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小傻瓜
安如稳稳坐在前排最佳的观战位置，她是特意前来观看总决赛的。与其说是看决赛，不如说是看楚天成。事实上，几天前，她还根本不热衷这每年循环的老套项目，但内科对心外的一场比赛彻底转变了她的态度。
这场比赛打得实在是精彩，看得叫人大呼痛快。尤其是今年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楚天成，几乎成为全院最大的看点。就连内科的一群小护士观战到最后都纷纷倒戈，为心外喝彩。弄得谢主任捶胸顿足，这些年轻人真是一点原则都没有！而此战一举奠定了心外的地位。
26号前几天，淘汰赛结束，四只队伍进入了半决赛，心外抽到了去年的亚军队，肾病科，这场比赛，打得惊心动魄，上半场两队比分一路相差无几地扶摇直上。但下半场，肾病科换了候补队员出场，年轻人本就跃跃欲试又善于表现，一路将比分拉开了差距，实力的悬殊，加上体力消耗，心外有些败北的势头。
特意被楚天成请来的展元均立刻叫停了比赛，现场指导他们改变战略防守，在最后一刻将比分追至相差一分。对方明白只要死守到比赛结束，一切就尘埃落定。他们将试图攻下篮板的张学玮看守得如玻璃瓶中的苍蝇，让他四处碰壁。学玮无奈将球传给了外围的楚天成，裁判已经将口哨送进了嘴里，谁都明白这是倒计时准备。
楚天成一咬牙，略定一下心境，一个远抛，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摒住呼吸，目光齐聚，成败在此一举！那球在上空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砰一声，撞在篮筐上，几乎慢动作一样打了几个旋，突地落地，哨声响起，旋即就被井喷般爆发的掌声和欢呼声淹没！心外队就此成了今年篮球赛上最大的一匹黑马。
26号，总决赛，特意租用了N市重点大学的体育馆作为比赛场馆，诺大的体育馆前排几乎座无虚席，全院的医护人员只要走得开的，都拖家带口地来了，他们不愿错过如此难得的生活调剂。苏小小也混迹其中，她却和安如的目标一致，就是来看楚天成的，而且她选座位的眼光也和安如一样，她坐在了安如旁边。
起初安如没注意，在玩手机，一抬头却一眼瞥见了，白衣黑裤的运动装，一条油黑的大马尾，倒也干净爽利。那孩子对着她浅浅一笑，大大方方叫一声，“安大夫。”
安如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过脸，仍旧玩手机，心里却疙疙瘩瘩，这人怎么也来了？前几场她一次也未露面，怎么突然就一杠子插进来，可恶。
“苏小小，你已经到了？”展元均客气地跑来招呼她一声，这是楚天成昨天特意交待的，让他帮小小留个好位置，谁知这孩子根本不用他留，一早就跑来抢了个最好的位置。安院长的千金，谁不礼让三分，加上她性子冷，她旁边的位置一般没人去凑趣，偏这孩子一屁股就坐下去。
听到有人招呼她，安如好奇地望一眼，正好对上展元均投来的目光，他当然认识她，于是笑着招呼，“安大夫，你也在这儿，真巧啊。”
苏小小心里一笑，巧什么巧，就是位置好，大家都相中了，于是就扎堆了而已。
“展警官可是心外的功臣啊。”安如笑着回应。
两个人隔着苏小小说话，你一句我一句，苏小小觉得她要是个球，早被他们一脚踢飞了。
球员开始陆续上场，苏小小一眼便认出了楚天成，褪去长袖衣裤，结实的肌肉清晰可见，线条真是美，有一股优雅的力量感。而且，那肌肤，很白净。在这群大男人中，显得俊逸得不得了。楚天成上场第一件事就是目光快速搜索，一眼就在最醒目的位置发现了那张让他记挂多日的面孔。一个默默的口型和翘起大拇指的手势告诉他，“加油”，他会心一笑，无比满足。
就他笑的方向，很多人顺着他的目光寻找，目的地自然就锁定在安如身上。安如虽然面色如常，内心却难掩的失望，他的笑那般灿烂，却吝啬地从不肯与她分享。
展元均眼里情绪复杂，对苏小小本来有些好感的他，因严樾事件也存了疑虑。他见过的案例太多，清纯可人的外表下，一颗狠辣的心，比比皆是。之前的陈晓斓就是个例证，模样那般温婉，痛下杀手时却可以毫不犹豫，就是因为爱错了人。倒是心思单纯的安如，更对他的胃口。单论样貌，学历，出身，样样强过苏小小，而且人家次次来捧场，也不见天成笑一笑。果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展警官今天会出什么高招啊？”
“今天看看吧，据天成说应该是全凭运气了。”
“可惜展警官不能上场。”安如笑。
“加油！”苏小小随全场欢呼一声，因为楚天成刚进一个球。
这一声却吓了安如一跳，瞪她一眼，瞧那咋呼样！“赛也不光看进球的。”她冷冷抛了一句。
“那看啥？”苏小小还接了。
“……”
“这可看的东西多了，防守，进攻，助攻，路线，策略，技术……总之啊，很多看点的。”展元均帮安如把话圆了圆。
“哦，我不懂，我就是来看天成哥的。”苏小小大眼睛眨着笑，她是故意的，说给安如听。
啥话都说，真不害臊！安如鄙视一眼，果然戏子出生。这话展元均也没敢接，心想小丫头挺直白啊。
“苏小小，你这名字怎么和南宋名伶一个样？”这是伸手打脸来了，不仅打了她，还打了她家长。
“她才情出众，又有情有意，上下五百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人。和她同名，不妥吗？”
安如冷笑一声，“可惜你只担得起这个‘伶’字。”
苏小小没太明白她的意思，但她呛一句，“那安大夫又担得起哪个字？”
安如愣一秒，冷哼一声。
展元均听着两女人斗嘴心里笑，场上打的热火朝天的，这场下也打得挺热闹。顿一顿，代了个话题，“楚大夫今天几个篮板打得太巧妙了，对方防守那么严密，他也攻得下来。”
安如笑着接过话，“天成在大学时篮球打得就挺好，他个子高，手长腿长的，本可以进校队，但他不太愿意去，他说对体育兴趣一般。”
“他的兴趣啊，全在学习上了。解剖课我们都怕，他却最出色。我第一次上课，导师竟然是带着他来当助教的。一个好的手术大夫最要懂下刀，避开血管，减少出血量，就等于成功了一半。我当初就怕，一刀下去，血冒出来。天成啊，几乎是手把手地教我。”
这些唠嗑的话是对着展元均说的，但苏小小心里的醋瓶一翻，愣愣看定了场上那个矫捷的身影。正好对方判罚篮板，他忙里偷闲朝她望一眼，投来一个不动声色的微笑。苏小小一晃神，一丝伤感。她十岁和他分开，此后再无往来，他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她都错过了，一片空白，所以她根本不知道他会打篮球，不知道他解剖课成绩优秀，更不知道他和安如曾经也很美好。
“啊，楚大夫胆大心细是真的。”展元均称赞，顺带还夸了安如一句，“但女大夫也挺不容易啊，好多小姑娘看到血都怕。手上破个口，都得咋呼半天。”
苏小小有点烦，又是隔着她一顿叨叨。
“今天你们院这场地租得不错啊，这可是省级体育馆，我平时业余赛还不一定分到这样好的场馆呢。”展元均静了一会儿继续说。
安如刚想开口，却被苏小小一句截下来，“展警官来这儿打过比赛吗？”
“来过几回，早些年的事了。最早一次是四年前了吧。”
“四年前？”苏小小想了想，笑道：“我倒是在这儿看过一场全市武警官兵的篮球联赛。五月末打的，快放暑假了。”那次她是自愿者，捡球的。
“对，对，对，就是那个比赛！”旁边的人特激动，“怎么？当时你还在场？”
“对啊，那时候我大四，刚答辩完，就被学生会派过来当自愿者了。展警官也参加了？”
展元均一拍巴掌，“哎呦，可不是嘛，巧了啊！记得不？大红球衣，9号！”
苏小小摇摇头，她哪里可能记得那些个。她默默数了一下场上运动员，五人一队嘛，“9号？这么大号，你是替补吗？”
“替补？”展元均气极反笑，这姑娘可够球盲的，“我是前锋！”
安如没笑，因为她震惊地发现苏小小原来是这所名校的学生。
中场哨声吹响，楚天成甩下队友就往这边跑，苏小小还没反应过来，展元均倒是眼明手快地塞了瓶水到她手里，眼神示意她赶紧递过去，苏小小会意，忙站起来，迎上天成。安如压了压手中的水瓶，咬牙。
“天成哥，喝水。”苏小小笑得俏，叫得也甜。
楚天成心里喝了蜜似的，笑逐颜开地接了，灌了几大口，手背一抹嘴角，“好看吗？”
“嗯。”苏小小用力点点头。
展元均也站起来，“你们下半场意思意思行了，已经见分晓了，实力还是差人家不少啊。”
“是。”楚天成开心，成败何妨，他是求仁得仁，了无遗憾了，“一会儿别急着走啊，一起吃饭！”
安如心里酸得疼，他竟然没邀请她。
苏小小倒一丝不解地看着展元均，“比分悬殊不大啊？你怎么知道心外赢不了？”
楚天成笑着揉揉她发顶，“小傻瓜，我们已经黔驴技穷了。”
展元均一笑，“你可别说她了，刚才这丫头问我，9号是不是替补，号太大了。”
楚天成实在没忍住，笑出来，真就是个小傻瓜！
苏小小娇嗔地白了展元均一眼：“展警官可真八卦！”
展元均愣一秒，这话好像打哪里听过似的，结果发现对面的楚天成笑得哈哈的，才突然想起来。嗨，这一家子！说话都是一个味的。
楚天成的笑脸落在全场众人眼里，所有人都惊讶，今天的楚大夫不一样啊，喜上眉梢，开心成这样。平时和谁也不太说笑，平和得很。
李牧眼尖，隔着场地，一眼就认出了苏小小，激动地拍一把身边的张学玮，“小嫂子来了。”
学玮一回头，看着抚栏而立的苏小小，细条条的小身板，迎着篮球馆屋顶洒下的一束阳光，如初荷扶摇，含苞带露，水波潋滟，可惜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李牧一愣，这是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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