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疏离与分离
柳清歌差点晕厥，“兔子肉？”想到昨晚那香香的烤肉，又看看自己脚边可爱的兔子，眼睛就红的跟小白的眼睛一样。
天呐，他又要哭了！柳六昨天听他哭听到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为了避免悲剧发生，柳六赶紧解释，“那都是山上老死的兔子。我肯定不会忍心杀兔子的。”
“但那也是兔兔啊。”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呢……柳清歌抱紧了脚边的三只兔子。
柳六耸肩，“那就别吃了，叔叔可没钱买肉。”揭开锅盖看看水烧开了没，“对了，你还可以去后院抓鱼。不过到时候你得自己料理就是了。”太麻烦了，根本不想碰鱼。
柳清歌还在纠结，可身边的兔子基本都跑去柳六那边。
“要吃胡萝卜要吃菜就自己去院子吃。跟我撒娇干什么？”柳六每只兔子摸了一遍，“帮我把昨晚吃剩的肉拿过来吧。”说罢，一只灰毛的兔子跟一只黑毛的兔子跑进屋里把包得牢牢的剩肉带出来，柳六把肉和洗好的菜都扔进锅里就等完事儿了。
柳清歌还是不能接受吃兔肉，闷声跑回房间去了，而小白在柳六和柳清歌之间纠结了一下，跟着柳清歌回房间。
柳清歌躺在床上，身体缩成一团，小白艰难的把自己塞进柳清歌的衣服里，最后在衣领探出头来。
“你不饿么？”柳清歌声若蚊蝇，对着小白说道。
小白摇头。
“……那你觉得我们吃兔子肉没关系么？”
小白再摇头。
“就算同伴被吃了你也觉得没关系么……”
小白抖抖耳朵，乖乖地贴在柳清歌的胸前要睡觉。柳清歌盯着小白睡觉的模样，不知不觉间自己也睡着了。
……
“娃娃，如果你没有跟着我们的话会不会更好呢……”
那是屋墙都被碾碎，化为漫天飞舞的黄沙的地方，随处可见战争留下的痕迹，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是谁的坟地。
“来。娃娃多吃点，好几岁了都还长不高。”
“吃着这个我就想起以前的烤面包，真的好吃。等找到了城市我们要大吃一顿。娃娃你还没吃过肉吧？特别是炸鸡！那个可是人间绝顶的美味！”
……
梦到了以前的事情，柳清歌猛地睁开了双眼。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毛茸茸的白脸，小白正舔着柳清歌脸上的眼泪。柳清歌摸摸小白以示感谢，坐起来望向床头的窗，此时的天空已是皓月当空繁星高挂。
他比起一般的同龄人应该是要更清楚明白的。这世界上太多人吃不饱穿不暖了，要活下来要生存下来，他们都没有其他选择，掘地求水，割树食皮，为了明天疲于奔命。
可自从柳六收留了柳清歌之后，柳清歌的心便放松下来，有些“得意忘形”。这里有不嫌弃他的叔叔，有各种各样喜欢自己的兔子，有温暖的床，全新好看的衣服……
就是那么一天，他突然拥有了太多太多他不曾拥有的不曾想过自己可以拥有的东西，美好且真实。这让他潜意识的觉得所有的东西都会往好的方面发展，往他希望的甚至比所希望的程度更美好的方向发展。
就像那些兔肉。他已经和这些兔子们成为好朋友，一旦吃兔肉便想起它们，就会感觉到自己在吃自己的好朋友，他会不觉得难受，这种事情是他不希望发生的，而不是不能理解不能接受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柳清歌变得越来越贪心，想要所有东西都完美起来。
当然这些他都还不理解，他还不能明白自己为什么抗拒吃兔肉这件事。但他现在想起自己的过去，可以理解柳六理解吃兔肉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柳清歌愈发懂得，自己最开始被难民们救起养大再到被柳六收留收养，这两件事已是不幸中的万幸。倘若事事顺心如意，就不会出现自己这样的人，世界上绝对不会有悲剧了。
柳清歌收拾好心情，抱起小白，笑问：“小白要一起洗澡吗？”
小白惊恐的在他怀里要跳出去。但柳清歌抱得牢，它没能跑掉，“开玩笑的，待会儿就在池子旁边喂你吃东西好不好。”小白这才安静下来不再打闹。
柳清歌先去左院胡乱拔了些东西，甚至都不知道是杂草还是菜，再到右院拔了胡萝卜。这胡萝卜可是认得的，小白经常跑进来刨土，把胡萝卜刨出来吃。小白喜欢这个。
就在柳清歌并不麻溜的脱光衣服，准备跳进洗澡池的时候，却看到柳六已经在里面了。
“叔叔……”
“饿醒了么？”柳六靠在水池边，背对着柳清歌笑道，似乎预料到一切，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了一碗肉汤，“就在这里跟小白一起吃吧。”
柳清歌又感动又愧疚，眼睛马上又红了起来。
“你不会又要哭了吧？”柳六汗颜，“真是爱哭鬼，总是哭鼻子。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许这样！”
“我，我知道了！”
“那过来一起洗澡吧。”
柳清歌一下子扎进水里，水花溅了柳六一脸。柳六笑骂：“喂喂！再这么跳水我要打你了啊！”却被柳清歌嘻嘻哈哈笑了过去。
“对了。”柳六抓住柳清歌的肩膀，给他洗头发，“明天早上要跟叔叔一起去卖糖人么？”
柳清歌：“好！我还想要小狗糖人！”
柳六点头：“可以。还能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多好。”
没想到柳清歌却有点消沉，“他们都不喜欢跟我玩……”
“可不是，你想想你之前头发乱乱的，衣服又那样破破的，谁要和你玩啊？”柳六给柳清歌抹了香皂，“现在洗得香香的，穿得精精神神的。”柳六抬起柳清歌下巴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唔……而且还长得那么好看，大家肯定会跟你玩的。”
“之前他们都说我很奇怪。说什么跟我在一起玩会变笨蛋还是什么的……”
柳六：“……”
“还说我什么都不会，是无能来着。”
柳六：你也是无能者？！
……
据不完全统计，玛纳大陆有数百万人口。这数百万人当中绝大部分，近92%的人的魔术水平不高，不会高等的魔术，魔术水平仅仅是能辅助日常生活甚至完全用不上。7%的人水平比较高，他们一般都会通过锻炼提升自己的魔术能力，这一部分的人通常是国家的士兵。
而最后那不到1%的人，则是被赋予“术者”称号的魔术师以及无能者。
“术者”这一称号代表着实力，只有魔术实力足够强大，能够匹敌一个军队的实力的魔术师才能被赋予这个称号。
“无能者”不必多言，自然是无法使用魔术的人。不仅有天生无法使用魔术的人也有魔术师变成无能者的，甚至还有从“术者”变成“无能者”的人。不过“天生的无能者”在整个“无能者”的构成里都是极少的一部分。
就人数上来说，无能者的“稀有性”来说和术者是一样……
而身为“天生的无能者”这件事，在某种意义上也是很值得炫耀的吧。
……
“叔叔，要不你就别出去卖糖人了吧。都要六十的人了，还每天扛着那么重的东西真不怕闪了腰。”柳清歌双手用力，哗啦一下甩开棉被，再往上一抛，正正好好挂在晾衣杆上。“还不如在家好好歇着，也不缺你口饭吃。”
柳六懒洋洋的倚在椅子上，望着春日早晨明媚的阳光以及晾晒衣被的少年那纤细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距离柳清歌知道自己是“无能者”那一天，已经过去了十年。柳清歌对这个世界还完全不了解，柳六便简明扼要的讲解了一番“无能者”到底是什么。当时的他完全没有感觉，并不觉得自己——“无能者”跟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只觉能吃好睡好便是天大的幸福。想想他现在每天都是那么开心的笑着，大概这份“幸福”到现在也没有改变吧。
柳六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哎，坐不住。在家里一直待着闷得慌。还是出去透透气的好，跟小孩儿伙一块就觉得自己年轻了。”
柳清歌一边拧衣服一边说：“胡说！您的心态可一直都很年轻！你肯定还是觉得自己才二十岁出头的花样年华吧？你这方面的我可真是佩服。”
前两年柳六说去储物室找东西，踩着小板凳要爬上小阁楼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当时柳清歌在后院摘苹果，没留意到储物室发生的事情，等他发现的时候柳六都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柳六都晕了几个小时才醒过来，醒来之后还记得自己为什么摔了，意识非常清醒并说了一句，“年轻真好，我如果是去表演个胸口碎大石那该多赚钱啊！”第二天早上就扛着东西继续上街卖糖人了。
听完之后，柳六大笑起来，“还有过这种事情么？哈哈哈哈。”他看着这个家的里里外外，过去总觉得有些阴暗的房子如今似乎明亮多了，柳六由衷叹道，“看到你从那么小只那么一点点变成现在这样子长得那么高大，我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
“这句话还真不像是你说的。”柳清歌放下手中的事情，看向柳六。
柳六转身走到柳清歌旁边，“因为意识到自己长大了，才发觉自己老了……什么时候出门啊？”
“等我把这两件衣服挂上去吧。哦对了，今晚吃炸鸡。”
“那我来帮你好快一点。”
把衣被都挂好之后，两个人都拿着东西下山赶往末白镇了。
现在他们过上了不错的日子。
买衣服那天柳六就意识到了，就算柳清歌长得再慢，那些衣服也至多穿三年，但按照柳六自己的赚钱速度，到时候绝对是连一套新衣服都买不起的。不过柳六还是没有对柳清歌道出家里的财政危机，他还是不想让小孩儿考虑太多，只想让他开开心心的长大就好了。
可没过几天。
“叔叔，怎么样才能赚钱啊？”柳清歌坐在板凳上支着小脑袋问道。
柳六反问为什么想知道怎么赚钱。
“因为我想尝尝看别的东西，我想吃好多好多东西。”柳清歌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望着边走边吃鱼丸的小朋友。
柳六笑着坐到他旁边，“这是你的愿望么？”
“恩恩，要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那你好好看看那边。”柳六指着对面卖菜的婶婶，“看看她是怎么赚钱的，你学着她就好了。”反正家里有菜地，就让他学着卖点东西吧。
反正也没指望能赚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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