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不眠之夜①
挂断电话，余嫣然再次把车窗按下来，怡然自得的趴在窗边吹着夜风，今天晚上余嫣然喝的比梁溪多，梁溪只是沾了沾嘴，但也祈祷这会可千万别碰什么上查酒驾的破事，何况还是无证。
梁溪问道，“对了，你说帮我弄驾照的事情，怎么样？”
余嫣然享受着傍晚的春风拂面，说道，“嗯，在找人办。”
梁溪侧着头问道，“要考试么？”
余嫣然笑道，“当然要考试！不过会帮你安排在周末的。”
梁溪哀叹一声说道，“我还以为是直接给我一个本呢。”
余嫣然慵懒的眯着眼，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怎么可能，考试记录和视频，都是要入档案的，以后如果有事，也会追溯来查，那个傻瓜写小说，才会没有基本生活常识的直接丢本驾照给主角。”
梁溪刚想说，你啊，就听见余嫣然忽然说道，“咦，那不是陈舒宜么？”梁溪顺着她看向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了陈舒宜的背影，正一个人在路边的霓虹灯下走着，梁溪将车开了过去，轻轻按了一下喇叭。
陈舒宜转头看见了余嫣然，然后是梁溪，笑了笑，只是脸色苍白的有些不太好看。
余嫣然问，“舒宜，你怎么在这里，平常你现在不是在晚自习么？”
陈舒宜神态有些疲倦的答道，“有点不舒服，就和老师请假了。”
这时候梁溪已经推开车门，走了下去，绕过车头来到陈舒宜身边，目测了一下，她的脸色不太好看。白天还好好的，只是半个下午不见，心想是不是晚餐吃坏了什么。
梁溪担心的说道，“要不然我送你去医院吧。”
陈舒宜摇了摇头，说道，“我只想回家睡一会，而且我刚刚也和奶奶打了电话，老毛病了，奶奶可以照顾好我的。”
梁溪还想再劝，但见陈舒宜一副疲惫的样子，不想和她起争执，只好点头，先将她扶上车再说。
梁溪和陈舒宜回家的路，方向是相同的，是先到梁溪家，往前走一段路后，再到陈舒宜家。梁溪先在自家门口放下余嫣然，给了她家里的钥匙，说如果汤依维、小白兔来了，就先招待一下，然后就继续向前开。
通过后视镜，梁溪看见陈舒宜闭着眼睛，斜倚在后座上，面色绯红，呼吸有些急促。
梁溪尽量把车的速度开慢、开得平稳。
开了不多几分钟，就来到一个老小区的门口，旁边正在修地铁，所以路非常难走，磕磕绊绊，梁溪努力让车不至于太过颠簸，但陈舒宜还是醒了过来。
陈舒宜看了看外面，说道，“快到家了”。
梁溪微笑道，“是啊，过了这个工地，就到你们小区了。”
陈舒宜按开车窗，看着外面的路灯，幽怨的说道，“我觉得自己像是才刚来，马上就要走了”。
梁溪沉默，开解她道，“没事，不是还有好几个月么”。
陈舒宜不说话，梁溪也觉得这事有点惆怅。
又开了一阵终于到了小区门口，门口有保安，说里面的车位满了，非本小区车辆，不让进。
陈舒宜现在住的房子，是十几年前，父母前往北京打工前的老宅，自从全家到了北京之后，就荒废已久，因为陈舒宜高考的缘故，这才在去年由奶奶陪着回来住。整个小区都是很老的那种，当初规划设计的时候，80年代，根本没有考虑到停车的问题，那个年代，汽车还是个稀罕物件，所以很多老小区几乎没有车位的概念，仅有的一些停车位都是后改造的。
梁溪把车在小区外面停好，先下车，小跑着到后面给陈舒宜开门，将陈舒宜扶下车子。
陈舒宜开玩笑的说道，“我又不是重病不治了，你这是把我当病人么？”
梁溪哈哈笑道，“没有啊，我这是关心你。”
于是梁溪改扶为牵着陈舒宜的手，慢慢向小区里走去，路灯下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变短，天上的星星，闪耀着温暖的光。
陈舒宜幽怨的说道，“梁溪，我舍不得”。
梁溪问道，“你一定要考回北京么？”
陈舒宜低头，说道，“我跟父母从小在北京长大，同学，朋友，都在北京，而且父母现在还在北京工作。”
梁溪了然，就算是余嫣然那样的成年人，和自己的父亲分开，也要经过内心这一关。估计是今天中午余嫣然和父亲斩断的一幕，让陈舒宜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如果留在本城，就要和自己的父母、发小、同学别离。
但如果陈舒宜去了北京，就要和梁溪别离。
无论怎么选，都必须面对别离。
梁溪牵着陈舒宜的手，看着小区的灯光，梁溪说道，“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
陈舒宜看着梁溪，梁溪也看着陈舒宜。梁溪认真的说道，“所以我从来也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大肚的人，如果可以，请留下来。”
陈舒宜的眼睛亮了一下，但随即又暗了下去，心爱的男人，与自己的父母、发小、同学，真的让她很难选择。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的向着家里走，路过一段坏掉的路，因为前几天的雨水，地上很泥泞。
梁溪蹲下身来，笑着说道，“有一段呢，我背你过去吧”。
陈舒宜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要小看我，每次我都是跳过去的。”
梁溪微笑说道，“但今天不是有我么，你不上来，我就不起来了。”
陈舒宜看着半蹲在地上的梁溪，犹豫了一下，还是趴在了他的背上。
梁溪背着她，一步一步，没有跳，走的很稳，很认真，不让自己背上的陈舒宜感到一丝颠簸，代价就是鞋子上的一脚泥。
陈舒宜将头埋在梁溪的肩膀里，良久，闷声说道，“小时候回家，爸爸也是这样背着我的。”
梁溪听见了，嗯了一声，继续向前走。
又是良久，陈舒宜说道，“我的妈妈对我也很好，我在学校住校，家里做菜，只有我周末回家的时候饭菜才是好的，如果平时突然回来，家里经常只是吃榨菜。”
梁溪能够想象，在北京打工的不容易。
月夜下的老小区很安静，即使过了那片泥泞的路段，梁溪也没有放下陈舒宜，而是按照陈舒宜的指示，继续背着她，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陈舒宜指着自己家楼道，一个残破的口子，对梁溪说道，“你看，墙上的那个大口子，我奶奶说，就是我出生那天，妈妈在家里突然羊水破了，我早产了1个月，爸爸不要命的狂奔下楼，去找医生，但我们这个小区进车不方便，我爸就帮忙把担架拿进来。呵呵，那个大口子，就是我爸着急忙慌的将担架撞在墙上，撞出来的。”
梁溪走过去，放下陈舒宜，看着楼道口的那个大口子，苦笑道，“真是一个质量很差的房子，担架这么一撞，就这么一个大口子。”
陈舒宜抚着那道口子，也点头说道，“是的，质量很差。”
梁溪喟然长叹，明白了陈舒宜的意思，说道，“但，这是你的家，对吧”。
陈舒宜看向梁溪，只是这么看着，幽怨而认真，就像是想要把梁溪的样子刻在自己的脑海里，心里明明有千言万语，但嘴上什么都没说。
梁溪苦笑道，“没事，不是还有几个月么，又不是明天不见了。”
陈舒宜点头，然后转身上楼，梁溪目送她消失，舍不得离开。
这种老小区，大都是老年人，即使才晚上八点来钟，就已经静谧得深沉。
在楼道口站了一会，梁溪的心空落落的，就像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这让他不可自已！
他转身离开，他停住！站立！突然，梁溪撒开腿，向上奔去！他要去找回生命中的意义，自己的命运，他要把握在自己的手里！
蹬蹬噔噔，他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然后，就看见陈舒宜也在向下跑来，两个人在二楼的转角相遇，一个保持着向上冲的姿势，一个凝固在向下跑的样子。
陈舒宜发现梁溪泪流满面，梁溪也看到陈舒宜泪流满面，原来，他们的心都是一样的。
梁溪抹了一把眼泪，笑着说道，“我果然是一个小肚鸡肠的人，我真的舍不得你。”
陈舒宜点头，说道，“我知道。”
梁溪问道，“你会留下来么？”
陈舒宜走近梁溪，然后哭着笑了，说道，“我只是舍不得这里的小桥流水、青瓦粉墙，
划一艘船，看两岸的人来人往的美景。”
梁溪会心一笑，在陈舒宜的眼里看到了柔情切切、情意绵绵。
陈舒宜伸手抱住了梁溪，梁溪将她揽入怀中，
两个人深情的吻在一起，但却不是吻别，而是对彼此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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