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源之除夕“新年好”

　　“睡了两天了，你是不是在装睡？”老婆子趴在棺材沿上，把虚弱的文仙推了推。

　　“我马上去吃年夜饭，吃好了带点回来给你吃。噢，忘了告诉你，你别指望你妈回来了。一个月前，我就收到他们的电报，说不回来过年。开春也不回来。哼哼，恐怕永远也回不来了！”说罢，她扬长而去。

　　文仙一直在梦里，没有醒来。

　　这个梦，很长很长。她将用一生来寻找梦里的人；她将用一生解开梦的谜底。

　　“不要走！不要走……”

　　文仙在梦里呼喊。

　　总是在即将靠近的时候，微笑的人，就消失了。留下的全是雾。

　　四野荒凉，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里。再没有别人，只剩下文仙。无穷尽的失落侵袭着她。

　　“是不是很痛、很迷茫、很无助、很绝望、很辛苦？……”

　　“你是谁？”

　　“我是你自己啊！”

　　“我自己？”

　　“我是另一个你。你现在后悔了吗？”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

　　“我只是这么问，既然你不后悔，便好。你本有三次‘宇宙之力’，但你已用了一次，在上次病重之时。仅剩两次了。”

　　文仙在睡梦中醒来。屋外，炮竹声不绝于耳。

　　她从棺材里吃力地爬出来，趔趔趄趄地向门缝处微微的光亮，走去。

　　文仙拉了一下门，看到外面两个铁环上了锁。

　　她从门缝朝外望去:“好美的烟花啊！除夕了吗？……”

　　天越来越暗，渐渐黑了。

　　文仙站累了，她慢慢蹲下去，坐在了地上。她抬起自己的左手，再次放在胸口。掌心一跳一跳，钻心的痛。她回想老婆子说的话，她开始怜悯老婆子。她觉得自己确实不应该来到这里。

　　每个人都有该去的地方，就怕走错了方向。

　　“:啊呦，要死啊！坐在这里吓唬我啊……”

　　“起来！起来！把饭吃了！”老婆子把带回来的饭菜放在棺材盖上，点亮了一根蜡烛。

　　文仙没有犹豫，她扶着老婆子的床沿，慢慢站起来。她太需要食物，她太需要能量，她太需要坚强。

　　文仙坐在棺材盖边上的干稻草上，狼吞虎咽。老婆子靠在床上，直勾勾地望着文仙。

　　“你手上那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老婆子非常想知道文仙手掌的秘密。

　　半碗菜加饭，文仙很快吃完。她转过身面对着老婆子，她喊了声:“奶奶！”

　　老婆子诧异地坐了起来，她望着文仙没有答应，也没有说话。

　　“我觉得你比我之前的奶奶好。你一个人养着全家人，你很辛苦。你很累，却无处诉说，没有人懂你，没有人为你分担。我之前的奶奶不管不顾家里的孩子们。她总是不断地索取，爷爷更是。所有的儿子、媳妇都得为他们做事。所以，我觉得你很好。你对你的家人是好的。不喜欢我很正常，我又不是你孙女。”

　　文仙停了一会又说:“我觉得你很可怜，长期和棺材在一起。还要把自己装扮成‘神婆’，太不容易了。奶奶，你喜欢黑暗吗？如果，你不喜欢，你为什么都不点灯啊？！我的手没什么特别，如果有，也被你剪掉了。”

　　老婆子听到这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她哭的既伤心又惭愧。

　　“我十几岁嫁做人妇，辛苦了几十年。做女儿时卑微，到了婆家婆婆待我不好。后来婆婆、婆公死了，丈夫也跟着死了。我带着几个孩子艰难的生活，一直未改嫁。谁知，辛苦养大的孩子个个没担当。我一把岁数了，还要贴他们。我想抱个孙子，也没错啊……”

　　老婆子越说越激动，多年的不堪和委屈，如破堤的洪水倾泄而出。文仙缓缓移动自己的身体，来到老婆子身边，把手温柔地搭在老婆子的手上:“奶奶，我一点都不恨你。不哭了。”

　　老婆子起身，一把把文仙拽到怀里。“我对不住你啊！我不是人！我是个老畜生啊，呜呜……”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凝结。

　　岁月，从不亏待任何人。心之所向，即是所得。

　　“来，文仙，我带你出去逛逛，我们去街上买烟花放。”

　　老婆子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牵着文仙的手，走过那十几米的土路，拐出了小巷。来到青石板街市。

　　有很多小孩在放烟花炮竹玩，也有的孩子打着灯笼，相互追赶着。

　　“我去买些烟花给你放着玩。”

　　“不要的！奶奶！别人放，我们看是一样的。”

　　“新年好啊！这不是凤家奶奶吗，带孙女出来玩啊！”

　　“噢，新年好！新年好！是呀，带她出来闹闹！”老婆子随声附和着。

　　“奶奶，这边！这边！快看啊！好美啊！……”

　　“嗯，是好美啊！我怎么从来没觉得这么好看过啊？……”老婆子轻声念叨。她眼里打转的泪水，绽放着绚烂的烟花。

　　“噢……星星，新年好！我又大了一岁了……”文仙朝夜空大声喊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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