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变


  “妈妈,妈妈,我们饿!”两个孩子摇着虚弱而昏睡的五梅。

  看母亲没醒,她们又跑开了。

  “天都亮了吗?……”

  五梅微微睁开眼,发出微弱的声音。她缓慢转过脸,用一只眼睛瞥了襁褓里的文仙。这个小女娃居然冲着五梅笑了。

  五梅心一紧,整个人颤抖了一下。一滴眼泪顺着眼角划落。是的,只有一滴泪水。

  五梅望了望窗外,叹了口气:已是吃早饭的时间,还没有人过来。

  她艰难的起身,绕过文仙,爬下床,找了件破旧的军大衣给自己披上。

  她晃荡晃荡的走出房间。

  两个女儿坐在堂屋的火桶里,在玩着手指游戏。

  火,昨晚就阴了。

  她们那样相互拥挤在一起,会感到温暖,又感到安全。

  “我马上烧点东西给你们吃。”

  五梅一边说一边朝灶屋走去。刚打开后门,一阵刺骨寒风,向她涌来。她倒退了两步,倒在中堂下面的条台边。

  两个孩子还在火桶里玩手指,像没看见一样。

  就在这时,一个人走了进来。

  “哎呦,这是怎么搞的啊?怎么倒了?……”

  来的人是五梅的亲姐姐,江红英。江红英就嫁在隔壁村。相隔几条田埂。

  “清早,我在大塘边洗衣服,从那里路过的九太太的儿媳妇对我说,说你昨晚生了。这不,我把衣服洗好,就过来了。”

  “给你带了十个鸡蛋,在十字路口买了两个肉包子。”

  江红英边说边扶起五梅,把五梅扶到了床上。

  “真是作孽啊!怎么又生了个小丫头哩!看来,不会有人来照顾你了。辛亏,我们离得近,不然你死在家里都没人晓得。”

  五梅的姐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说着。

  她生性敦厚,非常看重亲情。

  个头瘦小。

  五梅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一丝的悲伤。

  “来,把包子乘热吃了。吃了就有奶水,小丫头就长得好。”

  “我去给你烧热水去。”

  五梅等江红英走出房间后,她睁开了眼睛,拿起身边的包子大口大口的吃着。她不是饿,她已经忘记饿。

  她需要站起来。

  五梅吃掉一个包子,剩下一个给了两个孩子。

  两个小姑娘抢着吃,生怕自己少吃。她们边吃边吵。

  “水烧好了,装在水瓶里。火桶里的冷灰我也换了。我马上回去烧午饭,有时间我就会过来的。”

  江红英说完,走出房门,拎起她的空篮子,正准备往外走时,听见她妹妹说:“你不要来了!我休息天把就会好。”

  江红英愣了下,轻声应到:“嗯。”

  五梅知道她姐姐当不了家、做不了主。她的姐夫愚昧、强势,不做人。不把她姐姐当人看。

  五梅更是清楚,姐姐来看她,定是偷着来的。

  天快黑的时候,德云妹妹拎着包红糖走进来。

  “嫂子,妈给了一包红糖,让我送给你。她受了风寒,就不过来了。”

  “文香,文秀,跟我到奶奶那边玩去吧?……”

  “嗯!”

  两人异口同声。

  两个孩子跟在姑姑后面,一蹦一跳地躲进夜色。孩子说笑的声音,在走出几个场基还听的那么清晰。

  空荡荡的屋子里,弥漫着火桶里柴禾灰的味道。余温尚有,却暖不了宿命的凄凉。

  腊月二十九,德云终于回来了。不仅没有挣回过年和坐月子的钱,还亏光所有本钱。

  “那边雪下的特别大啊!我都没见过那么大的雪。”

  德云咬牙切齿地对五梅说,山里面雪下的特别大。

  他强调特别大,大到都没见过。

  所以,没办法砍树;

  所以,没办法回来。

  (因为两个多月,借住在山里面的人家中。把钱吃喝,用掉了。)

  德云取下夹在耳朵上的那根香烟,熟练的点燃。眯着眼腾云驾雾,想着心事。

  五梅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喂奶。阳光真好。照在她和文仙的的脸上,金灿灿的。

  五梅抬眼看她的丈夫,她忽然发现怎么也看不清。

  德云的脸在烟雾中缭绕。他的眉毛、胡子还有睫毛都很凌乱。

  两个多月,对五梅来说,漫长的如经历了一个轮回。

  两个多月,五梅与丈夫像隔了二十多年的光阴,变的陌生。

  德云没有因为添了个女儿而高兴,也没有因为添的又是女儿而不满。他似乎不关心这些。

  他确实不关心。

  他在山里遇见了一个女人。

  两个多月,德云一直住在这个女人家里。这个女人家里穷的连盐都买不起。她看德云是从县城边上来的生意人,就主动投怀送抱,勾引了德云。

  两个月时间,德云在山里冒着风雪和寒冷,为这个女人家砍了半年用的柴。这个女人的丈夫得过肺病,体弱不能干重活。过冬时,家里连柴禾都没有。

  德云在十里八村都是出了名的勤快,能干。(但是干活挣的钱大多上交给他爹了,即使已经成家。)力气特别大。两只手能举起打稻桶。那个打稻桶通常都是两三个人抬着走的。

  当这个女人见到德云时,她怎能放过。她仿佛看见一根救命的稻草,即使拽断了,还有一节握在手心里,慰藉。

  这个女人叫钱小花。

  她的丈夫叫马寿财。

  生有两个儿子。

  大儿子,叫马有钱。

  小儿子,叫马上富。

  两个孩子年龄同德云家文香、文秀一般大。

  虽然,德云这次亏了本,但是五梅没当回事。五梅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骨子里非常强悍。从小坎坷经历的多,比较能扛。

  外面,炮竹声此起彼伏。

  五梅家,无声无息。连两个孩子都异常安静。

  一家人围着一张桌子,嚼着别人家的“年味”,过除夕。

  “妈妈,我们现在睡不着,想去奶奶那边玩。”文香嘟嚷着。

  “不许去!”

  “我们只玩一会儿……”

  “你们去做什么?我问你们!”

  “去了,人家会说是我叫你们去的,叫你们去讨要压岁钱。”

  “不要被人看不起!”

  八十年初期,物资匮乏。

  贫穷是正常的,所以钱与物特别珍贵。哪怕是一分钱和一把米。

  一分钱可以买各种东西。

  两个孩子没有再说话,靠在门口的墙上向村子中央望去。

  她们觉得那边肯定很热闹。

  德云一直坐在那里抽烟,沉默。今天早上,他特地去杂货店赊了包“甜蜜”牌香烟。

  突然,他起身拍拍身上的烟灰,对五梅说:“我去村上转一圈。”

  “噢,今晚堂屋的灯就别关了。图个吉利。”说着,德云背着手出门了。可就在他刚走出大门时,突然电灯不亮了。

  屋里屋外一片漆黑。

  “噢,仙不怕,仙不怕……”五梅轻轻拍着怀里的文仙。

  德云反了回来:“停电了?!”

  村里瞬间热闹起来,好多人都跑出来叫喊、谩骂,说三十晚上的还停电……

  “睡觉!”五梅大声呵斥两个女儿。

  德云从身上摸出火柴,点燃了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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