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红酒牛肉的安慰

　　“这样就好啦！”大叔满意地盯着重新贴在驯鹿上的红色鼻子，哼着歌拉着小推车去了菜市场。

　　“对了，不要忘记和肉摊的老板打招呼，他刚才还关心您最近的身体情况呢。”我跑到门外冲大叔的背影喊了一句。

　　看见大叔头也不回地冲我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已经听见了我的话，我才放心地回到屋里看着圣诞树，考虑接下来的工作。

　　将买来的牛肉悉数切好放进盛有胡萝卜和洋葱还有红酒的盆里，用纱布裹好百里香、西芹干，月桂叶和大葱也一同泡进了红酒当中。处理完这些，我坐在餐厅里开始用买好的素材装饰圣诞树。将金色和红色的塑料小球挂在树枝上，用彩纸剪出小的拉花缠在圣诞树上。又用不同颜色的彩纸叠出迷你礼物盒堆在圣诞树下，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着圣诞树最上面空空如也的样子，记忆不自觉地又翻回了过去，知道自己不能老是这样沉溺下去下去，我赶快拍了拍脸颊，将闪着亮晶晶金粉的金色彩纸裁成形状大小相同的纸条粘在一起，做了个大一些的星星放在了旁边。刚做完金色的希望之星，大叔已经推着堆满了蔬菜的推车走进了餐厅。

　　“被菜市场的人说我最近太懒了。”大叔一边在后厨整理着食材一边和我闲聊天。

　　“他们有没有说错，自从我来这里打工，几乎您就没怎么去过菜市场。”我将星星放在桌子上，和大叔一起将蔬菜从手推车上搬下来，“对了，我做了放在圣诞树顶上的希望之星，一会儿您给放到树顶上去。”

　　“怎么不是你去放？”大叔甩了甩手准备收拾买好的蔬菜。

　　“那是希望之星，也是伯利恒之星，意义是非常不一样的，不能随便谁都去放。那颗星星最初的意义就是为了照亮心中的黑暗，引导人们去寻找救世主耶稣基督，所以才被称为希望之星，传说在耶稣诞生的时候，伯利恒小镇的上空就出现了这样一颗非常闪亮的新星，这颗星星引导东方的三位博士和牧羊人找到了降生的救世主耶稣。圣诞节本来就是庆祝耶稣的诞生，所以放星星是圣诞节非常传统也非常重要的习俗，这颗希望之星一般都是有一家之主和神父挂上去的，别的人是不能越俎代庖的，因为只有承载着大家希望的人，才能有资格挂上这颗最顶端的星星，照亮我们内心的黑暗。咱们这里能负此重任的就是大叔您，所以当然是大叔去挂上这颗希望之星。”我看着大叔，想起很久以前某个人还能陪我过圣诞节的时候给我讲的故事。

　　大叔听完我的话，特地用香皂洗了手，将那颗金色的星星端端正正地挂在了树的顶端：“一定要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大叔这样说完凝视了很久那颗希望之星。

　　安放好圣诞树顶上的星星，大叔开始给西红柿去皮切块，而且我则在一边切菜花。

　　“我不喜欢喝红酒。”大叔吸了吸鼻子，“总觉得没有白酒喝的过瘾。”

　　“但是今天要煮红酒牛肉，您就忍忍吧，实在不行西红柿什么的就在餐厅里切吧。”我给大叔一个没怎么上心的建议。

　　大叔又吸了吸鼻子，没再说什么。不过听吸鼻子的声音，总让人感觉吸鼻子的人有点委屈。

　　下午三点钟的时候，小米走了进来，走进后厨，一个劲儿地动着鼻翼到处闻着，看到我正用红酒腌着的牛肉，眼神里露出惊奇的神色：“禾智姐姐今天是要用红酒做什么好吃的吗？”

　　“圣诞节的特色菜——红酒牛肉。”我简单回答道，因为手上还在切着西兰花，所以只能用下巴指了指餐厅的方向：“我刚才让大叔买了包七色彩笔，小米用它们画槲寄生吧？桌子上的塑料袋里有一张白纸，在上边画一个槲寄生一会儿贴在门上，我前两厅忘记买槲寄生了。对了袋子里还有给你的礼物。就是那个小小的扭蛋，里面还想有个上弦就能走的玩具。”

　　小米跑过去又跑回来，打开袋子时发出惊喜的声音，不一会儿，小米再出现在后厨门口的时候，手上多了一包水彩笔和一张白纸。“是这两样吧？”小米和我确认着。

　　得到我的点头默认后，小米小跑着回到了餐厅开始动手画起槲寄生。而我则查看着盆子里红酒牛肉的腌制情况：“再腌一个会儿也就差不多好了，虽然不是特别入味，但是最后一起煮的话味道也会变得不错。大叔，咱们今天还是五点开门吧？”

　　大叔点了点头：“嗯，最近这帮孩子们下班都晚，五点开门都不一定能过来吃饭，要不然牛肉再腌会儿吧，咱们两个先炒今天的素菜，”

　　“对了，大叔您还记得小米不吃胡萝卜吧？”我压低音量小声提醒道，害怕因为这件事情让小米连个圣诞节都没办法高兴地度过。

　　大叔点点头：“嗯我记得呢。”

　　“一会儿单炒一份没有胡萝卜的红酒牛肉给她，千万不能刺激到她。”我依旧压低音量，大叔默契地点了点头。因为今天菜市场的花菜又便宜又新鲜，大叔便把它当作了今天素菜的材料。又因为不知道我需要多少西红柿，而在摊贩那里买了过多的西红柿，所以今天的素菜还能做西红柿炒菜花，但愿大家都喜欢吃菜花。我心里默默想着，其实我并不是很喜欢吃菜花呢。

　　将菜花和西红柿炒到基本快熟了的时候，便往锅子里加了特地从新疆网购的西红柿酱，原本充斥着红酒微醺甜味的后厨一瞬间就充满了西红柿炒菜花酸甜的香味。

　　小米闻到香味再次跑回了后厨门口，拿着画到一半的槲寄生问我们她画的好不好看。

　　“还真的挺像的呢。”我看着小米手上举着的槲寄生，只是简单的拿着七色水彩笔就勾画出了颇有立体感的槲寄生。

　　“别看我大学学的是物理，我另一个强项可是画画呢。我画过很多游戏角色呢！”小米挺骄傲的举着画，眼睛不时瞟向刚炒好却还没从锅里没有盛出来的番茄菜花。

　　“我能不能先吃一碗呢？”小米有些可怜地看向我们，“我今天起得特别晚，还没有吃饭呢。”

　　“你不早说。”听小米这样说，大叔有些着急，连带着中午剩下的炒生菜，一起回了锅给小米端了上去。

　　大叔陪着小米去吃饭了，后厨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边为今天的主菜准备，一边听着餐厅里的两个人聊天。

　　“没想到你画画这么好？你以前学过？”听语气，大叔还挺羡慕的，“大叔我只会画那种线条小人。”

　　小米嘴里嚼着饭，说话有些不太清楚：“没有啊，就是玩游戏玩多了，就慢慢模仿着画下来了。游戏里人物衣服细节的处理比画槲寄生难多了。我以前为了自己的画看上去不那么假，还买过一套动画里的cos服，在家对着自己练习画画呢。练过之后的效果确实比只照着图片里的画要生动的多。”

　　“你还真是厉害啊。”大叔感慨着，“从没在老米那里听过你还有这些本事。”

　　“他知道什么啊！”小米在听到大叔提起自己爸爸的时候有些生气地抱怨道，之后便不再说话。

　　大叔也知道再聊下去是自讨没趣，又回到了后厨给我帮忙。

　　小米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我开始煎腌好的牛肉的时候，小米的脾气已经消了，正继续哼着我们不知道的声调有趣的歌继续画着槲寄生。

　　将牛肉和其他腌料从红酒中里捞出来，大叔帮我将剩下的红酒连盆端到灶台上开火煮沸，将里面的酒精全部煮到挥发，此时另一边灶台上的牛肉已经煎到五分熟。让大叔从刚才腌制的洋葱胡萝卜中挖走一勺后，将胡萝卜捡出来再倒入回我手里端着的锅中，独留了一份在红酒里浸泡好的洋葱：“这个一会儿给小米单做。”

　　大叔点点头收好了洋葱，我则开始热油翻炒锅里的蔬菜。当洋葱的香味溢出锅里，我重新把煎好的牛肉倒了进来，加上已经烧开的红酒，慢慢用文火咕嘟着。“大叔帮我撇一下浮沫，我去看一下小米话没画好槲寄生，顺便写个圣诞快乐的牌子一会儿和营业的招牌一起挂出去。”我用围裙擦了一下手，开始检查小米的进度。

　　小米已经开始沾沾自喜地看着自己画好的槲寄生，看我走进餐厅便炫耀地拿给我一同欣赏。“画的真不错。”我由衷地赞叹着，已经完成的槲寄生看上去颇为逼真，“多亏了小米，要不然，我只会画那种简笔画上颜色，很影响观感，没想到你能画得这么细致。我现在写一个圣诞快乐的牌子，一会儿咱们把他们一起挂出去。”

　　说着我开始打开电脑，寻找哪一种字体写出来更加好看。小米帮我挑选着，两个人完工的时候，已经到了开始营业的时间。“圣诞快乐，禾智姐姐。还有谢谢你给我的礼物。”小米站在自己画好的又剪裁下来贴在门上的槲寄生旁边给了我今天第一个圣诞节祝福。

　　“圣诞快乐。”我笑着回应道。

　　再回到后厨的时候，大叔已经将锅里的浮沫全部撇干净，等着我回来下一步的操作。我将切好的西红柿块儿丢进了锅里，又把刚才拿出来的裹了香料的纱布包重新丢回锅里，开始处理起后出的一片狼藉：“再这样煮两个小时就差不多了。估计今天就像您说的，除了加班的孩子，不会有太多的小情侣来咱们这里过二人世界。不过鉴于最近他们总是加班，看到大叔特地准备的圣诞节餐饮，会感到特别惊喜吧。”闻着锅里好闻的牛肉味道，我心里感觉非常舒爽，“这个城市里还有人想着为他们庆祝一个节日，被人当作家人对待，怎么想都觉得很高兴呢。”

　　大叔一旁笑着看我：“说实话，我还真没有这样怎么好好庆祝过圣诞节呢。”

　　“大叔，圣诞快乐！”我暂时放下手中的翻腾着的勺子对大叔说道。

　　“圣诞快乐。”

　　等到红酒牛肉煮得非常软的时候，饭摊里陆陆续续也来了一波又一波食客，和我想的一样，在闻到餐厅里漫溢的红酒香气，在看到店里面虽然简陋但是也一样漂亮的圣诞节装饰，食客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哇”的赞叹声，听着大叔对他们说着圣诞快乐。

　　“以为今年的圣诞节就只能在加班中凑合度过了，没想到大叔这里还给我们留了惊喜。”其中一位食客一边吃着煨好的红酒牛肉一遍冲大叔竖了大拇指：“圣诞快乐啊，大叔。”

　　“圣诞快乐。”

　　在此起彼伏的圣诞快乐中，食客们高兴地吃着并不是很丰盛的圣诞节‘大餐’，可就是这样，也让我倍感温暖，我不自觉地跟着外面的人笑了起来。

　　“其实圣诞节的特别晚餐不是我的主意呢，是我们新来的小姑娘提议说想给你们一个难忘的圣诞节，而且这里的装饰什么的，除了门口驯鹿的红鼻子是我贴的，剩下的都是今天做菜的厨娘和这位小姑娘一起置办的。”

　　我从门帘向外窥望，发现大叔把小米拉到了众人面前。我发现当食客们将目光落在小米身上的时候，小米的手开始抖了起来，估计是想到了大学时候不好的经历，但是很快，在食客们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中，小米的手不再抖动，尤其是当另外一位女食客夸奖着‘槲寄生画的和真的一样，画工了得’的时候，即使看不到小米的表情，我也能感觉到她的兴奋。她仰起头，接受了大家对她的夸奖。

　　干得不错呢，大叔，我在心里这样称赞着。

　　再晚一些的时候，博简也从学校赶过来帮忙，整个饭摊一直沉浸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里，对于那些带着满脸疲惫迟迟而来的食客们来说，红酒牛肉的甘甜抚慰了他们在节日里还要加班的烦躁又郁闷的心情。

　　“看到他们的笑脸真的是太好了。”大叔看着慢慢离开的食客们在后厨和我说道，“最近老是看孩子们这么辛苦，总想为他们做些什么。今天能让他们觉得安慰，大叔我也觉得特别高兴。”

　　“大叔和禾智姐姐都是非常好的人。”博简在水池边刷着碗，边回过头与我和大叔聊天。

　　小米在7点多钟的时候，被大叔说服回了家。

　　“带上今天的牛肉吧，家里还有一个人等着你说圣诞快乐呢。”大叔将打包好的牛肉放到小米手里，两份牛肉都没有放胡萝卜。

　　小米接过牛肉，愣了一会儿，当大叔以为自己有说错话了的时候，小米突然扬起了笑脸：“也许下回我也该尝试着吃胡萝卜了。”

　　看来，今天大叔的带头鼓励真的起了很大的作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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