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人心易变
“方才，四皇兄你可是盯着那黑衣青年看了许久。此人……应该对你很重要吧？”今安试探着问道。
四皇子沉默了一瞬，眸中有复杂的情绪闪过，一时教人辨不出喜怒。
他示意今安跟着自己，两人随后往四皇子先前来的方向走去。
一路绕过许多分叉口，四皇子与今安来到一扇窗前。
示意今安跟上后，四皇子一撑窗口，翻身而出，随后几个轻步，踏在窗外左侧的屋檐上。
今安会意，随之也翻窗而出，攀过屋檐。
在一片屋檐瓦砾上坐定后，今安放眼四周，发觉此时两人处在钟情阁顶层一处陡峭的屋檐上。
此处的视野极其开阔，且因为所处位置角度刁钻，阁楼下的人，一时也不会注意到二人身影。
确定周围无人后，四皇子终于说道：“那黑衣人……本名晏平生，是大雍安排在南疆的细作。”
“他的本事不小，潜伏南疆三年有余，便得了南疆长老的器重。可自从今年七月最后一次传递消息后，他却突然与我们断了联络。”四皇子沉着语气说道。
今安竭力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可面部表情还是出卖了她。
这么久了，再次听到七月这二字，自己的内心仍会感到迟缓的钝痛。
四皇子注意到此时今安的情绪，心下一时有些懊悔。
但在眼前女孩的目光下，他只能继续说下去：“七月之时，他身上应该已经出现了变数，但那时候，朝廷……分身乏术，没有第一时间去安抚躁动的人心。”
今安沉默了片刻，问道：“你们对他的背景可有了解？大雍派出细作，至少应该会有牵制他的手段吧？”
四皇子的神色却有些莫名：“我们本是有牵制他的手段的。可……”
他看了看今安，在后者的眼神示意下，终于说道：“可他只受命于怀远将军，我们对他所谓的牵制，仅限于怀远将军是晏平生恩师这一点。”
不过现在可能，还有安平郡主……你本人。
四皇子终究没说出这句话来。
“既是恩师之情让他甘为细作，他应是知恩图报的。……除非情况特殊，定不可能背弃大雍。”今安说道。
四皇子颔首，表示认同今安的观点：“如你所见，方才那年长者是南疆守旧派的一位长老，而晏平生所显现出的，也是完全忠于南疆、并且不被怀疑的模样，这才是我最担心的。”
“你是说，你怕他会因为怀远将军……我父亲殉国，而生出异心？”
“这不好说，毕竟大雍派遣细作之时，手上都握有他们的把柄，可唯独晏平生是个例外。”四皇子的目光聚焦在远处，意味不明地说道。
“此话怎讲？”
“……宴平生此人，本是大雍宫内的一个小宦官，因为刚刚入宫不懂规矩，被大太监们教训了一番。”四皇子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扳指，说道。
“谁知道，那小子脾气硬的很，等到第二日晚上，便弄了些装神弄鬼的东西，将那些太监吓得自此起不来床。”
今安听到这，不由有些好笑：“还真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四皇子无奈摇了摇头：“后来这件事闹大了，父皇不喜有人在宫闱内装神弄鬼，于是将这人扣押后细细审问，才知道宴平生的父母本是江湖上的杂耍艺人，后来遇到江南水灾，一家人举家逃难，却只有他和母亲逃过一劫。”
今安唏嘘道：“当年的江南水患，确实是场难以避免天灾。”
四皇子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时候他母亲重病，他为了救母亲，将自己卖身为奴，却依旧没能救了母亲性命。再后来，他孑身一人，无所牵挂后，凭借着灵巧的心思，被宫内外出的采买太监相中。他本能言善辩，加之也想要爬到更高的位置，于是入宫之后也混出了些许模样。”
“那么，他究竟是如何装神弄鬼的呢？”今安好奇问道。
“宴平生，从小跟着父母学会了很多杂耍把戏。并且他在自己未进宫前，研究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人皮面具，便是其中的一种。”四皇子面向有些刺眼的阳光，微眯了眯眸子。
“当年父皇意欲处死他，怀远将军对他说，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是凭本事扮鬼吓人的，也许会有一条生路。他闻言，求了父皇拿回自己被没收的箱子，用半盏茶时间，做了张人皮面具，戴在脸上。”
四皇子说到这，微微勾了勾唇：“待他转身用官腔说了句‘启禀圣上’后，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声音样貌已变得全然同父皇身旁的李德海相似，如果不是看身材，完美得几乎看不出破绽。”
今安听到这，叹了口气。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大雍会重视此人了。
四皇子将目光逐渐从远处收回，对一旁的今安说道：“后来，父皇和怀远将军交流了几句，决定将这位身怀异禀的小宦官安排到皇城司，训练成为大雍的细作。”
“再后来，便是宴平生凭借着自己的变声之法和出神入化的人皮面具，潜伏至南疆，并且近年来渗透到南疆权力内部。”他说着，将目光移到手中的玉扳指上。
今安看着他手中莹白透亮，通体圆润的玉扳指，出声问道：“这扳指，可有什么特殊寓意？”
四皇子笑了笑，说道：“自是有的。在他即将前往南疆之时，曾对怀远将军说道，将这枚父皇赏赐的扳指寄存在大雍皇城司内，待他干出一番成就回归大雍之时，再归还于他。……现在看来，却很是讽刺。”
今安接过那枚扳指，有些遗憾道：“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之人，内心应该是对大雍有所牵挂的。再怎么也不该做出背叛之事。”
四皇子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世事无常，人心易变。”
今安不知他此话何意，于是问道：“所以四皇兄与五皇兄此次前来，便是为了追查此人？”
四皇子颔首道：“正因为近日他的行踪出现在洛阳，我们才会追查而来。”
“几天之前，我们本想拦住此人，却被他摆了一道。”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神色也愈发冷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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