车,从九号线倒到二号线,再从二号线坐到哪个站点下。他说下次如果我还想来的话,就一定要记住。为了怕我记不住,我们反反复复走了三次,他抚摸着我的脑袋,直到我点头说记住了,他才像个孩子似的笑了,就在我恋恋不舍站在排队等候的人群中,他突然把我拉了出来,旁边正好有一个大柱子,他用一个吻堵住了我的嘴,那吻别有一番滋味在里面,有心疼、怜惜。我沉寂在他的长吻中透着无助和软弱。他紧紧抱着我,我所有的怨恨和恼怒都在他令人窒息缠绵的亲吻中瓦解了。我的灵魂好像被他吸吮出了体外,站在我的头顶上含着泪眼凝望我的肉身,无可救药又无力自拨。此时我们彼此是那么契合,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沦入陷阱里,内心却充满了狂喜,我毅然决然地纵身一跳,哪怕没入黑暗的深渊里。
分别的时刻悄悄来临,他目送我进了检票口,当我剩上电梯回头时,他还挥着手,脸上挂着思念的笑容。
如果时间能定格,我真希望它永远停留在分别的百转千回里。
现实生活就不那么诗情画意了。他是七月六号回来的,回来第一时间就来到我家,我们吃了一顿挺像样的饭菜,而且还是他亲自动手弄的。我想帮忙,几次被他打发了,他说:以后只要我在,你就看书上电脑。
他进屋的时候,我只看到他手里拿着一条鱼,过了不到一个小时,桌子上像变魔术一样红红绿绿上了许多我爱吃的菜,我对他刮目相看地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菜?我怎么没看到?他说没买几样,冰箱里有一些。
我们喝着小酒,说着与已无关的话题。用官方的表述就是:在浪漫和谐的氛围中,宾主进行了友好而亲切的交谈。我们彼此心照不宣,谁都不肯去触碰那些不愉快的事件。那些事件是手雷、炸弹,轻轻一碰就会引爆。
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过去,我俩之间的事,也基本上是我说了算,他为了哄我开心,竟然把我在他手机上的号码设置为:司令。
他处处小心维护着。可我心里不知为什么总是压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恨。这恨不轻不重地压着我,表面上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往平淡和踏实里走,如果心无旁骛,就算熟悉我们的人也觉得我们是幸福和安稳的。他也对我说,我们现在是不是挺好的?我也点头说最近也不上网瞎聊了,他听了很满足地说,我要对你比现在还好。我说,如果你能做到别与她们来往,别总在女人堆里打转,我们就能和好如初。其实我只是说给他听,也是给自己打气。他喝了点酒,胆子有点大,说你别总是盯着我疑神疑鬼好吗?我现在天天如坐针毡。我答应他了,前提是他别有事。”
“要想让花心男人安分守己,比登天都难,另外,他已经习惯了众星捧月一般的生活,突然冷清下来,你想没想不太现实?再有,他不管是什么原因与女人分手,对于他来说也是一场小大不小的失恋,他是需要恢复的。”
“我是不明白这些的,我也不知道一时之间与多个女人同时失恋的男人是怎样过的,反正表面上他已经安分守己了。七月九号他要回家看母亲,他母亲跟他姐姐在一起,在西北的一座城市里,好像是要过生日,每年都要回去那么几次。就在他在火车上并给我发来平安短信后,我忽然之间觉得有些不自在,具体是什么也说不清,反正觉得他对我的好里有讨好的成分,就是让我感觉特别的不真实。于是我重操旧业,老毛病又犯了,上网去找如梦如烟。”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是什么事促成的吗?“
”就在他走的前一天,我们饭后在一个部队大院里散步,他说:现在你知足了吗?我要好好陪伴你,这一阵我对你怎么样?虽然是对我好,但他原来从来不表白他对我的好,每次都是我说他好,他不以为然地说,我就是这样的人。但那次不一样,他不止一次地表白,让我有了怀疑的心态。“
”她成了你们的导火索?他们是联系了还是见面了?”我急于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上网,看到了如梦如烟给我留的言,害怕因为冷落她而失去她,就赶紧打招呼:
海纳百川:在吗?实在对不起我最近出国了,回来第一时间就联系你,你可千万别不理我呀。
如梦如烟过了好长时间才回话,知道我出国了才谅解地说:看在你出国的份上原谅你了,下次不许了,我们不如把电话相互加上吧,这样就不存在找不到人了。
海纳百川:可以,但我想再过两天好吗?你不是不信任你,是我现在跟老婆闹得挺厉害的,一旦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把她多心。
如梦如烟:你们怎么了?
海纳百川:唉,别提了,那个小柔就是我的情人,到底还是找到我老婆了,我还好是出国了,要不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如梦如烟:到底怎么回事。
海纳百川:还不是那点事,老生常谈。
如梦如烟:你老婆把你怎样了?
海纳百川:也不能怎样,骂是骂了,现在冷战呢,就是不许晚上出去了。
如梦如烟:那你聊天可以吗?
海纳百川:暂时这个还没控制。跟我说说,这一个月你都做什么了?和情人关系还好?
如梦如烟:一般吧,还那样。
海纳百川:见面了吗?没吃一顿吗?吃完到宾馆重温旧梦也是不错的选择。
如梦如烟:他哪还有那个胆?自从她老婆知道后,我们除了在网上聊天,想见就难了。
我听到这些话真的是如释重负,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就没心思跟她聊天了,我说今天不能聊得太尽兴,我还是有点怕老婆。
如梦如烟:如果你不想聊也行。
海纳百川:你怎样这么善解人意?真是一个百里挑一的好女人。
我边敷衍她边准备下网,就在这时,她忽然说:我给你发几张我拍的照片吧,新拍的,我前两天去了外地。我说好吧好吧,其实我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睡觉了,她发过来的照片我只瞄了一眼,立刻让我血脉膨胀,心脏好像受到了重击,‘咚、咚、咚地狂跳起来,我别说睡觉了,连手都抖得打不出一个字来。”
“他俩之间亲密的合影?”
“不是。他从来不和任何一个女人合影,他怕自己有一天会暴露自己不忠的证据。是那个女人在南方,在和我一样的宾馆附近照的照片,而且钢材和脚手架都一模一样,我为了怕误会她,特意把我的照片从手机里调出来,有一张除了画面上的人物,背景好像复制粘贴过来的。”
“这个男人为什么屡教不改呢?如果真的不想改,为什么还要承诺呢?”
“我的愤怒可想而知,我像一个狂怒的野兽在屋子里面打着转,我不知道怎样平复自己的心。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当时的心情,就算你是作家也无法描述出我当时的心境。“
”但我能理解。“我安慰她说,我感觉她虽然说得是过去的事,但心情依然起伏不定。
”其实在此之前我们还有一件事。在他送我到火车上的时候,我看他高兴,就提议说:我说如果你解决不了和如梦如烟的关系,我在这里买一张手机卡跟他聊,我装成是你。你不是张不开口吗?我替你说行不行?他断然拒绝了我。我依然坚持,他不仅不答应,还暴跳如雷地吼我,我看他凶神恶煞的样子真有点害怕,因为这也不是他的常态。我们俩都有了巨大的改变,我变得神经质,他变得没有了好耐心。反正他说什么也不干,还说自己肯定能解决好。我没办法,只能听他的,但鬼使神差的我还是偷偷地买了一张当地的电话卡。”
“你是立刻打电话给他,还是继续聊天了?”
“接着聊,我要弄清原委。我对如梦如烟说:这是在什么地方照的?你是去了外地的什么地方?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是不是我原来常去的XXX地?
如梦如烟:你可太厉害了,正是XXX的一个市郊也就是外县的一个地方,看亲属去了。“
“她为什么没说见她的情人?”
“这个我也不明白,但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而且还说没跟情人没见过面,我以为可能是她发现了什么,或者男人对她提了醒之类的。”
“对。这个也是我特别想问的,你就不怕这个男人把你聊天的事说给如梦如烟听?那个时候你不是就难堪了吗?”
“他怎么可能,那样不就暴露他自己了吗?但这件事也给我提了一个醒,就是如梦如烟也是捡她想说的说,不是和盘托出的那种。”
“他可以把你说成是他老婆呀。”
“我也曾怕过,但确实没发生。”
我赶紧接着问:“然后呢?你是怎么寻问的?”
海纳百川:本来我是要下网了,但你的照片让我有点不舍得,太漂亮了,我喜欢,能再给我发一些吗?
如梦如烟:好啊,只要你不烦。
海纳百川:不烦不烦,喜欢看。
她发过来至少有二十张在外地的照片,有宾馆里面的也有外面工地上的,还有一张是在麦当劳的,最为关键的一张是她在高铁上发的,上面不仅有清晰的车次还有日期和时间。从这些画面上推断,她和我坐的是同一班次的快速列车,连时间都是一致的,完全有可能是他指导的,因为我去的列车就是他直接在电脑上购买的票。这一次我和如梦如烟可能又是同一档次的待遇。
海纳百川:你几号去的,什么时间回来的?
我只能把时间当成我的救命稻草,我更希望她是去了XXX地,但不是去看他,如果她是他回来后回来的,我也许……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就是想赌一把,结果当然是必输无疑。
如梦如烟:我是六月二十九号走的,三号回来的。
时间上完全对上了。我前脚刚走,她就到。
我今生都无法想象,他刚刚从我的身体里抽身而出,接下来把自己清理干净,又道貌岸然地出现在另一个女人的视线里,继续扮演着痴情而专一的情人甚至是丈夫,回到家里甚至换了一幅面孔是慈爱而伟大的父亲……他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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