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青楼中

　　老妪继续讲道：“青山是个好孩子，自从小可认识他后，他就经常过来帮我搭把手，他说他也有个妹妹，跟小可年纪一般大，看见了小可让他感觉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妹妹。”

　　范轩手握紧了些。这些外派的锦衣卫都是从各小队抽调出来的，青山恰好就是从范轩的小队中调任过来的，现在生死不明，范轩岂能不担心。

　　“我其实一直觉得奇怪，好端端的一个客栈，怎么会建在这种鬼地方，周围哪有什么生意可做。”老妪看向武川，“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们应该是以客栈为名，实际上再搞别的名堂吧。”

　　话说到这个地步，武川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老夫人聪明，我们的确另有目的。”

　　老妪没有接话，自顾自地讲下去：“一个月前，那天是城南庄的祭庄大典，所有人都往庄中心去，我腿脚不好，小可却朝着要去，我就拜托青山带着小可去看看热闹。”

　　“奇怪的是，他们那天早早就回来了，我看青山脸色不太对，想问他出什么事了，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小可推进我怀里，一个劲的说什么，天气太凉，多加衣之类的话。”

　　“我当时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话里面有什么名堂，不过晚上我在整理小可白天穿过的衣物是，发现了这个。”

　　老妪走近内堂，不一会又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小东西，交给了武川。

　　一枚锦衣卫的虎头章。

　　“那天夜里，外面叮咣乱响，夜黑风高，我一个糟老婆子也不敢出去，等到白天出去一瞧，好端端的客栈竟然变成了青楼？！而且这青楼啊，白天冷冷清清，晚上却听着热闹非凡。我心想，八成是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敢宣扬，只敢藏在心底。”

　　范轩接过来武川手里的印章，右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从印章中飞出一道轻烟，慢慢凝聚成字形。

　　“已被发现，敌人在暗，险险险！”

　　“这，这是.......”一旁的祖孙俩已经目瞪口呆，这已经超乎了他们的想象范围。

　　“这是锦衣卫的秘术，”范轩低落地说道，“一旦使用，说明情况凶多吉少。”

　　“多谢老夫人了。”话已至此，也没什么更有价值的信息了。武川起身，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事不宜迟，今天就去这青楼里探个究竟。

　　“不妨事，我家老头以前在临清军中当差，唉，万安那场仗打完就再也没有回来。”

　　正准备离开的范轩一下扎住了脚步，回头问道：“敢问姓甚名谁？在哪支军中。”

　　“秦天，在赵将军手下做事。”老妪口中的赵将军，乃是当今的百威军总督，主君亲封的殿前将军赵元。

　　才出了门，武川就问范轩道：“怎么了，看你脸色，难道你还与这家老爷子有交集不成？”范轩那点过去，武川和齐铭都有所听闻。

　　“没事，并不相识，只是万安.......唉。”范轩尴尬的笑笑，毕竟背负着那样的过去，活下去已经是一种很大的勇气了。

　　武川看着范轩，突然有一种自己犯错的感觉。来百里坊前，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功课。范轩是百里坊百户下话语权最大之人，一直消息说他会做百里坊的百户。武川一开始也怀疑，是不是这范轩联合其他人暗中杀害了几任百户，想要自己取而代之。把他带在身边也是为了观察，希望揪住他的狐狸尾巴。

　　但此时此刻他眼前的范轩，是个有血有肉，会为战友的安危担忧，肩负屈辱默默前行的汉子。

　　“放心，今天晚上我们就去闯一闯这鬼门关，一切都会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那我们今夜就行动？”在一旁的齐铭开口道。

　　“当然，不过嘛，还是应该有点准备的。”齐铭眼睛眯成一条缝，呵呵笑道。

　　要是武川朔北的旧朋友在此，看到他这个样子，必定觉得“毛骨悚然”。因为这代表着下一秒，绝对有个倒霉鬼就要遭殃了。

　　“公子，真的要这样吗？

　　“公子，你确定要这样吗？”

　　“放心，这身行头，谁都看不出来。”

　　冷冷清清的夜，热热闹闹的青楼前，大门里的光打出来，映出地上的三条影子。

　　“走，进去。”

　　“呦呦呦，这是哪位爷来了，姐妹们，出来了。”门口的妈妈看到门开，满怀欣喜地迎上去，看清楚后差点没下个半死。

　　左边一人，满脸烂疮，一只眼睛蒙在眼布下，嘴角向下斜着，还能清楚地看到淌下来的口水，右边一人，面容黑似碳，那脑门黑的发亮。中间那个更特殊，脸白得活似鬼，要不是还有影子，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大限已到，遇到了前来索命的小鬼了。一身大红袄，脑门上全是汗，叫两人搀着走进来。

　　“额噶更直该管，鐦郜银来。”左边的人叽叽咕咕说了一堆，愣是没让人听清楚一个字。

　　“我家公子过来玩，快去找人来，”右边的黑炭头充当起了翻译的角色，“我家公子单名一个胥字，人人见到都得叫一声沈胥公子。”

　　“肾，肾虚？”门口的老鸨张了张嘴，这名字，可真让人想入非非。

　　“蠢货，是沈胥，不是肾虚，”黑炭头一瞪，一下子把老鸨的话吓了回去。

　　“咳咳，别，别这样，咳，这位妈妈，你们家的头牌，咳咳是哪一个，叫叫出来玩玩，咳咳，银票我有。”“沈胥”瞪了眼黑炭头，从怀里掏出一大把的银票在老鸨面前飞舞，顺道还摸了把额头的汗珠。

　　“哎哎，公子，咱家最火的秋然正没人呢，现在就让她去陪你，”见到银票就跟见到亲生爹妈一样，老鸨脸上挤出道道笑容，就像秋天衰败的菊花。“来，公子里边请。”有意无意地贴上去，用自己的胸脯上去在武川身上蹭了蹭，引得武川一阵恶寒。

　　“你们两个，真的要这样吗？”向里走时，武川偷偷传音道。偷偷远离了点扶在腰上的两只手。

　　“公子，做戏就要做全套，”“就是，万一被人看出来了，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嘛。”两人挤眉弄眼，手上的内力不由自主加大了几分，这一下武川头上的虚汗源源不断往外冒。

　　武川瞬间变成了苦瓜脸，这主意是自己想出来的，没想到最后自己自作自受，本来只是做做样子，装出一副自己很虚的模样，没成想这俩人的手放在自己身上，就跟搁了俩太阳似的。

　　这座青楼里到处都是歌舞声，但令人感到奇怪，武川他们从没见有什么人从屋里出来，见到的尽是些清扫的奴仆。

　　“是幻术？”武川传音道。

　　这间楼里，绝对有幻师存在，还必须在这楼里，才能营造这种大规模的幻境，不过这幻师道术不够，若是平常人了还好说，可对于武川这些武者来说，稍微仔细一看，就能发现纰漏。

　　跟着老鸨直接上了二楼，走到其中一间前，老鸨敲敲门，贴耳在门上不知道说了什么，转头对武川说道：“公子，请。”

　　武川松了口气，终于熬过去了，要是再让这俩傻货“烤”下去，自己可能真的就“虚”了。

　　回头目中无人地说道：“好了，你们两个，就守在门口，让本公子亲自去跟这个，嗯...什么然小姐谈谈人生理想。”说完还不忘形象地舔了舔嘴唇。

　　“这位公子，奴家秋然，这厢有礼了。”刚跨过门槛，就听见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光听声音就让人心里直犯痒。

　　武川绕过门口的屏风，就往里走去，之见床上帷幔轻解，勾出个朦胧的人形。

　　忽的从屏风后钻出一个脑袋，吓了武川一跳。女子紫纱蒙面，一对眼睛暗藏秋波，摄人心魄，右眼下还点缀颗泪痣。正两手拉着帷幔，看着武川吃惊的样子娇笑。

　　“姑娘可真是，真是古灵精怪。”武川往后退了两步，“傻呵呵”地说道。

　　“公子可真会说笑，还说人家古灵精怪，”秋然从床上下来，武川得以见到全貌，以身材论，称得上是百媚千娇。她走过武川，空气中弥漫不知名的香味，刚才还调皮的语气有一下变得伤感起来，“像人家这样的风尘女子，哪里还敢用这古灵精怪之词。”

　　“当得起，当得起。”

　　“不知道公子喜欢什么样的曲子。”秋然走到窗台前，捧过一把长琴放在桌前，那架势明显是要为武川弹奏一曲。

　　站在屏风后，说道：“本公子自小就有一颗上阵杀敌的心，不知姑娘可会《破阵曲》？”

　　“呵呵呵呵，”又是一阵娇笑，“琴棋书画，秋然都略知一二，这《破阵曲》也是时常练习的，既然如此，小女子就献丑了。”

　　叮咚，清脆的琴声响起，节奏愈发加快，透过屏风，武川看到秋然的双手在琴上游走自如，征伐之音冲淡满屋的靡靡之气。仿佛千军万马，就在眼前，处处暗藏杀机。武川闭眼聆听，情绪跟着琴声一同飞扬激荡。

　　下一秒，本是激昂的曲调突变，慢慢变得柔和，听上去让人莫名觉得悲伤。

　　“秋然姑娘，这怕不是《破阵曲》吧。”武川睁开眼，看向屏风。脚下生风，一下闪到了床边。

　　“这是为公子独奏的《破阵曲》，”下一刻屏风突的倒了，幸亏武川躲闪及时，不然定要砸在他的身上。“像你这样的人，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女子，死在这里，也算死有余辜了吧。”秋然云淡风轻，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姑娘此话何意？”武川心道看来这伙人应该要动手了，继续与秋然周旋下去。

　　秋然笑笑，指指门外，“你的护卫恐怕现在啊，都咽了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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