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家属

　　第二天早上，楚天成下楼去了肠胃科，安如特意给他带了早饭，殷勤地让他去办公室取。走过候诊区就看见苏小小低垂着头坐在那儿等叫号，白皙的额头和发际线处一层细绒绒的小发，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淡黄的光，有点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怪招人怜爱的感觉，这孩子怕是肠胃炎又犯了，他走过去。

　　苏小小最初是看到一双男士休闲鞋停在自己眼前，往上是半截牛仔裤，然后是白大褂的下摆，她并没在意，医院到处都是这身打扮的医生，可那人没动，鞋头反而正对着自己，她下意识一抬头正对上楚天成的一张脸，一时还没回过味来，愣了半秒才猛地想起来，这儿应该就是他工作的医院了。

　　“楚……大夫，”她慢吞吞才叫出这个称谓。

　　“小不点，你又怎么了？”

　　苏小小无力地说：“估计吃坏了，最近一直烧心，昨天晚上胃里堵得难受，只好又来看看了，正好上次开的药也吃完了，没见好。”

　　“谁看的？”

　　小小拿着病历本翻出上次的医嘱给他看，“都跟天书似的，我真不知道你们医生是不是个个必练狂草。”

　　楚天成接过来一看，微微一怔，是安如开得医嘱。上次她来看病，他是隐约听到她说过挂肠胃科的号，原来是安如给她诊断的，“这次挂的哪位医生啊？”

　　“这次是专家门诊，”小小郁闷的拿了个挂号单出来，楚天成就手看了一眼，是安如的导师，谢主任，“我不得不试试你们这儿的专家了。”说完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楚天成听见她那声沉重的叹息就想笑，如果让安如看见她这幅不信任的表情肯定生气。他随意翻了翻她这本病例，发现这些年她一直都有肠胃问题，难怪这孩子瘦得弱不禁风，是真要好好治治的。楚天成合上病历递过去，忽就瞥见了出生年月一栏写的年份，心一惊，手也一滞，小小根本没觉察，伸手接了过去。天成觉得微微失态，站起来，“好好让谢主任给你查查，我估计你得做个胃镜。”

　　“啊？哦……”苏小小又是一阵郁闷，听说做胃镜挺遭罪的。

　　楚天成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像极了长辈爱护小孩子的做法，手心触及到她柔软顺滑的发自己倒先愣住，他怎么会有这般举动？这孩子和他其实并不熟。小小更是一愣，难道现在医院里医生都是这样安慰病人的？

　　“我要交接班，先走了。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找我，我在十二层，心胸外科。”

　　等他进了电梯才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下来拿早餐的，看见那孩子倒忘了正事，算了，安如的普通门诊上班比专家门诊早半个点，这会儿应该已经开始问诊了，他也不想去打扰。其实安如刚从科室出来，正好看见了刚才那一幕，心里早就一惊，那女孩是谁？楚天成怎么会对她如此亲昵？她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眯缝着眼睛，满腹狐疑或许还隐隐有些妒忌，也忘记追上去。

　　楚天成说的一点没错，苏小小被要求做胃镜，全麻的胃镜预约排期早到了下周，小小真不敢想象，哪里冒这么多做检查的人，好像食堂排队打饭似的，‘来个全麻胃镜’。

　　她还想争取一下，“您看我大老远赶来看病的，我刚听到叫号，有临时没来的病人，您看能不能见缝插针帮我——”

　　“看病的谁都有困难，都像你这样投机，不全乱套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前台的护士面无表情地打断了。

　　苏小小被堵得说不出话，一撇嘴，好吧，谁让我来求人呢，这年头就是不能求人，求人不如求己，求己不如求关系。看样子下周又得请假了，一想到去看那位唐僧大人愁云惨雾的臭脸心里早起了一层的鸡皮。

　　拿到排期表和注意事项单，苏小小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椅子上仔细研究起条款来。那边前台护士突然站起来叫，“苏小小，有没有一个叫苏小小的。”

　　“我是。”苏小小哗一下站起来。

　　护士一眼看到她，脸色颇为尴尬，“你等一下，谢主任想让你今天做。”

　　“为什么？”苏小小反倒吓了一跳，他是不是怀疑自己耽搁不起了，完了，不会真是胃癌晚期被他瞧出来了吧。

　　护士被她问得一愣，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你不是也想早点做吗？”

　　“……”这算不算是心想事成？

　　“昨天晚上八点到现在吃过东西喝过饮料吗？”

　　“没吃过东西，喝过点白开水。”她倒是想吃，可疼了一晚上，啥也吃不进去。

　　“符合条件，你去检查室门外等着，润滑药进入检查室时医生会吩咐你喝，下一批就到你，……，叫家属到复苏区等着，一个小时左右结束。”

　　“家属？”

　　“家属没跟来？那……要不你自己去跟谢主任打个招呼，排到明天上午吧。”护士还挺客气。

　　明天上午也不行，小小急了，问题不是哪天，是她没家属，赵世勋在国外，施思在坐月子，让同事陪护耽误人家工作，现在的同事关系也就停留在吃吃喝喝的程度，真是能让人家甘愿费心费力的，她苏小小手机里暂时还没有。小小只好去见了谢主任。谢主任还在问诊，她乖巧地站在一边等着，约莫过了十几分钟，患者走了，谢主任才从老花镜下翻起个眼皮瞧她一眼，她忙上前去报了姓名。谢主任上下打量她两眼，“哦，苏小小，安排上了吗？”

　　“嗯，”小小很为难，“是您瞧出我的病已经耽误不起了，必须立刻做个胃镜来确定是否有救吗？……谢主任，没事，您和我说实话，我能接受的。”

　　“啊？”谢主任嘴一张，忽然爽利地笑出来，“小姑娘，你想多了，没有的事，你先去做个胃镜，结果出来再说，没你想得那么严重。快去吧。”

　　“问题是我没家属，今天带不来，明天也带不来。”

　　“嗯？那楚大夫是你……”

　　“啊？”小小倒愣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受了楚天成的拜托，难怪胃镜排期可以提前呢，“哦……，那个……他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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