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缘由

　　多少年来，江湖人都遵循着江湖的潜规则，所以大家都很反感那些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因为这些不安套路行事的人，会把别人衬托的特别傻。谁都不愿意被人当成傻瓜，特别是那么一群讲究面子和江湖规矩的保守派。保守不等同于倒退，但是社会如果由保守派来掌控，确实很难有所突破。所以相对于保守派，滋生出激进派。激进派的人士不代表就是先进的，但是他们为人类社会的发展常常付出了极大的贡献，有时候甚至要以生命为代价。

　　玄冰子就是典型的激进派代表。这一点需要结合青海一门的具体情况来分析。青海道人开宗立派百余年来，已然称霸西域多年，无人能够撼动。但是机构一旦逐日庞大，事务繁多，就会增生出许许多多人事纠葛和小团伙。这些小团伙为了自身的利益，很少去考虑具体事务对青海一门到底有没有好处，他们只会考虑自己能得到多少利益。

　　青海道人修真功力举世罕匹，但是于教务方面着实不上心。毕竟一个人的精力有限，既然在修真方面如此出色，那么别的方面自然有所欠缺，这也是情理之中。正因如此，青海道人知人善任，自己专研修真法门，将教中事务全权交由大弟子长袖道人打点。要说起长袖道人在修真方面的天赋只能算中上，自从得到恩师指点，再加上毅力惊人，多年下来也算能与黄二这等身份的人物比肩，但是再想精进确实障碍重重，所以出于为恩师分忧解难的报答之心，勉力担负起掌教一职。然而常年修道养成的守静清心的习惯让这位大掌教也不太适合管理门中大大小小的事物，尤其是财务和人事，最让他头疼。青海一门雄霸西域，远远近近大大小小亲亲疏疏，关系庞杂，人物众多。这还只是教门中事，再加上与中原各教各派各种势力纠纠葛葛，简直是剪不断理还乱。

　　于是长袖道人只能采用休养生息，放任自流的方式。常年如此教门之中必然生出诸多小集团，各个小集团都有自己的小帮主。这些小集团只为各自的利益考虑，背靠青海一门这棵大树，吃喝拿要，导致青海教门之中年年入不敷出，财政枯竭，人事紊乱，上上下下多有怨言，更甚者，在教中捞不着足够的好处，竟然开始伸手向当地百姓摊派，如若不从便仗着青海一门的威势大打出手。当地官府多年来只能依附于青海，所以对于此等劣迹不仅不会阻止，反倒为虎作伥，公开与其勾结，完事之后两家分利。

　　青海道人与长袖道人每每谈及这类事情，也都只能长声叹息，却也无可奈何。前些年长袖道人还打算敲山震虎，杀鸡儆猴，抓了几个带头强抢百姓财物的门徒，亲手操刀，当众斩杀，以儆效尤。然而杀了一批，又冒出来一批，毕竟门人太多，地盘太大，事物过于繁杂，千头万绪，人情世故，终究不能彻底清除。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长袖道人的爱徒玄冰子暗中向师傅建议，在教门中实行改革，第一，打破利益固化，提拔有才能有潜质的新人；第二，重修教规，成立监管，严格执行。监管部门直接对掌教负责，不受教中任何集团牵扯；第三，财务外派，邀请江湖中有德望的算师，成立独立的财务机构，直接对掌教负责，所有资金流动必须要有完整票据和掌教的首肯。

　　通过玄冰子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改革，这几年来青海门中慢慢显现出兴旺之势，财政赤字逐年缩小，有望明年首次出现盈余。教门上上下下人心安定，极少再出现那种滋扰百姓的恶劣事件。但是各个小团体的力量也不可忽视，这些人各自都有自己的山头，不是说撤就撤能撤掉的。所以人事安排依旧是那些老人把持，只提拔自己的亲信，排挤政敌，故而时常爆出买卖职务的事情。

　　针对这种情况，玄冰子又提出，今后凡是职务任命，必须进行公开考试。考试内容包括文试和武试两部分，其实就是将人事任命全收归掌教手中。这一点激起教中利益集团的极大抵触。

　　陈小天和青海一门的过节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产生的。

　　那一日，玄冰子正在一个支派主持人事选拔，这个支派以前有一位长老，自然心中不忿，但是又不敢公开反对，于是不知道从哪里请来几百号人，说是这些人都想加入门下。玄冰子一人主持考试，一见这么多人，心下犯难，时间有限，要想挨个考核，至少得浪费掉十来日的光景。于是暗中派人询问这些考生情况，才发现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各地收集来的无业游民，还有少数当地百姓。这些人被那位长老手下的小道士忽悠说，来参加考试的人都能领取一份报酬，而且包吃包住。

　　玄冰子一怒之下就想遣散这些不明情况的吃瓜群众。但是遣散归遣散，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些流民一听说要遣散，又得不到事先答应给付的报酬，于是群情激动，围着考试场静坐示威。

　　在这些流民当中，便有陈小天和郭坦。话说陈小天和郭坦也算世家出身，理应不止于此，但是问题就出在陈小天想要体验一下当大侠的感觉，非要拉着郭坦徒步西域，结果盘缠准备不足，加之大手大脚惯了，又没有赚钱的手艺，最后只得沿街乞讨，准备回中原的盘缠。其实，如果两人真是心地奸邪之人，完全可以凭借修真法力随随便便潜入当地富贾之家顺点东西出来。但这两人偏偏又极爱脸面，加之陈小天熟读《孟子》，君子不行苟且之事，慎独，慎独，慎独！

　　两人也躲在众多静坐示威的流民之中，被气氛感染，也觉得自己既然已经付出了时间和精力，却得不到当初承诺的报酬，着实不应该，于是完全有理由提出自己的合理要求。这时候，陈小天从静坐的人群中站起来，指着玄冰子一通大骂，口不择言之际怪话连篇，上至玄冰子十八代祖宗，下至人家妻儿子孙，左边拉上同窗好友，右边不饶知己亲朋。总而言之，当众将玄冰子骂的体无完肤，实在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堂堂一位修真高人，竟然羞愧无地，衣袖掩面，惶惶然逃回青海。

　　要论修真功法，玄冰子自然不可能在陈小天郭坦之下，但是一来自持身份特殊，二来不可能对普通百姓动手，所以只好忍气吞声。事后派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骂自己的人是陈小天，自称李天凤唯一传人，也算是修真领域的人事。玄冰子一咬牙，恨恨然言道，早知如此，当场就该一掌将他拍死！

　　自那次之后，陈小天和郭坦便再也不想去西域行侠仗义了。却没想到今日机缘巧合，在古氏客栈遇上长袖道人和玄冰子。

　　长袖一见黄二，喜出望外，急忙上前抱拳行礼，口称，多年不见，不成想在此地重逢贵人。

　　黄二的注意力刚从陈小天身上移回来，脸色上海带着三分闷气，赶紧起身回礼道，不知道兄仙临，快快来喝上一杯。小弟每欲拜望仙长，机缘不巧，不料今日相见，一定要尽酒兴。

　　此时玄冰子跟在长袖道人身后，瞧见郭坦，似乎有几分面熟，走近八仙桌后，有瞧见桌下躲着一位，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两排雪白的牙齿咬出火花来，直指桌下的陈小天喝道，呔，小泼皮，还想躲！

　　毕竟不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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