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复仇之花
仇恨，是一种非常让人着迷的东西。尽管它无形无质，可是却极易在人的心底滋生。大到血海深仇，小到鸡毛蒜皮的一两次口角。都极有可能让人的心底滋生仇恨。
它其实可以和爱情并驾齐驱，甚至在特定的情况下，就连那让人最为心醉的爱情，也抵不过复仇的烈焰。或者说，那纯美的爱情，反而会成为浇灌仇恨之花的甘露，刺激它不断成长，最后开花结果。
赵亚坤不是一个好人，他从小到大，都只秉承着自己的信念活着。他不存在什么多余的爱心可供他泛滥。若是他走在街上，有只流浪猫狗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指定会飞起一脚将它们有多远踢多远。他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也是这么做的。
他可谓是做尽了坏事，打骂家人，街头暴力，甚至是欺凌弱小，还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刨过别人家祖坟，把人家老人气得一命归西。
只要他一出门，所过之处邻里都是四处闪躲。他也乐得看他们四处躲藏。甚至很多时候别人躲闪不及，他还会上前踹人家一脚。
没有一个人待见他，他就像是大马路上的一口黏痰，所有人都嫌恶心，避之不及，唯恐粘在了自己脚上。就连他的父母，见到他也是同样畏惧害怕的神情。
他，活够了。所以气死了人，被人家找人直接打得没了半条命。
他在床上躺着的时候，听到过自己父母偷偷议论着干脆别治了，就让他这么死了算了。他发现自己在听到这些的时候，心中竟然没有任何的波动。就像他们从未关注过自己成长一样，现在的自己，也开始不关心自己的死活了。
大热的夏天，创口处没人换药，渐渐溃脓溃烂。黄色的脓水流了一床，散发着恶臭。持续的高烧没过多久，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挺过了多长时间。一星期？还是四五天？反正他终于在自己父母欣慰和解脱的声音中闭上了自己的眼，再也没有睁开。
他看到了自己散发着恶臭的尸体，甚至有些溃烂的地方，都开始生蛆了。站在自己的身体外面旁观，还真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现在不再觉得头晕目眩了，也不再觉得身上疼痛难耐。只是站在一侧看着自己的父母像是放下重担一样盯着那趴了不少苍蝇的遗体，就差鼓掌庆祝了。
他想，这个结局确实是有点儿恶心。不论是自己恶臭的遗体，还是旁边那陌生到了极致的父母。都很恶心。
赵亚坤开始了游荡之旅，闲来无事欺负欺负别的孤魂野鬼，倒是难得没有害人性命的想法。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吴萍萍。
那是一个笑起来像花儿一样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小巧的琼鼻，在赵亚坤的眼中，这女孩长得实在是太精致了。尤其是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他的时候，竟然给他一种能够看到自己的感觉。
她确实能看到。
天生的阴阳眼，确实能够让她看到鬼怪。
他从来没有被人正眼相看过。大概正是出于这种感觉，他开始尾随起了吴萍萍。日复一日，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个长相丑陋的鬼，缠在了她的身上，嗅弄着她的头发。
他不知道为什么，整个身体发了疯一样扑了上去，三两下就把那鬼撕得粉碎。他就是在那一刻，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暗恋上面前这个女孩子了。
生平第一次，他为自己是个鬼感到庆幸。因为他能够帮助她抵挡灾厄。可是，他同样也是失落的。鬼，永远都是鬼。这也意味着，他和她永远都不会有交点。
女孩的声音很是动听，只是，他第一次听到了女孩儿对他说话。她轻言轻语，对着人人厌恶的赵亚坤，说了一声谢谢。
赵亚坤觉得自己的心很暖，只是因为这一句谢谢。还有那调皮的一笑。
她歪着小脑袋，对着赵亚坤说道：“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能看到你哦！”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赵亚坤手足无措的站在吴萍萍的面前，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向哪里。她能看到他，那么在路上，在公交站点，在她家门口，在她学校前。自己日复一日的尾随，全都被这个女孩子看在了眼里。
“谢谢你一直保护我，不过，这样是不对的哦！”
不对吗？也对！任谁都不会希望有人始终尾随着自己，他不愿被她当成跟踪狂，同样也不愿这本就遥远的关系，变得愈加遥不可及。
“你是个好人！”
赵亚坤知道他被发了好人卡，可是他还是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他虽然不想离开，可若是女孩儿坚持如此的话，他想他一定会按照她所说的去做的。只是离开之前，他想将这个第一个正眼看他的女孩儿，深深铭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有你跟着我，我很放心。请问，你能继续保护我吗？”
吴萍萍看着面前这个苍白的普通男人，觉得他维护她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小帅的。她从小到大饱受阴阳眼的折磨。那些鬼怪不来欺负她就是好的了！因为这双眼睛的缘故，她甚至都不能好好的上学，不能和别人交朋友。长久以来，虽然已经习惯了一个人待着，可是对于朋友的渴望，却从未在心底消失。她看着手足无措的赵亚坤，发自内心的笑了。从来没有任何一个鬼，会为她做到这种程度。
这一人一鬼之间虽有着巨大的鸿沟，可不得不说，之间的距离就在这两三句话之后，无形拉进了不少。
赵亚坤欣喜若狂的点着头。这种认同，让他做梦都会笑醒。
从那天起，吴萍萍就多了一个无形的朋友。而他，却多了一份心灵的寄托。
赵亚坤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不对的。
他想要一脚踢飞地上的瓶子，被吴萍萍阻止了。
他想要踢一脚流浪猫，同样被吴萍萍阻止了。
他想要尝尝别人家刚做好的饭菜，也被吴萍萍阻止了。
他的耳边，无时无刻不在响起着吴萍萍的声音。她总是大声说着：“这样不行！这是不对的！”
他看着她捡起地上的瓶子，看着她满眼怜悯的抱起地上脏兮兮的小猫，看着她拉着他无形的衣角儿，带自己去饭馆儿吃饭。
赵亚坤觉得，自己死后的这段日子，终于活得像个人了。尽管她啰嗦起来总是没玩没了。而且她鼓着腮帮子生气的时候，确实不漂亮。可他还是喜欢听她啰嗦，看她生气。
直到有一天，她吻了他，他才终于变了。他变得不再惹她生气了。
当陪伴成为一种习惯的时候，失去会显得愈加让人难以接受。他们虽然没有实质上的关系，却有着实质上的感情。
吴萍萍生日的那天，他罕见没有跟着她，而是选择布置家里，希望能够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也再也看不见他替她所做的一切。
冰冷的尸体上满是淤痕，那被扯得支离破碎的衣服，就这么挂在她冰冷的尸体上。那刺目的警戒线在深夜之中格外的显眼，将他和她彻底隔成了两个世界。他跟着警察细细搜索过了她所有走过的地方。
没有残魂！
他最后一抹残存的希望，也被这无情的现实所摧毁。现在他和她，再也没了相见的机会。赵亚坤觉得，事情远不能就这般结束。看着那被蹂躏致死的女孩儿，他赤红着双眼，发了疯一样找寻着所有蛛丝马迹，试图先警察一步找到杀人凶手。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找了多久，他凭借着那些凶手残存在她体内的气息，跑遍了半个城区，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凶手的尸体。
他是怎么死的，他不知道。可是他在警局里听到的一则消息，让他禁不住怒火中烧。
侵犯吴萍萍的，绝对不止这一人。这具尸体，不过是替罪羊罢了。
他一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光明。可是，可是吴萍萍，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一个即便是受人排挤，仍旧热爱生活的小姑娘。别说她没有错综复杂的社会关系，她就连男朋友都只有自己这个鬼。
为什么？为什么死得就偏偏是她呢？赵亚坤的人格本就不健全，他巴不得死得是别人，只要能让他的她活着。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再次激怒了本就暴躁异常的赵亚坤。
在他忙着满城区找人的时候，她的尸体丢了。
他发了疯一样找寻着，终于在找寻了一周之后，在无人问津的下水道之中，找到了她被分成一块儿一块儿的尸体。
让人窒息的痛苦紧紧包裹着他。这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认同他存在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肯对他说教，肯笑给他看的人。
可她现在，却成了一块儿块儿碎肉，被粗暴的包裹在了黑皮袋子里，永远都见不了天日。他再也不离开她了。他打开袋子，将那些碎肉一点点塞进自己的口中，泪流满面地吞咽着。他会把她带走，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
至于唯一一个完整的头颅，他将她放在了自己找寻的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会给她报仇的，这世上玩弄儿女人的存在，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别想跑！他虽然不知道凶手是谁，可是就这么日复一日的杀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找到的。
今天的赵亚坤，时隔多日，终于再次有所斩获。
他提着手中鲜血淋漓的男人在下水道中拖行着。
长长的血迹一眼望不到尽头。那男人高档的衣服，早就变得残破不堪。再好的衣物，也顶不住赵亚坤长达几公里的拖行。他气若游丝，和地面接触的身体早就磨得没了皮肉，露着惨白的骨头。
赵亚坤没打算给他痛快，正如吴萍萍死得那般凄惨一样，他也别想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他忽然停住了自己的脚步，抬起自己的鼻子轻嗅起来。这个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
叶蔓姗转过了自己的头，看向了从隧道中拖着一个人走出来的赵亚坤。
后者在看到的叶蔓姗的一刹那，直接转头看向了自己供奉的人头。在确定人头无恙之后，他这才重新转过了自己的脑袋，看向了空间正中的叶蔓姗。
“你是谁？”
“阴阳渡强袭组S级拘魂使，叶蔓姗。”
赵亚坤其实一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自己开始复仇还没有多长时间，阴阳渡的人就找上了门儿来。
相比他的诧异，叶蔓姗此刻的心情，却是诧异到了极点。他，竟然能够抵挡阴眼的诱惑？这需要多么强大的意志力才能做到这一切？
她不知道，从小生活在别人异样眼光中的赵亚坤，在经历了吴萍萍的事情之后，内心变得更加不为外物所动。阴眼的诱惑确实很强，可是对比复仇来说，再强的诱惑，都能够被他抛之脑后。
“你不该阻止我。”他冷冷看着叶蔓姗，将手中提着的男人扔在了地上：“我所杀的人，每个都是罪大恶极。”
“可你终究不是执法者。你没有权利做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阳间的人，自然有阳间的人来抓。”
“抓？他们怎么抓？又怎么会抓？”赵亚坤面上满是嘲讽，他指着叶蔓姗狂笑道：“你信吗？你说出来的话，你自己相信吗？”
“谁来抓？指望那群警察？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我的恋人，是我的亲人，是我仅有的一切！她不嫌弃我是个鬼，不嫌弃我举止粗鲁。情愿跨过阴阳的阻隔也要和我在一起。可是结果呢？”
他指着供台上的人头，无声的笑了：“这就是结果。被人凌辱，被人碎尸。警察干了些什么？明知道案情有蹊跷，却拿了一个替死鬼匆匆结案。这，就是你所说的抓？”
“哈哈哈！这个笑话很好笑，我笑了！”他指着叶蔓姗，大声咆哮道：“你也跟着笑啊！你为什么不笑！”
叶蔓姗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赵亚坤，缓缓摇了摇头：“你不该动手杀人！”
“那，你会替我报仇？你们这些鬼差，本质上和那些人有什么差别？同样是放任杀人者逍遥法外......”
“我不会允许你逍遥法外的。你手上人命那么多，魂飞魄散，是你唯一的结果。”
“那你大可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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