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高人之间
话说白长水手持七花匕首刺向陈小天。饶是陈小天有多大的本领,也不免心中一惊,急忙往醉汉身后瞬移。但是七花匕首岂是寻常兵刃,朵朵寒光聚成梅花之行,由匕首锋刃间滑出,顺着陈小天瞬移的方位追击而至。陈小天刚瞬移过去,七花匕首便已攻击到他胸前。陈小天心底暗自叫苦。别的酒客目睹过陈小天的技艺,都是十分佩服,但是此时跟白长水比起来,又明显落在下风。
眼看陈小天无力招架之际,一个稳重的声音从客栈门口响起,长水师侄不可鲁莽,这里是古氏一族的地盘,打狗也要看主人。
众人将目光移到客栈门口,只见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手持折扇缓步进入,颇有几分仙气。
唯独醉汉将嘴一撇,没表情继续喝酒。
白长水恨恨然,将七花匕首一收,退回到中年男子身旁,躬身施礼,道,见过师叔。这小子就是之前我向您提到过的陈小天。打着李天凤的旗号招摇撞骗,还故意跟弟子作对,着实可恶至极!
中年男子摆摆手,没有回应,只是淡淡笑容望着醉汉,抱拳施礼道,黄兄别来无恙。
醉汉爱理不理地胡乱抱拳,憋出一丝笑容,道,东方木蓝先生真是……啊……真是有雅兴,还亲自带门人来桦木镇参加比试。
东方木蓝是圣雪岛岛主东方华业的内侄,算得上圣雪岛里这一辈中出内拔萃的人物,道法修为自然不俗,故而连醉汉这等身份的人物也不敢小觑于他。但是很明显醉汉似乎不太喜欢圣雪岛的行事风格,显得很没有诚意。
东方木蓝心里当然清楚醉汉的心思,言道,黄兄不也是亲身躬临指教嘛,不知黄兄身后这位陈少侠可与黄兄有渊源?东方木蓝旋即将话题转向陈小天,因为他一进门就看见陈小天一直躲在醉汉身后,似乎是在寻求庇护。
醉汉一咬后槽牙,当众言道,这位陈小天少侠是李天凤的徒弟,李天凤是我朋友,你说陈少侠跟我有没有渊源?
郭坦和古浅浅文言都是大吃一惊。谁会想到醉汉真的承认陈小天是李天凤徒弟。古浅浅本来跟陈小天就不熟,加上江湖经验很少,所以一时间不辨真假。郭坦与陈小天交往甚密,隐隐约约觉察出其中的微妙之处,看来醉汉跟东方木蓝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好,俨然很像陈小天与白长水之间的关系。但是其中具体是什么原因,郭坦又不得而知了。
唯独陈小天得意洋洋,冲着白长水一扬下巴,满脸欠揍的模样。
既然醉汉已经承认与陈小天的关系,旁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东方木蓝微微一笑,转而暗含讽刺地说道,没想到黄兄还是李天凤的好朋友啊,一个天下第一,一个天下第二,确实很有意思。
此话一出,陈小天才想到,原来这位醉汉正是当今世上修真界排名仅次于李天凤的黄仑,人称黄二。因为他在家排行第二,在师门又是二师兄,在修真界排名又是第二,所以世人都称他黄二。他对于这个称谓倒是欣然接受,解释说,二者,上为天,下为地,君子当立于天地之间,养我浩然正气,虚怀若谷,不争浮名。
这句解释也是引用了《孟子》。
东方木蓝又向陈小天言道,你口口声声诋毁我师侄清誉,到底又是为何?
陈小天得到黄二撑腰,自然有了三分底气,他本来就是能言会道之人,此时更是抓住机会,心想非得要将白长水这小子的丑恶嘴脸公之于众不可,于是朗声言道,你这位师侄拐带人口,强抢儿童。
哦?东方木蓝发出一声疑惑,看了一眼白长水,追问道,此话怎讲?
陈小天直指白长水,义正言辞道,那一日,我正从华东镇喝完酒往江筑崖去赏月,不料正巧遇到这畜生,不知道从何处拐带一名男童正在赶路。男童哭嚷着要回家,那个凄凄惨惨戚戚……这白长水却恶狠狠地扇了男童一个大耳光,吓得孩子不敢出声,只能啜泣。白长水还威胁孩童说,如果他再哭闹不止,就把他扔进海里喂鲨鱼。
众人听闻此言脸上都显现出怒容,齐齐望向白长水。
郭坦更是夫唱妇随,道,对,当时我也在场,不过我没有陈小天那么有勇气,没有当场站出来阻止,而是躲在松林里静观其变。陈小天来到白长水面前,跟他对质,让他放掉孩童。后来两人动起手来,我就偷偷将孩童抱走,放回去了。
古浅浅闻听此言,不免也心凉了半截,虽说这两个草包油嘴滑舌,但是这件事听上去确乎不假。古浅浅本来对白长水颇有好感,不禁偷偷瞧了瞧白公子。
白长水脸上阴晴不定,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道法修为上他自然高于陈小天,但是在争辩上确实不得不自愧不如。那一日偶遇陈小天从松林里跳出来,起先他还以为是打劫的山贼,后来才知道是为了救那孩童。这让白长水有点哭笑不得,解释也不对,不解释也不对,简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东方木蓝和黄二听到此处,悠悠对望一眼,仿佛想起多年前两人之间似乎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东方木蓝咬着牙暗暗骂了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黄二同样咬着牙心中不忿,道貌岸然,荒淫不道!
但是双方都没有明说,因为双方都知道对方并没有全错,自己并没有全对。要想弄清楚这里面的原因还要从圣雪岛的具体情况说起。话说圣雪岛岛主开宗立派之时立下一条规矩,圣雪岛上不得有女子出入,圣雪岛只收男弟子。刚开始的时候世人都不知道缘由,多年后,圣雪岛中渐渐流传出一个说法,原来圣雪岛岛主东方华业嗜好男风,从来见不得女人,所以终身不娶,也不让圣雪岛上出现女子。这样一来,圣雪岛延续后人的方式就是收养大陆各处漂泊无依的孤儿。白长水当初就是被圣雪岛岛主收养的孤儿。虽说东方华业收养孤儿属于善举,但是世人联想到他那个嗜好,难免会想入非非。其实岛上的人都知道,岛主有一位男妻,两人感情很好,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不可能对这些孤儿有非分之想。但是悠悠之口最难辩解,世人往往只认同自己以为是正确的东西,否定自己以为是错误的言论。男风之事本来就是讳莫如深,难免世人会有这种误会。
黄二当年也是由于这种误会,跟东方木蓝大打出手,后来还是家师亲自出面与东方华业当面调停,才总算是消解了误会。没想到多年之后,陈小天跟白长水之间又因此事产生矛盾。
那一日,白长水于华东镇遇到那个流浪街头的孩童,见那孩童五官端正,一时起了心思,打算将他收养入圣雪岛。说起来这也是那孩童的善缘,可是意外就出在白长水常年生活在圣雪岛上,极少与外人接触,尤其是从小就生活在没有一个女子的圣雪岛上,说话处世的方式全是师父师叔这些男人教的,缺乏女性的温婉柔和。孩童没见过百长水,也跟陈小天一样,以为是拐带人口的贼子,故而拼命抵抗。正巧被陈小天撞见,故而生出这一场误会。
这些内情,圣雪岛方面自然不可能当众辩解,毕竟世人很难接受。所以百长水才有口莫辩。而陈小天自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以为百长水做贼心虚,更是确定自己没有做错。
东方木蓝看了一眼师侄百长水,闭目不言。
黄二打住陈小天的话头,言道,这事儿可能是一场误会,好啦,师侄,以后就别再提啦。
以黄二的身份称呼陈小天为师侄,自然是承认了陈小天是李天凤的徒弟,再者是卖卖老派,另一方面是给陈小天一个面子,让他闭嘴。毕竟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圣雪岛的人不愿意多谈,作为外人而且当初还跟东方木蓝有过节,他也不方便明言,最好是陈小天知趣,就此闭嘴,莫要徒生枝节。
毕竟陈小天将如何,请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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