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神秘的六尘

　　下了飞机，已经是晚上七点。

　　Z市的天气真的算不上寒冷，但顾楚兮还是严厉要求她披上风衣。

　　进入vip通道前，陆水月才瞧见华姐他们一批的人。

　　简单地点头打个招呼，顾楚兮下意识地把她护在身后。

　　出了机场，专车已经在外等候多时。

　　他俩上了一辆车，其余人皆坐在后面的车子上。

　　华姐也没有跟上来，似乎都在特意回避着什么。

　　直线来到剧组预先订好的酒店。

　　陆水月自从吃完晚饭后，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回到房间就死死地睡沉了。

　　顾楚兮替她换好睡衣，盖上被子，在她耳畔不重不轻地喊了几声她的名字。

　　确定没有丝毫的反应，他穿上黑色的外套，戴着帽子口罩开车离开了酒店。

　　他事先在本地租了一辆黑色奥迪。

　　车辆从喧嚣的市区，熟练地一直开到灯火阑珊的尽头。

　　一处私人博物馆。

　　其貌不扬的一扇旧门，挂着一块破牌匾，写着“六尘居”。

　　莫名其妙的三个字，再冲着这间外观破败的房子。

　　若不是熟人，真的没人会晓得这里是家博物馆，也没人有兴趣进去参观。

　　顾楚兮驾轻就熟地找到侧边的后门，走了进去。

　　不显山不露水的外表，却隐藏着别样的玄机。

　　室内点着蜡烛，光线不足。

　　昏暗的视线下，依稀能分辨出，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书房。

　　高大的书架，散发出的上了年纪的楠木香气，混合着书页特殊的味道。

　　他大学原来专修的是档案学，在书籍方面以往有较为深入的研究。

　　不同年代的纸张腐蚀程度差异显著，即使保存完好，发出的气味也有所区别。

　　专业意识告诉他，这些架子上摆放着的，很可能是历朝历代的古籍。

　　诧异于眼前浩如烟海的稀世珍宝，顾楚兮从一进门时，便觉得这里不简单。

　　浓厚的古老气息，长远的年代感，透过书、柜、桌、椅，就如同历经了悠久的岁月，携同旧时的光影，袭卷了他的全身。

　　屋内正前方摆放着乌木香案，香炉里燃烧着檀香。

　　青色的烟雾袅袅升腾，一位衣着一丝不苟，气质儒雅的男人从珠帘后走了出来。

　　“顾先生，这里很安全，你可以取下你的伪装。”

　　来人名叫钟隐，戴着银框眼镜，斯文清秀的一张脸看上去莫约三十多岁的年龄。

　　浓厚的书卷气，温良无害的神情，他就是顾楚兮特地来找的心理学专家，A大的博士教授。

　　他应声摘掉帽子，脱下口罩。

　　年轻的一张面容，让钟隐审视的眼梢一颤。

　　很快地处理掉情绪，也就一闪而过的时间。

　　他温和地笑着，眯起薄薄的镜片后的眼睛，示意顾楚兮坐下。

　　“您的妻子还是不愿意来吗？”

　　钟教授直接开门见山，他的嗓音很空灵。

　　“她......”顾楚兮又低下了头，眼底星辰暗淡。

　　踌躇了很久，才复而说道，“她现在的状况，越来越糟糕，我没法带她来见您。”

　　钟隐目光深邃，想了想说，“你具体地描述一下。”

　　他没有说话，而是从外衣口袋掏出一封没有邮戳的信件。

　　从中取出一张写满黑色笔迹的文稿纸，放在桌上。

　　“她经常会在纸上写下自己的一些心得体会或者...幻境。

　　但是，每次写完后，她都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再把它们通通烧毁。

　　然后，就和平常很容易忘记一些事情一样，忘掉自己写过的这些话。

　　这张纸上的，应该是她一次梦境的叙述回忆。

　　通常，无一例外的，她都会立刻把她刚刚写下的文字焚烧。

　　但是，一次偶然，我却在书柜的一本《春秋外传》中，发现它被折叠、藏在一页夹缝中。

　　我想，这张纸上记述的，应该对于她，或者她们而言，有着某种重大的意义。”

　　钟隐捻起那张似有千斤重的笔墨，眉头紧锁，倒映无尽黑夜的瞳孔让人不寒而栗。

　　——你不在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做了一场故梦。

　　我被困在了一个比“边城”还要遥远、僻静的村落。

　　这没有鲁迅笔下的人性、奔流的时间和世事的相逼，却安静地、空无地叫人害怕。

　　身处的屋子是古老的瓦房——黄泥柸土。

　　没有电灯，只有粗劣的红烛。

　　屋外走过的村民大多是老人，他们向我投以和蔼的目光。

　　我像是被关在一间昏暗的卧室里。

　　虽然它的门是开着的，但我还是被困住了。

　　然后，我无意识地，被神秘的力量牵引，走到类似祭祖的厅堂。

　　手边的泥墙和地上的土面一样坑坑洼洼。

　　四周的环境、摆设，像极了儿时老旧、残损的弄堂。

　　更让我为之惶恐的是，站在我一旁的男生。

　　和我一般年纪，却有着出色的外表和脱俗的气质。

　　我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表情，只觉得应该是和周围的空气一样阴郁冰冷。

　　正前方墙上插着艾草的古铜镜里，反射出苍白瘦削的人脸。

　　长长的刘海遮住了额头，尖细的下巴，是我又不像我。

　　这的一切是那么荒唐可笑，更诡异的是荒凉的村庄，出现了身边这样的一个人。

　　他不属于这里，却和我被困在了一起。

　　他或许和我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没有交集，即使被迫呆在一个空间里。

　　被鬼神胁迫驱使着，对不知名的牌位举行了古老的仪式——拜堂成亲。

　　就算这样，我们全程也没有和对方说上一句话，有所交流。

　　他的神情举动，就如身边此时空无一人。

　　活在两个时空。

　　蓦然，我身上出现了金线绣花的血红色嫁衣。

　　他这时朝我望了过来，我却仍然看不清他的五官。

　　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认识又不认识。

　　他漆黑的瞳孔骤然复苏，我在里面看见了自己，已然又觉得不是自己。

　　思想意识被侵蚀殆尽。

　　完美变幻的身体与容貌，让他的冷眸中渐渐有了“我”。

　　他主动走近“我”，牵起“我”的手。

　　颓圮的满墙黄土一寸寸地剥落、坍塌。

　　雕梁画栋的古楼亭宇随着“他们”的踏来，轮廓而渐渐开拓。

　　前方是华丽纷扰的长安城，又残留异处楼兰的旧影。

　　风沙哭泣呼啸的黄泉彼岸，弥漫着曼珠沙华味的血雾。

　　“他们”，执着手，愈走愈远......

　　我醒来后，觉得我不是我，你是不是。

　　他们是谁？我是谁，你是谁？

　　是鬼，还是，抑或都是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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