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异客
看到大师兄要去追的身影,我猛然回过神来,拉住他道:“不必追了。”他有些犹豫,我对他摇摇头,然后看向月雨惜。我走过去抱住月雨惜倒下去的身体,发现她全身毫无半丝仙力。
“月雨惜,你的仙力呢?你的仙力去哪了!”我心中焦灼,还是大师兄在一旁施法尽力保住她。
月雨惜空洞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处地方,忽的,她嘴角扬起一个癫狂的笑,慢慢变成大笑,笑着笑着就哭了。“我、我一片真心,什么、什么都给了他,甚至我、仙子的身份都……可我、竟没想到他会这样对我,为什么……”
“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找阿错。”
她紧紧拽住我的衣服,吃力地弓起身子,一双充血的眼睛瞪的很大,死死地看着我。“保住……我孩子……求你”
这时我才知道,她一身仙力竟然全给了她腹中的孩子。
她拽的很用力,眼睛更是眨也不眨,紧紧地盯着我,一副非要我答应不可的模样。我虽想要将她带回天界,却从未想过要她性命,为了让她安心,我只能使劲儿的点头:“好,我答应你!”
她似是松了一口气,渐渐放开手,慢慢抚上肚子,原本惊恐害怕的眼睛逐渐有了柔光,口中喃喃:“孩儿啊,娘亲恐怕不能陪你长大了,你要乖乖听话啊,娘亲会佑着你的。”
我打了个激灵,恍惚瞧见一个女人抱着襁褓,眼里含泪说了一样的话,心口有些撕痛,我忽然很难过,说不上来的难过,也不知道我为何会难过。
“小师妹。”大师兄在唤我,我回过神来,把吊着一口气的月雨惜转入他的怀中,然后施法将她腹中的婴儿拿出来,月雨惜的眼睛随着我的施法徒然增大,我知道她很痛苦,但是我也无法,她铁了心的不想活,我再神通,也救不回一个想死的人。
未足月出来的婴孩要养在金莲池中,用金莲的仙气孕养,待孩子身体稳定无碍后,才能把他带出来跟凡人婴孩一样扶养。
我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当年我就是在金莲中长大的。
看到我掌中的白光,她温柔的笑了笑,然后对我说:“谢谢。”
虽然背叛了天界,可她终归是仙子。仙子仙逝后躯体都会幻化成一丝仙气,归入混沌,什么也不留下。
我心里有些难过,但还是把她的孩子交给大师兄,我现在还不想回昆仑山。
“大师兄,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跟东弋会合后,便会自行回去。还请大师兄将此事告诉师父,然后把这个孩子放入金莲池,用仙力尽量护住他。”
大师兄接过我手中的白色仙力保护的孩子,然后与我说:“我明白,小师妹你多加小心,尽快回来。”
我点头,目送他离开之后,才把目光转向一直围在我身边,离我三尺远的凡人士兵们。今天这些人看到了那么多东西,是不能留着他们的记忆了。我看到那个之前给月雨惜送来水和干馒头的那个哑巴士兵,朝他招了招手。他走到我身边,我立马施法把他们所有关于刚才和黑月族的记忆全部消除。
哑巴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他懂我的意思,他把牢笼里的女人放出来后,立在一旁。我看到他紧紧看着月雨惜离去的地方迟迟不肯移开,我知道他在伤心,在为她难过。
我在地府的生死簿上看过这个哑巴士兵的生平,我知道他今后将会是谁,会做什么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希望在这里永远不要再有战火,你能做到吗?”
他看着我,眼睛里的迷茫一下变成了坚定。他拿起地上掉落的剑,对那个凡人将军狠狠地刺去,然后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他说:我会做到的。
我抬手,一道仙力落在他身上,他马上就倒在了地上。
那群惊慌失措的娘娘公主用惊恐地眼神看着我,我对她们露出一个微笑,说:“别怕,我是神仙,会送你们回去的。”
我看不得她们惶恐向我下跪的样子,干脆直接的给送回去了,并消除了记忆。
我抱起昏倒的溱儿。所幸这丫头禁不住震,没看到方才那般景象,不然我消除她记忆定是将我的那部分也消除了的,萧寒幽幽的飘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定定说道:“你是女子?”
我白他一眼,没理他,带着溱儿往关峪方向去。
溱儿被掳,欢颜和龙少泽急了眼,已经鸣鼓打锣准备好要跟异族大干一场,见到我抱着她回来,不免吃惊又惊喜。
龙少泽将她从我手中抱过去,我道:“她没事,只是体弱晕倒了而已,让她好好歇息,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白公子,真是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溱儿。”欢颜对我的态度也明显改观了许多,她这一抱拳一揖礼,显得尤为郑重。
我摆摆手,表示没什么。看到欢颜身后萧寒古怪的眼神,我皱眉,说了声失陪,便拽着他的手拉出去了。
以往我拽着他的手时没什么,谁知他竟然推开我,往后飘了一尺,道:“白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
我懒得理他,只丢给他一句:“带你去还阳。”就自顾自的走了。
然后他也飘过来,离我不远不近。眼神始终往我这里飘。
到了地下冰窖,我就看到黑白无常还有崔珏站在那里,看到我纷纷行礼:“公主。”
我点头,直截了当地问道:“那几个人的生魂,你们可有寻到?”
崔珏答道:“公主,都已找到了。”
黑无常身后飘来几个透明的魂魄,我蹙了蹙眉,白无常妩媚的声音响起:“公主,我们可没有对他们用法,我们很温柔呢!是那几个有臭魔气的人用索魂鞭伤他们的,我们还救了他们呢!”
崔珏在一旁咳了咳,白无常才住嘴。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用仙法将他们的魂体稳定住,崔珏担忧道:“公主今天损耗了许多仙法,这等事,还是让小官们来吧。”
我收回手,道:“无事,你们的法力为阴,他们仍是活人,碰不得极阴的法术。”
我对他们说:“你们找到各自的身体躺回去,我帮你们还阳。”
那几个生魂点点头,飘散开去找身体了。萧寒飘到我身边,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然后也回到他的身体躺了下去。我压住身体中的眩晕感和困倦感,用仙力将他们的魂魄在身体中稳定下来。
没等他们醒来,我就离开了,崔珏和黑白无常也紧紧跟在我身后。
“公主,你的脸色看起来很……”
“我无事。”我打断崔珏的话,对他们说:“人间鬼怨的后续事情就交给你们来处理,想必太子殿下也吩咐了。你们现在只管去做好就是。”
他们面面相觑,半晌才行礼道:“是,我等告退。”
他们走了之后,我终于没忍住,吐出一口鲜血。此前趁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我来到冰窖将这些凡人身体里的魔气驱逐掉。我不是紫罗,不是魔族人,所以驱逐出来的魔气我只能引到我身上。和黑焱那一战虽然不是我的极限,但受魔气的影响多少有些伤害。之前一直忍着,现在撑了那么久,已经到极限了。
“你怎么了?”身后传来萧寒的声音,有些急切,伸手就要扶我。“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没事。”我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手,然后就看到天空飞来一道灵符,我连忙伸手接住。
“柒柒,离尤出事了,他在妖界,你快过来!”是紫罗十分焦急的声音。
我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脑中只剩下那句离尤出事了,将我的心神扰乱,那一刻不知为何我心口一抽,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来不及拜别萧寒,我就急忙离去。
身体的受伤使我的速度变慢了许多,用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我才来到妖界入口,我看到紫罗在入口徘徊。
“紫罗!”来不及喘息,我抓着她的手问道:“怎么回事?他怎么了?”
“柒柒,我……”她欲言又止,看得我心中愈发焦急。“到底怎么回事,你说呀!”
她似下定决心,默念了一句什么,然后告诉我。“你还记得之前你被黑月族三长老方雾所伤,元神被魔气浸染这事吗?离尤跟你说我和他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你身上的魔气消除掉,其实并不是这样……”
她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这六界除了仙蕙草,什么也不能消除你身上的魔气,可是仙蕙草在几百年前就消失在六界中了。所以他就……他就把魔气封入自己的身体。”
我的身体摇晃了几下,心口的疼痛更甚了。我怎么这么蠢,魔气乃六界最危险的存在,除了魔族人,任何被它碰过的人都会有性命危险。我还真的以为离尤有办法……
“柒柒。”紫罗担忧的看着我,我压住心中的异样,尽量用一种正常的语气跟她说话。
“现在……他怎么样了?”
“情况不是很好,魔气开始侵入他的元神,他身上原本就有的寒毒更严重了,现在整个人昏迷不醒。”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进我的掌中,我浑然不知,只觉得我一整颗心都在颤抖,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掩盖住我的异样,不让紫罗看出来。
“怎样才能救他?”
“仙蕙草,仙蕙草可以消除魔气,可是几百年前仙蕙草就已经……”
我没有听紫罗说完就转身离开。仙蕙草,这四海八荒我认识的神仙里医术最厉害的就属青帝阿错了,他是四海八荒内医术一绝的,也许他那里有仙蕙草。事不宜迟,我不眠不休地赶往浮玉山。
阿错同师父一样喜静,不喜人声喧哗,宴席的觥筹交错,所以他是出了名的千年不出山的宅神仙。此时浮玉山云雾缭绕,时而有仙鹤飞过,碧水青山,蜿蜒溪河,仿如一副画卷。
可惜我心中急火燎烧,无暇去看着美景,不顾山门前童子的阻挠,直接闯了进去,来到他的落梅阁。
他果然在这里,秉着一壶清茶,悠哉悠哉的品喝。
他并未看我,却发出一声轻笑:“丫头,你许久未来我这落梅阁了。”
“我……”我刚说了个我字,就被元神处传来的疼痛击个盔甲不留,直接倒在地上,幸而我还有意识,没有完全倒下去,而是单膝的跪在地上。
我听到他站起来,耳边响起他急促的脚步声,我低着头,只看到他脚边月牙白的衣边。“你受伤了?”
我没回答,感觉有一股暖流在我身体里游走,疼痛减轻了些。“你发生了什么事?你…你元神里怎么会有魔气?”
“阿错……”我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忍着疼痛问道:“你这里可有仙蕙草?就是那种可以消除魔气的……”
“你别说话!”他将我抱起来,放到房中的床榻上,然后吩咐门下仙童去拿来药草。我听到他要拿的药草里没有我需要的仙蕙草,急忙拽住他的衣领,问道:“仙蕙草呢?怎么没有仙蕙草?”
“丫头。”他坐在床边道:“仙蕙草在几百年前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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