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七十九章
虽然我到四川还不足两年,但正宗的川骂,我还是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看大家都安静了,才用镊子夹了个棉球,伸进那半碗酒里,浸泡了约几秒钟。
然后把病人的短裤向下褪了褪,先用棉球在我准备下针的地方一点,然后呈圆形慢慢向外扩散地擦了大约有鸡蛋大一块地方。
接着,便找准下针点,给这病人注射了一针抗生素。拔出针后,又用个新棉球,沾了烧酒,在注射处擦了一下。
看看我的巡诊箱里也只剩下一个一次性注射器了,但药剂还有5支,便把这注射器的针头泡在那半碗酒中,以备下次再用。
要说这还亏得有这1年多的支医经历。
因为偏远地区医疗条件差,医务人员少,象注射这种事经常都是医生自己做。
如果是在正规的大医院,注射都是护士干的活,好多医生根本不会打针。虽然在学校都学过,但根本就没有实践的机会。
然后,我给病人把短裤穿好,被子盖上。吩咐照看的人,给他搭个湿毛巾,隔会儿去摸下,如果毛巾热了,就用冷水清洗后再搭上。先物理降温吧。
处理好这一切之后,我和大头领,还有那机灵小子来到了外间堂屋。
我道:“这位兄弟的伤口腐烂得厉害。要治的话,我们得准备几样东西,先做个手术将他的箭头取出来。”
大头领满口应道:“要什么,你尽管吩咐。”
我道:“要做手术,首先得有手术刀。我的箱子里没这个东西,你们这附近有没有铁匠?我画个样子,你们找个铁匠,给我打几把回来。”
大头领道:“铁匠要县城才有。不过这不是问题,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不过要麻烦胡先生,今晚把图样画出来。”
我又道:“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卖麻药的?”
机灵小子道:“麻药没听说过,但有县城有药铺偷偷卖迷药迷香的。但这是禁药,不好买。”
我估计这迷药只能让人丧失抵抗能力,顶多也就昏迷,用来做手术恐怕不行。因为虽然迷昏过去了,但一手术刀下去,疼痛一激,很可能会马上醒过来。
我记得以前上大学时,学过一些药材知识。古代华佗的麻沸散有几种说法,有的说是此药失传了,有的说是误传,有的说就是用的曼陀罗花配制的。
不管那种说法是正确的,曼陀罗花肯定是可以用来一试的。
据说这种药在很多地方就有,好象它还有一些别名,我就记得一个叫狗核桃。因为我比较喜欢吃核桃,当初看见这个名字时,一下就记住了。
于是,我问道:
“你们知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一种叫做曼陀罗花的草药。它还有个名字叫狗核桃,但有毒。
这个曼陀罗花很象喇叭花,4瓣或5瓣,白色居多。一般在6月就开始开花,花谢后就结籽。
你们想想,有没有见过。”
大头领和机灵小子都表示,他们不认识草药,对此一窍不通,就算以前见过,现在也记不起来了。
不过,大头领道:“我们山上有个叫金安的人。听说他舅舅是郎中,他以前小时候跟他舅舅上山采过药,说不定他认识。”
我想这也行,于是,他们吩咐一个小喽啰去叫金安来。
这时,天已黑了。大头领对我和机灵小子道:“天已不早了,去我屋里吃点东西吧。咱们边吃边等。”
于是,我们跟着大头领来到了他的屋子,和刚才那间结构一样,也不远,就在刚才那间的偏西南方向。
刚进屋,大头领就吩咐上饭菜。这时,一个约二十多岁的女人,端上饭菜。
大头领道:“这是我夫人,王氏。”
说着,这女人两手合拢放胸前,微屈膝,微低头,算是对我行礼。
我一看,虽说是在土匪窝里,也没化妆,但这女人还是挺漂亮的,也不知是不是这大头领抢的压寨夫人。
我忙对她作了个揖,道:“夫人不必多礼。”
说完,这王氏就转身进了里屋。按古代礼节,她是不能跟我们一桌吃的。因此,我也没作声。
这时,大头领给我倒了碗酒。我忙推辞,说我还得考虑给你二弟治病的事,今晚不能喝了。
大头领也没勉强,自顾自喝了口,喊我吃菜。
桌上有几个小菜,还有一只整鸡,主食是白面馒头,这在那个时代绝对是小康之家的饭菜。
大头领给我扯了个鸡腿,也那机灵小子也扯了个。一边吃菜,就一边自我介绍起来,他说他姓刘,单名一个聚字。那受伤的是他师弟,叫常遇春。这机灵小子,是常遇春的小舅子,叫蓝玉。
他家本来光景还不错,有几百亩地。但前年得罪了一个蒙古千户(元朝武官职,一般五品),就混不下去了,只好带着些给他种地的佃户上山为寇。
经过两年,由刚上山时的几十人发展到现在两百多号人。
我一听,差点被馒头噎住,道:“你说你的二弟叫常遇春?这小子叫蓝玉?是哪个常?哪个遇?哪个春?又是哪个蓝?哪个玉?”
这时蓝玉发话了,“我姐夫,姓常,常就是非常的常,遇是遇见的遇,春就是春夏秋冬的春。我是蓝天的蓝,美玉的玉。”
我一听,心里一惊。
个乖乖,这可了不得。这刘聚我是没听说过,但这常遇春、蓝玉我可知道啊。都是朱元璋手下的战将,将来可都是封了公的人物啊。
我正发愣,外面来了个小喽啰,道:“大头领,金安来了。”
刘聚道:“金安,快进来。”
这时,一个约四十多岁的汉子进来了。看样子,倒是十分象个地道的庄稼人。
他先拱手向刘聚行了个礼,道:“大头领,有什么吩咐?”
我忙接口道:“金大哥,听说你以前采过药。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一种草药叫做曼陀罗花,也叫狗核桃,是一种有毒的草药,有麻醉的作用。”
金安道:“这个我知道呀,是不是开花象喇叭花,植株远看有点象茄子,下个月就快开花了。”
我忙道:“对!对!这里哪里有?”
金安道:“我们这锥子山上倒是很少见,但东边那韭菜山上多的是。”
我一听,心里便记下了,现在所在的土匪窝子就是锥子山,我被抓之地的那座山应该就是韭菜山,我最初所在的那个有大盆地的山就是黑石岭了。
刘聚一听,兴奋地道:“好!好!你明天叫杜黑子给你安排两个人跟着你,你们去韭菜山上采这种草药。”
说完,又转过头来对我道:“要多少才够?”
我心想,这曼陀罗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用,有毒的。用少了,没效果。用多了,把人麻醉得醒不过来了也不行。我得先找点牲口什么的做做实验。
于是,我说道:“多采点,采他个百十来斤,先摊开晒着。”
刘聚道:“金安,就按胡先生说的办,明天一早就去。你先回去准备。”
金安应了一声,就走了。
刚出门口,刘聚又叫道:“你先等等!”便大步跟上去,在门口跟他嘀嘀咕咕了几句。我们也听不清什么,也不管他,只管继续吃饭。
等刘聚回到饭桌上,我又说道:
“这个曼陀罗花我以前没用过,只是见过书上的记载。而且这个药的毒性也较强,剂量用的不对,很容易出人命。
现在常大哥的箭头还在体内,我必须得做手术将其取出来。但如果要手术,必须要对其实施麻醉。
这个曼陀罗花我就是用来做麻醉药的。但在没经过实验之前,我也不敢贸然就往常大哥身上用。
如果剂量不足,那肯定是起不到麻醉效果;如果剂量过度,有可能麻醉了再也醒不过来。
因此,我的想法是我们先找点牲口来做实验。什么猪啊、羊啊、狗啊,都可以。最好是一百多斤重的猪,因为重量跟人体重量差不多,因此实验效果应该是最好的。”
刘聚道:“还是胡先生想得周到,我觉得这个办法也可行。山上喂的虽然有牲口,但数量不多,明天我就派人下山去采购、去抢。”
我一听,这“抢”字虽不好听,但人命要紧,也顾不得这些。再说了,他们本来就是土匪,“抢”才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虽然最初我对救人没什么信心,但现在我心里可是有底了。
我想,这常遇春肯定死不了,他还没帮朱元璋打天下呢。
我忙道:“数量也不用太多,十多头就行了。尽量采购吧,救人要紧,免得节外生枝。”
刘聚道:“有道理,胡先生你就放心吧。”
我接着道:“现在就差准备手术刀了。我看蓝玉这小子挺机灵,而且这半大个孩子去县城里面,也不会招人耳目。大头领,你看他去行不行?”
刘聚道:“可以,很合适!就这么定了。蓝玉,你明天一早下山去县城办这事,记住速去速回。这回是办正事,你姐夫的性命就攥在你手上,你可不要在外面贪玩。”
蓝玉忙道:“大头领,你就放心好了。平常我虽然贪玩,但办正事的时候,我什么时候拖过后腿,你放心吧。我明晚回不来,后天下午,一定回来。”
接着又对我道:“胡先生,你可得好好给我说说,这个手术刀怎么个做法。”
于是,我按照现代手术刀的样式,在纸上画了个样图,虽然画得不是很好看,但大家能看懂,就行了。
然后就是尺寸问题,我们现代人一般用米、厘米做计量单位,但那时候用丈、尺、寸、分来计量。
好在换算起来也简单,1米等于3尺,那么1尺就等于33.3厘米,1寸就等于3.3厘米。
好在蓝玉这小子聪明,我也没做过多的讲解,他就懂了。
我报了三种尺寸,让他给我准备大中小三把手术刀,并让他买两把大点的剪刀,因为我巡诊箱的剪刀较小巧,买两把大的兴许用得着。
没多大一会儿,他就把纸收起来揣进怀里,说道:“胡先生,放心吧,我明天一早就去办。”
说完,站起身,抹了抹嘴,又接着说道:“我吃饱了,天也不早了,大头领、胡先生,我先行告退,去看看我姐夫怎么样了。然后我也得早点回去歇着了。”
刘聚对蓝玉说道:“好!你去吧!我和胡先生再好好谈谈。”
蓝玉刚走出门,屋外就进来个小喽啰。端着一个盘子,上面一个小酒壶,还有两个小酒杯,青花瓷的,看起来很精致。
这小喽啰把盘子里的酒壶和酒杯都放在我们桌上,然后对刘聚道:“大头领,按照你的吩咐,胡先生的房间已准备好了。胡先生的物品,我们也给他整理好了。”
刘聚道:“好!你先下去吧!”
等小喽啰走后,刘聚端起酒壶,给这两个杯子里都满上酒。然后手捧一杯递给我,自己也端起一杯,对我道:“胡先生,今天辛苦你一天了,事情现在也安排妥当了。我先敬你一杯。”
我一看这也不好推辞。说实话,这一天可把这累得够呛,喝两杯解解乏,也未尝不可。便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虽然感觉味道有点怪怪的,但看他也喝了,应该不会有毒。再说了,即使他真有心谋害我,直接可以一刀把我砍了,也用不着下毒这么麻烦。
喝完了,我拿着这个空酒杯仔细端详。
这青花瓷的酒杯确实做得漂亮,釉面呈浅淡蓝色,花纹细腻。我把杯子翻过来看看,虽然底部没有落款,但我可肯定,这在当时,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件上品。
不由自主地,我又开始心猿意马了:这要是我能把他带回去,拿去一拍卖,这辈子也不愁吃愁喝了……
正在我想入非非之际,刘聚又一次打断了我,道:“怎么了?胡先生,这杯子有什么不妥?”
我想都怪自己走神了,忙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看这杯子真漂亮,做工真好,哪里得来的?”
刘聚哈哈一笑:“原来是这样啊。实不相瞒,这杯子还是去年我们去怀远县打大户,在一个蒙古官员家里抢的。我这里还有,胡先生要是喜欢,待会儿我叫人给你送几套去房间。”
我忙道:“大头领太客气了……”
边说之际,刘聚又给我们的杯子里都满上了,我们又干了几杯,吃了些菜,扯了些闲话。
酒过三巡,刘聚忽然起身,站到我的身旁,对我作了个长揖。
我一看,忙道:“大头领,你这又是干什么?”
刘聚满腹狐疑地对我道:“胡先生,你真的是被一阵风吹到了黑石岭?”
我看他这表情,又联想到刚开始,刘三狗子听到我说我是从黑石岭过来的神情。我几乎可以断定,这黑石岭必有什么蹊跷。
我便问道:
“大头领,都这时候了,我有必要骗你吗?
我真是被一阵龙卷风给卷走的。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到了你们说的那个黑石岭。而且我以前好多东西也记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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