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天下大势

　　片刻店小二躬身站在旁边，毕恭毕敬地回答古浅浅的疑问。店小二在开始的时候还想抵赖，东拉西扯回避重点。但是刁掌柜低声在他耳边提醒道，你没看见古大小姐身边坐着的那位吗？赶快说实话，免得给我惹麻烦。

　　刁掌柜口中的“那位”自然指的是醉汉。

　　店小二掂量一番，估计今天是逃不过去了，终于不得不老实说，陈小天酒里的醒神散确实是他暗中下的，因为身为古氏一族的门客，自然有义务保护此次邀请来的年轻才俊。

　　陈小天眼神复杂地看着店小二，心想自己还要落得被这种人保护的地步，确实有些丢分儿。郭坦拍拍他肩膀点点头，那意思明显是说，知足吧，起码捡回一条小命。陈小天自然也不是那种狗眼看人低的人，只是自伤自怜，立即转变态度，恭恭敬敬向店小二敬酒，道，大哥救命之恩小弟没齿难忘。谁都能感受到，这是一句真心话。

　　醉汉微微抬头上下打量店小二一番，道，我倒是很好奇，天下哪有如此奇效的提神散，有能力对抗招魂小儿的招魂术。要知道那老不死的岁数已近百年，说他有半仙之体也不为过，招魂术又是他的看家本领，哪有那么容易破解？我倒要看看你说的提神散长什么样？这话里话外明显是对店小二的言论充满怀疑。但是这种怀疑很快被后面的疑问代替了，因为他继续言道，除非你是真实的身份是……

　　店小二脸色一僵，有些急迫地望了刁掌柜一眼。刁掌柜面露难色，迫不得已只能点点头，附到店小二耳边嘀咕了几句。两人又用眼神交流片刻，显然店小二极不愿意承认，但是刁掌柜知道，今天是瞒不过去的。果然，最终店小二也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抱拳躬身向醉汉行礼道，在下确是甘苗人。

　　此话一出，八仙桌旁四人面面相觑，饶是醉汉提前大概猜到了这个答案，此时也不免有些惊讶。谁会想到一代毒王被江湖人成为黑葫芦的甘苗人，竟然会躲在古氏一族的一间小客栈里，充当店小二！这简直是匪夷所思。按理说，甘苗人的辈分和实力也算得上一方霸主，想当初苗山寨何等风光！天下修道炼仙之士经过苗山寨附近都要自觉去掉兵刃，或者将兵器用长布包裹起来，以示对甘苗人的尊重。可眼前这番场景……一代毒王……竟然成了古氏客栈的店小二！

　　古浅浅显然并不知道这件事，想着进门的时候对店小二没正眼看过，刚才还高高在上地质问对方，现在难免有点后怕。

　　陈小天脊背都是凉了一大半，原来陪自己喝酒的一个是老魔头，一个是大毒王！

　　只有郭坦今天脑子的水还没有滴干净，伸手往黑葫芦甘苗人脸上抹去，果然在后发髻处找到破绽，原来看上去年纪轻轻的店小二只是一张面具，一张人皮面具，几年前可能真有一位店小二，现在就只剩下这张皮了……

　　黑葫芦很快整理好面具，又恢复到店小二的模样，尽量不让客栈里其他酒客发现自己的真面目。

　　醉汉含含糊糊地说，你倒是挺懂行。也不知道这话是对店小二说的，还是对郭坦说的。旋即醉汉发出一番感叹，如今天下大深山三分有其二，据说苗山寨就是得罪了大深山，才被赶尽杀绝。看来大深山真有复现当年万灵上人一统大陆之势。

　　古浅浅别的不懂，这件事上她倒是听爷爷古东宇谈起过，倔强地说道，那也未必！

　　古浅浅的反驳还是有几分底气的。毕竟他是古氏一族的长孙女，是古氏族长古东宇最喜欢的孙女。之所以大深山没有能够完成一统大陆的丰功伟业，原因不是大深山不够强，而是此时大陆上还有几处豪强势力存在，有足够的能力与大深山周旋。这几处豪强中，自然包括南方的古氏一族。据传说，古氏族长古东宇少年时期师承万灵上人关门弟子颜霜的后人，修习万灵上人当年传下来的神功秘术，精微神妙之处俨然已是通神之体。

　　江湖上修仙练道之人都说李天凤是天下第一，其实这个天下第一是有范围的，指的是现如今在江湖上行走的仙家。如果要算上那些早已隐居起来的老人，估计李天凤排不进前十。古氏族长古东宇就算得上其中之一。

　　另外还有一位老神仙，便是前文提到过的青海道人。青海远在大陆边陲，但是其势力绝不在古氏与大深山之下。不过青海道人已经多年未踏足中原，前些年孤身剿灭沙门，也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飘飘渺渺，不见真身。世人推测，之所以青海道人对沙门出手，并不是想要争夺《南国二弦》，而是因为青海道人年轻时曾与南国一弦共同师事鹿山真人，修习炼丹秘术，有过一段同窗情谊，所以不愿意看到老友的遗作落入污泥而已。

　　说道此处，醉汉不免聊到《南国二弦》这本奇书，毕竟此次桦木镇聚集天下少年俊杰，目的就是争夺《南国二弦》。醉汉淡淡地继续说道，当年青海道人与南国一弦共同求师于鹿山真人，十年修得炼丹秘术，但是两人都没有能力学会鹿山真人的全部道藏，于是师尊便将秘术一分为二，阳卷《外丹》授予青海道人，阴卷《内丹》教给南国一弦。所以按理来说，南国一弦所著的这本《南国二弦》应该是属于内丹修炼的法门。

　　这时候古浅浅插话道，先生见过《南国二弦》正品吗？我听说高老头还算大方，愿意将奇书赠送出来，想必您见过正品了吧。

　　醉汉微微点头，又立即慢慢摇头。

　　众人都是一阵疑惑。醉汉解释道，看是看过了，不过没看懂。因为《南国二弦》上一个字都没有，全是各种各样的音律符号。我五音不全，对于音律之道，从来没有接触过。据说南国一弦酷爱音乐，估计他这本奇书是想留给一位知音吧。这也算是老一辈修仙真人留给世人的一段传奇。

　　言道此处，众人纷纷发出轻叹，叹息中有赞叹也有惋惜。赞叹的是老真人心思微妙，不是寻常人能够探究的；惋惜的是各自揣摩自己，都觉得就算得到这本奇书也未必真能读懂。

　　醉汉望向客栈门外长街，长街直通天际，闲云，悠悠，清风，邈邈。醉汉自言自语道，若是李天凤，或许有办法读懂这本奇书。

　　郭坦立刻看向陈小天，喜道，你不是李天凤唯一的徒弟吗？你能看懂《南国二弦》吗？

　　众人都将目光聚向陈小天。醉汉斜眼看着陈小天奇道，你是李天凤的徒弟？

　　毕竟陈小天将如何回应，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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