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死别（六）
伏宸没料到姜如笙会突然醒来，瞧着那一双泪雾蒙蒙的眼睛，他便邪笑着勾起唇角，一时间便又是那个风流的桃眼公子，“如笙这样偷着瞧了本公子多久？”
姜如笙面上微微发红，“我只觉好些了，便睁开眼，没成想……”
他笑着将她的话打断，兀自道，“没成想一睁开眼便见到朝思暮想的人，本公子告诉你这不是梦。”说罢，便微微扬了扬正被她紧紧攥住的那只手，“如笙也是真真切切在抓着本公子的手。”
姜如笙一惊方要将手拿开，却被伏宸用另一只手盖回去，“再握一会儿吧，我出来许久会让姑母察觉，如笙再握一会儿，我也能多些美好的回忆可以当做念想。”
“你非要弄哭我才罢休。”姜如笙侧过脸去，不叫伏宸看着她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的泪水。
伏宸摸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揉了揉道，“日后我若是得了什么好宝贝，便混在父亲进贡大王的物品中一同送到宫里来，届时你一眼瞧中的那个便定是我特意送你的。”
姜如笙呜咽道，“你如何知道我喜欢什么？”
“我自然知道。”那桃眸闪着星辰光泽在姜如笙眸中映出五彩的光辉，“你喜欢我，什么东西叫你想起我，定是你最喜欢的，我命人在你未央殿放了一只信鸽，今后你若是睹物思人不能一解相思之苦，便写信给我，天涯海角我都会飞奔到你身边。”
姜如笙心头愈发疼痛起来，似是有针刺在心尖上她道，“你该有自己的生活，你会遇到一个比我更合适的女子与你喜结连理，儿孙满堂，白头到老，届时天涯海角我也会将满腔虔诚的祝福送到你身边。”
他拿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左胸处，“不会了，今后这世间万物，花开花谢潮起潮落，不会有人再进入我这颗心，它满满装着的都是你，是我细心呵护的一朵娇花，放在心头，谁人也摘不走，这颗心只为你跳动。”
“我舍不得，人生漫漫，我舍不得你吃苦。”
伏宸顿了半晌，声音有些低沉道，“我想过了，今生我们有缘无分，不在一起便不在一起罢，细细想来这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一转眼便过去了，也没多长，若是有来生，你要等我，等我穿越人海将你紧紧拥在怀里。”
“伏宸。”姜如笙一把双臂揽住伏宸的脖子，将脸紧紧靠在他的衣襟处哭得肝肠寸断，“伏宸，你爱错了人，你爱上的是世上最配不上你的人，我不值得你耗尽一生。”
伏宸垂下眼帘，双手缓缓拥上怀中的人儿，“对或错都是我自己选的，值得与不值得也该由我自己一人说了算，我也实在担心你，这后宫看似风光无限平静没有波澜，可我知道有些风雨便是在极度安静之后汹涌而至，如今你是武丁的宠妃，是后宫风口浪尖上的人，可我的如笙这般柔弱，如何能在深宫中立足呢，我真怕此去离开不在你身边，将来有一日传来于你不利的消息，叫我如何忍心，可就算我再不忍心，也无法给你一方净土。”
这一字一句满满皆是无可奈何，姜如笙听在耳朵里只觉万剑穿心一般叫她生死不能。
她努力扬起笑脸，“伏宸，我想知道你是何时爱上我的。”
伏宸瞧着她娇花一般的小脸，那些泪滴似是清晨沾在花瓣上的晶莹露珠，在他眼中散发着五光十色的涟漪，他故意苦思许久，最终还是摇摇头笑道，“我忘了，等我日后想起来，便飞鸽传书告知于你。”
姜如笙捏着拳头捶他的胸口，却又担心弄疼他不敢用力，“你又要弄哭我才罢休。”
“我只想给如笙留下些本公子英俊风流的模样。”
他竭力笑着，怀中的人却哭得愈发颤栗，伏宸伸手将她拥得更紧，低头在她的头顶落下一个吻，复而向下，沿着额头、眼睛、脸颊、鼻梁一路吻下去，那苦涩的眼泪粘在他的唇上，最后紧紧贴在姜如笙的樱花唇上。
苦涩便在两人唇间辗转蔓延开来，烛光映着两人唇齿纠缠，浓重的伤感将整个屋子都涩涩填满，灯火摇曳，似是不忍见证这场盛大的别离。
伏宸将姜如笙紧紧抱在怀里，“再抱一会儿吧，再一会儿就好。”
月色泄了一地的水，晶莹闪亮着铺了一地，这冰银色的月光越是纯粹，那无边的天际就越是浓重，泼墨一般。
甄意服侍妇好换了一身雪白色的鱼尾罗缎裙，两人便朝着宴台方向过去，还未到门口便见得正一脸焦急似是在找寻什么的星月，妇好携着甄意过去道，“星月。”
姒洛见伏宸许久都没回到席间，便派了星月出来寻，半晌也未见得公子，星月心中慌乱听见有人喊她这才见着远远走来的妇好，面上的慌张稍稍收敛一些，躬身道，“子妃娘娘。”
妇好道，“方才本宫在厅室照料姜妃，不知夫人匆匆将本宫叫来所谓何事？”
星月微愣道，“奴婢不知娘娘所言何事，未曾听闻夫人叫您而来。”
“方才夫人遣了个丫头来……”说道一半，妇好凛然住口，便听得甄意也似是意识到什么，喊了句，“娘娘！”
妇好只觉不好，便回身朝姜如笙的厅室中跑过去，越跑越慌总觉有何事要发生一般。
百草不在，胥莞与吟雀不在，如今她与甄意被人有意支开也不在，那厅室之中只留下醉酒而睡的姜如笙，她脑海中思虑了许多，理不出过多的头绪，复而回神过来发觉两人还没跑到厅室中。
此刻妇好觉得那条路竟然这样远，身上的衣裙又实在繁琐碍事，她心中惴惴不安，身上总有千万分力量也用不出来。
月光下，她与甄意拼劲全力奔跑的影子拉得雍长，雍长。
却不知道跑去的地方却变成了她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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