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朔北旧事
万庆历十八年，隆冬。
距离云尘境开启，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了。
武川拿刀砍去面前的枝杈，艰难地穿了低矮的灌木。
在他眼前，仍是一望无际的密林。
“也不知道二殿下他们那边情况如何？”细细算来，武川与二公主一行分离，已经有好一段时日。就在大半个月之前，他们一行人在秘境附近的群山中寻得一味灵药：同心藤。同心藤的功效并不大，单拿作用来讲，真放在市面上还算不上什么稀世珍宝，不过真正吸引人的是与它有关的一样东西。
并蒂花！
并蒂花与同心藤同生却不同地，不过若手持同心藤催动灵力，即使远隔千里，并蒂花也会有所反应，同心藤被看做寻找并蒂花的钥匙。说起并蒂花，那是修士们耳熟能详的宝贝。并蒂花是结功散的重要材料，得了这并蒂花，结功散也算成了大半。说起结功散，对于修为来说，起不到丝毫作用，可在另一方面有着逆天的功效。
结功散成，其数必为双。修行伴侣服用，可提升彼此的默契度，不但如此，如果其中一方悟性较高，甚至可以增加伴侣对于天地的感应。换句话说，一旦其中一方修行遇见瓶颈，完全可以凭借与伴侣心意相通，提升自己的感悟，增加突破的几率。结功散也成了诸多世家大族追求的目标。有的家中长辈专程在外游历，遇见颇有天赋的后生便收归膝下，加以培养，也是为了家里小辈的未来考虑。
那日，武川随朔北王二公主等人发现这同心藤后欣喜万分，急急忙忙想要采摘下来。不料被过往的散修发现。这下可出了大事，这并蒂花拿到某些名门望族内换上一两本上乘的功法武技绝对不是问题。而武川等人中修为最强者只有后天七阶，与这云尘境内诸多后天八九阶甚至是九阶大圆满相比，无疑是怀揣金子过街的孩子，天地异宝本无主，人人可得之！
一时境内修士皆知同心藤在武川一行身上，有些朔北的部族忌惮他们背后的朔北王，便雇佣境内散修对武川他们进行各种各样的伏击暗杀，短短几天下来，人员损失严重，幸存的也是个个带伤。最近一次遭到攻击，对手更是一名后天九阶的散修！
混乱之中，武川与几人缠斗，由于寡不敌众，边战边退，足足跑了一天一夜，等到费劲气力摆脱追杀时，已经没有了二公主的身影，自己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入眼只有无边的云雾。
几天下来，武川衣衫褴褛，面容憔悴，活脱脱像是流落路边的乞丐。手里的刀刃接连砍了几天的树杈，淡墨色的树汁点缀在刀面上，像是对于武川这样的使用大倒苦水。
看着地上所剩不多的干粮，正在发愁的武川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歌声，好似朔北牧民放牧时哼唱的民歌，又有所不同。他收拾起干粮，顺着歌声找去。
又在这林中迷迷糊糊走了半个时辰，武川终于算是找到了歌声的来源。
一个五尺高的......老头？！
武川揉揉眼再三确认，这个一头白发，满腮白须，脸上千沟万壑，身高不足六尺的的确是位老人家。
老头大声地唱着歌，衣衫朴素但干净利落，与顶着一头鸡窝发的武川形成鲜明的反差。他手持一柄巨斧，有些吃力地砍着树，不一会就气喘吁吁，扶着裂了口的树干坐下，正想着掏出烟斗美上一两口，发现了就站在后面的武川。
烟斗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
“哪哪哪...里来的野人？？你你你不要过过过来!”老头颤巍巍举起斧子立与胸前，颤抖地说道。心里早把自己骂个八遍，今天早上家里的婆娘就说心慌，莫要出门，想着自己也在这雾林里砍了大半辈子的树了，豺狼虎豹都不见着一个，也就没当一回事。没想到这才过了多久，自己就遇见了族里一直强调的野人。完了完了，这野人怕是个傻子，什么也听不懂，他怎么还不动？还歪头看我？他那邪恶的笑意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在想是先吃我的头呢还是先啃我的脚？！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武川坐在旁边的树墩上，老头蹲在地上，两人四目相对。
“你真的野人？”许久，老头开口，一双眼睛在武川身上来回乱瞅，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武川尴尬地摸摸脸，这几日风餐露宿，也不见个水塘什么，备用的衣物也全在大本营，身上仅有的几件也变成了布条拿去点火或是别的什么。这味道...着实不好闻。
武川咳嗽两声，说道：“老人家，我是朔北常平族人，只是因为一些原因，在这密林里迷了路，烦劳老人家给我领个路出去，在下必有重谢。”
“朔北是个什么地方？我不曾听说。”老头摇了摇头。
这下轮到武川惊讶，随后转念一想，云尘境虽出自朔北，但也不代表就诞生于朔北。这老人家看上去像是云尘境内的原住居民，莫非这云尘境另有来路？
抱着这种想法，武川当下决定，跟着这位老人家一起回他所在的部落探个究竟。当然，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什么办法能够破解他当下肚子叫咕咕，浑身臭烘烘的处境了。
路上，武川得知，老人名叫李木，世世代代居住在这八丈山下，以伐木为生。大半生都与雾林相伴，武川是他在雾林里见到的头一个活人。
“那您那时说的野人，又是什么？”
李木摇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从小家族长老就告诫，莫要去雾林深处，传言雾林深处有食人的野人存在，我一直在这外围砍树为生，也幸运未曾见过。”
武川又问：“这雾林到底有多大呢？”既然已经寻得人，他打定主意，修整一番后就赶紧去寻二公主。
可惜李木的回答让他失望了。“雾林无边无尽，过去有胆大的想去一探究竟，但再也没有回来。我们也就不敢再出去了。”
二人一问一答，路也走的飞快，不一会儿就见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李木明显兴奋起来，指着说道：“小兄弟，快要到了，你一定要去我家，尝一尝我那老婆子的手艺。”
到了近处，武川第一眼看见的是高高的木墙，木墙上人影晃动，三丈高的大门敞开，下面行人进进出出，大多衣衫素净，没有太大的贫富之差。
李木领着武川走近，便有一二十多岁的小伙上前，手中拿着一根长矛，谨慎的看了看武川，问李木道：“木大叔，这位是？”
李木笑呵呵回答：“这小兄弟是在雾林里迷了路，这才跟着我回来的。”
小伙抿着嘴，思索片刻后，招手叫了另一个年纪相仿的人过来。“你在这里看着，有些情况我去禀告族老。”
李木脸色变得有些僵硬，对武川道：“小兄弟，看来是一时半会走不了了。不过你放心，族老历来是心地慈善，看你这么可怜，一定会接纳你的。”
半炷香时间，几人簇拥一顶轿子往这边赶来。
从轿子上下来一人，苍颜白发，竟然比李木还要矮上几寸。想必就是先前那小伙说道族老了。
老人看看武川，说道：“你是何地方人氏？从何处来？”
武川拱手行礼，“在下朔北人氏，自朔北来。”
“那你何时而来？”
武川板着指头算算，说道：“五天前而来。”
“如何而来？”
“披荆斩棘，徒步而来。”
老人手中拐杖往地上一敲，愠怒道：“瞧你这后生面相不差，没想到说起慌来也是这样的唬人，定是有什么目的前来我族，刘二把他给我绑起来，押回城去，细细审问！”
武川大惊，忙解释道：“老人家，您是不是搞错了，我确是朔北人氏，哪有什么胡言乱语。”一边的李木着急，想要开口，又被族老的眼神吓了回去。
“哼，五天？从朔北来？短短五天时间，你是怎么来的这万里之外的中州的？”
咚，咚，咚
“公子，该吃早饭了。”
武川惊从榻上坐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最近几日，朔北的那些事情便如幽灵般潜入梦乡，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过往发生的一切。
简单的洗漱过后，武川随翁伯一道下到客栈大厅用膳，日上三竿，客栈里的人也多了起来。窸窸窣窣的谈话声围绕在客栈大堂里。
武川饮下一盏茶水，撇撇嘴，临清的茶水不比朔北的味重，淡淡的茶香萦绕在口齿间，久久不散。
临清的早点也让武川有种无从下口的感觉，比起这些桌上几碟小菜，精致的糕点，热气腾腾的米粥，武川更愿意来根正宗的烤羊腿抱着啃。
翁伯看着，笑着道：“公子若是不适应，不如出去寻点可口的吃食？”
武川想了想，反正闲来无事，也正好去锦衣司领了职牌。说到锦衣司，武川就想到那个眼神仿佛看透一切的欧阳佩，给他一种看不清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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