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同样的血
夏季，太阳暖融融的，白色的雷克萨斯载着苏小小缓缓驶入了萧建峰家的小区。她看到了那栋熟悉的别墅，门前的草坂修剪得平平整整，绿意茸茸，讨人喜欢。萧叔，Selena和Fred早等在那儿迎接她。
车门打开，Fred忙去扶她，苏小小的脚落地的一刻，空气里青草新鲜汁液的清香兜面而来，这感觉真好。
“欢迎回家。”Selena小心翼翼去抱她，生怕碰疼了她。
萧骏提上她的物品，一群人簇拥着她进屋。苏小小眼前一亮，从门廊到客厅处处装点着彩球和闪亮的星星，简直圣诞舞会一样。这一定是Selena的杰作了。
“谢谢你，Selena。”苏小小感激地朝她笑。
Selena激动拉着萧骏，“我说了，萧萧会喜欢，你看，她多喜欢。”语气透着自豪的满足感。萧骏嘿嘿陪笑，要知道她已经折腾了他们一整个早上了。关键是折腾他和Fred也就算了，她竟然还折腾起某人，他现在想想都一头黑线飘过。
“小小，先吃饭吧，饭刚做好了。”萧建峰提议，正好是午饭的时间。
“对，对，吃饭吧。”Selena有些兴奋，“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苏小小又被这群人簇拥着往餐厅走，她的脚刚迈入餐厅，一名男子轻轻为她拉开了座椅，微笑地说：“今天我是服务生。”
苏小小愣怔一秒，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她缓缓走过去，静默地坐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他这话一语双关的话。
“大家都坐吧。”萧建峰打破这微微尴尬的气氛。
一群人忙各自落座。严樾静静坐在了苏小小身侧。Selena偷偷瞟两人一眼，又看看萧骏，他同她一样的不理解，为什么苏小小看起来并不开心啊？她身边的那个男人默默为她做了很多事，比如这个上菜的阿姨，就是他特意请来的，以后也会一直照顾这个家。
苏小小也注意到多了位看起来很麻利的阿姨，她疑惑地看一眼萧建峰。
“啊，小小，这位是秦阿姨，你叫她秦姨就好，以后会照顾你们日常起居。”
“秦姨好。”苏小小问好。
“小小吧，你好！阿姨听说你喜欢吃这些菜，每样都给你做了一道，你快尝尝，合不合你口味，不合啊，我下次改。”秦姨客气地笑。
“有劳秦姨了。”苏小小实在不习惯被人伺候。
“这孩子，嘴真甜。这是应该的。快吃吧。”
“你也一起吃吧。”萧建峰招呼她。
秦姨一摆手，“你们快吃，我还在炖汤。我晚点不要紧的。”
大家也只好由着她去了。苏小小蹙着眉头，看一眼严樾，这事一定是他的主意。严樾却忙着往她碗里夹菜，根本没在意。
“多吃一点。哪样不好吃，告诉秦姨，她会根据你的口味改。”严樾轻轻说。
苏小小目光一滞，落在他小指的戒指上。细碎的蓝宝石嵌满整个戒圈，如阳光洒满海面。这和他套在她指上的分明就是一对嘛。她默默摸了下衣兜，等下一定还给他。
*
饭后的小小特意等大伙离开后，叫住了严樾。
“这个我不能收。”苏小小从衣服兜里掏出戒指递到他眼皮底下。
严樾看着她较真的表情，轻轻一笑，掩住心底一丝苍凉，将戒指和她的手都收进他掌心里，握紧，哄她，“不是给你的，帮我收着，还有那份遗嘱。我只信你。”
“信我干什么，我可管不着。拿回去，锁在银行保险柜里岂不更好？”
“保险柜也得要人看管，就像当年萧叔送给你父亲保管一样。”
“那是情况特殊，”苏小小白他一眼，“我们家又不少欠你的。快拿去！”
她不想和他这样拉拉扯扯的，有些心急，轻咳两声。
严樾眉头一蹙，“不舒服吗？”
血气上涌，苏小小只觉得脖颈处有些痒，她忙伸手挠了几下。
严樾勾头一看，拉住她的手，指尖触上那片肌肤，“别挠，很红。”
苏小小退后半步躲开他的手，忽觉小臂也痒，又抽了手隔着衣料抓挠。
严樾也不避讳，忙撸起她的衣袖，白皙的小臂上，一片片淡红的小疹慢慢浮现，“你过敏了？”
苏小小也觉得奇怪，这会儿越挠越痒。
“以前对什么东西过敏？”
苏小小一脸茫然，没有啊，她没有过敏史，“我对什么都不过敏。”
“秦姨！”严樾冲着厨房叫，声音很急躁，“秦姨！”
秦姨还在忙着打扫，听见严樾叫，忙擦干净手赶过来，“严总？”
“刚才的菜都放了些什么食材？你一样一样报出来。”
语气不太好，让秦姨微微紧张，她努力地想，掰着指头细数。
苏小小皆摇头，笑着安慰她：“秦姨，没事，我从来对食物都不过敏的。”
“等一下，”严樾突然打断她，“你刚才说汤里放了什么？”
“哦，汤是瑶柱，虾仁，粉丝，和小菌菇。”
“菌菇？哪一种？还剩下一些吗？给我看看。”
“有的，有剩。您没喝汤，所以剩下您那一碗呢。”
严樾跟着秦姨往厨房走，苏小小也跟上去解释，“汤里的菌菇我知道，我以前就吃过的，不过敏的，真的。”
严樾根本没理她，当他用筷子夹起碗里的菌菇时，立刻了然，“秦姨，以后再不可以用这个小菌菇了，小小对这东西过敏。”
秦姨忙答应，“好，好，我记住了。”
严樾转向苏小小，轻轻拉住她的手，“别抓了，听话，忍一会儿，我去给你买药。”说完人已经匆匆忙忙往门外走了。
苏小小愣在了原地，从前她对任何东西都不过敏的啊，再说，他怎么那么肯定她对菌菇过敏？
家里一番折腾，萧建峰在书房也听见了，看着小小茫然伫立，走过去，拍拍她的肩。
“小越本来不让我说，但我估计这事你迟早也会知道，你送到医院时，失血过多，是小越帮你输的血。”
他输的血？苏小小审视着自己手腕处几条淡青色的血管，眉尖紧蹙。
“你的血型是AB，阴性，比较少，医院血库巧好紧缺，我们全去试了配型，只有小越与你相似，他输了800毫升的血给你。”
“本来医生坚决反对他一次捐献量过大，可他签了责任书，坚持到底。这孩子啊……”萧建峰有些不忍地轻叹，“不过，也奇怪，按理说受血量过大你会产生排斥反应，可你当时反应很小，医生说可能是血的兼容性好。”
他的血流在她的血管里，所以曾经对他过敏的食物，如今居然对她也过敏。同样的血？！苏小小轻轻展开掌心里的戒指，看着它折射出炫目的光，此生不欠，来世不见。可如今，怎么弄得她好像亏欠了他一样。
～～
江边风大，又入了秋，风里带着江水的湿气，更显得阴寒。楚天成紧蹙着眉头，脸色沉郁，咬肌凸起，听完了严樾的讲述。内心都不知是何滋味，怒火灼着一颗冰冻的心，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涉险，她却为了他命也不要。
“既然她选择了你，请你从今往后好好对她，否则，就算她再不愿意，我也会把她带走！”楚天成攥紧拳头，指骨苍白，强抵住楸心的疼，睇一眼那双深邃的黑眸，心略定，似乎那里也锁着一种情绪，让人想起了情深义重。
严樾闻言，微怔，突然摇头苦笑，他是误会了。如果小小真是选择了自己，他早就给她冠上严太太的名头，怎么还可能跑来告诉他这过去几个月的旧话。
深叹的一口气飘入天成耳里，就像瑟瑟秋风，“我倒真的很希望她能选择我，可惜她心里的那个人始终都是你。”
楚天成心脏一紧，血液滞流，瞪大了眼睛，凝目而视对面的人，太难以置信了。
“她失血过多晕厥前，只嘱咐了我一句话，……如果她死了，让我永远都不要告诉你，……她说她不能带走你的希望。”严樾艰难地重复，字字如钉，敲进心里，疼！但他要卸下心理最沉重的包袱。曾经因为爱得偏激，犯了不可原谅的错误。如今，虽然仍是不舍得放手，却更想救赎。他不能像父亲一样含恨九泉，更不想活成另一个赵芝枚。
楚天成沉重地呼吸，停顿半晌，定了定神，“她在哪儿？”
“多伦多。”
楚天成震惊，她走得那么远，相隔着半个地球。
“这个给你，你还给她吧。”严樾从衣兜里掏出条项链，递到楚天成面前，掌心里是一枚血红玉坠，形状如勾。
血色映红了楚天成的黑眸，他几乎慢镜头一样迟疑地从严樾手里缓缓拾起，“这是……小小的？”声音如同他迟疑的手一样，微微地颤抖。
“对。”
“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曾有人偷了她的，我帮她要回来了。”
“为什么你自己不去还给她？”
“……”
严樾一愣，因为她从来没有兑现他的要求，而眼前的男人才名副其实。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聪明如她，一看便能明白的。
“我也同样送你一句话，既然她选择了你，请你好好对她，否则，就算她再不愿意，我也会把她带走！”严樾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次郑重的交托。
“你放心！我决不会给你这个机会！除非，我死了。”楚天成缓缓后退两步，转身的一瞬间，他沉沉地说：“谢谢！”
在他飞奔而去的身影后，严樾双臂撑在了工地围栏的钢架上，江风吹起他散开的西装的下摆，冷风钻进骨缝，拉锯一般，疼得他湿了眼眶。人常说大爱无私，尽胡扯！他将最心爱的人送走，不过就是希望她在心里记得他的一点好，留一足之地给自己站脚。
一只手沉沉拍在他肩上，他一惊回过头。
周戈在他身后，微微一笑，“走，我请你喝酒，我有故事，你一定愿意听。”刚才的一幕他看得分明，他心里的苦痛曾如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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