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典当行与洛阳宫（下）

　　赵沅湘赵大官人哪里知道自己空手套白狼的把戏已经被识破？他出了秦府，一路快步走回白马寺，生怕误了时辰，被那索命的穷奇煞盯上。

　　白日当头，白马寺前又照常挤满了香客，一派熙攘景象。出乎意料的是，庙门口不只有知客僧，还有另一个和尚——普乐禅师。

　　“普乐大师，你在这干什么？”赵沅湘笑嘻嘻地一拱手。

　　“今天天气不错，修行人注重吸纳天地灵气，我就来晒晒太阳。”普乐笑着答道，“倒是听说你，用燚火干掉了几个贼人，是也不是？”

　　赵沅湘一副铁石心肠，对于杀了人一事毫无心理负担——何况杀的乃是四合会的恶徒。他摆摆手得意道：“哪里哪里。”

　　“总之你没事就好。这几天来，又是穷奇煞，又是离魂咒，还遇上了四合会。”普乐苦笑道，“不知道怎么这么不太平，沅湘你万事小心就好。”

　　赵沅湘道过了谢，进得寺庙，径直向渡航的禅房走去。不料渡航不在，屋里却是渡航的师兄弟、金身高手渡慈大师。

　　“渡航师弟不在，赵施主来得可不巧。”渡慈大师笑道。

　　本来赵大官人找渡航就是想问问秦老先生的来历，也没什么要紧的事，见不见得到也无所谓。向渡慈大师问了安，赵沅湘回到自己的厢房，左思右想反正无事，干脆换上了那身道士的工作服，继续到大殿解签赚钱去也。

　　虽然前几天稀奇古怪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但接着的几日中，赵大官人居然难得地过了一段太平日子。

　　赵大官人每日在大殿给纷至沓来的香客们解解签、骗骗钱，时不时调戏一下漂亮的女施主，真可谓逍遥自在；寺中的僧侣们偶尔来听一听他解签，被他忽悠得愈发敬佩，往往在赵沅湘下班以后，还要围着他讨教佛法。

　　而无论是给空忱下离魂咒的人，还是四合会，这几天半点动静都没有，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赵大官人、渡航和普乐谈及此事，都是一阵忧虑，生怕这群敌人在筹备什么大计划。

　　不过归根结底，最担心的还是白马寺的方丈渡航——赵沅湘本来就是一个在白马寺借住的，跟修行界啊、四合会啊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没太大关系。

　　更何况，赵大官人有别的好事要操心：从秦府回来的第三天中午，小美人秦婉兮居然带着紫菱，过来找了他一趟。

　　“父亲让我来向赵公子您道谢。”小丫头红着脸是这么说的。不过，道过了谢，秦婉兮似乎还没有什么想走的意思——赵沅湘当然大喜过望，也不解签了，搭起道幡，带着秦婉兮和紫菱逛起了寺院。

　　赵大官人在这白马寺住了许多时日，对于道路门径熟络无比，导游当得甚是称职。他一边走，一边给秦婉兮讲些稀奇古怪、东瀛西洋的小故事，逗得小姑娘咯咯娇笑。赵大官人色欲熏心，甚至找了个僻静地方，用天下秋毫画了几个符箓，点燃了给两位姑娘看，引得秦婉兮一阵惊讶和崇拜——赵大官人用神笔哄美人的做派，即便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复生，恐怕也要自愧不如。

　　时候渐晚，秦婉兮她们便要离去。赵大官人这半天看美人看得头晕目眩，鬼使神差问出来一句：“婉兮姑娘，来日你还过来吗？”

　　此言一出，赵沅湘当即后悔：闺中女子，哪能随便出门？不料秦婉兮居然羞红了脸，低头忸怩道：“若……若是得了空，我便过来。”

　　这小丫头可以啊，不会是看上小爷了吧？赵沅湘又喜又惊。

　　果不其然，此后每过几天，秦婉兮就带着紫菱过来找赵大官人一趟，样子像极了私会情郎。白马寺转得差不多了，赵沅湘后来干脆带着她，出了白马寺在周围游览，惊喜之余，也没忘了问一句：“你老是这么出来，令尊知道吗？”

　　“爹爹知道的。”秦婉兮小脸上也显出困惑的神情，“不知怎地，他不怎么管，只是让我别回府太晚。”

　　“老爷就是这么说的。”见赵沅湘疑惑的眼神转向自己，紫菱也点点头道。

　　既然老丈人您都帮忙，我不把你女儿搞到手怎么好意思！赵大官人嘿嘿一笑，调戏秦婉兮愈发肆无忌惮，常常引得小丫头一阵拳打脚踢。

　　不过赵大官人虽然日子过得惬意，可也没忘了正事——他此来京城，乃是为了参加礼部的“贤才大试”，以便求个一官半职的。眼看着日子渐近，赵沅湘也不得不多做准备，每晚入睡之前，除了照常写一张符箓，还要拿起四书五经温习一番，以备考试之需。

　　三月十四日，正是在洛阳皇宫的太和殿举行“贤才大试”的日子。赵沅湘起了个大早，辞别了渡航方丈，走出白马寺、进入洛阳城，一路来到了洛阳皇宫门前。

　　这宫前的御街，赵沅湘去仙市时便已来过，但那天这门前颇为冷清，只有几个站岗的兵士；可今日，皇宫的朱墙之下，乌泱泱挤满了士子打扮的年轻人，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一下“征辟令”，全国的落第书生都来了？赵沅湘咂了咂舌。他一向自视甚高，学了符箓、半只脚踏进修行界后更是如此，不屑与其他书生为伍，随便找了个角落靠墙站着，默默等着皇宫开门。

　　谁知赵大官人不愿找麻烦，麻烦却过来找赵大官人。

　　几个书生见了赵沅湘，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压低声音道：“我们这里有‘贤才大试’的试题，你要不要？”

　　赵沅湘斜睨了这几人一眼，只见他们个个满脸横肉、目露凶光，除了穿戴着长袍方巾，哪有半分儒生的样子！他心知不靠谱，不耐烦地道：“不要，别耽误小爷我乘凉！”

　　“你小子挺横啊！”不料为首的那“书生”伸出大手就揪住了赵沅湘的领口，“老子告诉你，这试题一百两银子，你不买也得买！”

　　嗬！你们哪里是儒生，分明是扮作书生来这里坑蒙拐骗、抢劫钱财的！赵沅湘气得笑了出来：想不到在这皇宫之前，还有这等事情！

　　他懒得跟这几个人多做纠缠，随手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眠”符，微笑道：“几位对不住，我这就把这张‘银票’给你们。”

　　那几人只看他掏出一张纸，匆忙之际哪里分得清是不是“银票”？他们大喜之下，甫一接过这张纸片，纸片便燃烧起来。

　　赵沅湘递过符咒的时候找好了角度，正好让这几人魁梧的身躯挡住了符箓燃烧的光芒。“眠”符见效极快，他们一句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就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这几天净碰见没眼力见、好死不死来招惹小爷的！赵沅湘哼了一声，掸掸袍子，正好见到一个太监从宫门走出来，尖声喊道：

　　“有请天下贤良士子，进太和殿应试！”

　　时候到了，这三月十四，就是我赵沅湘命途转机之日！赵大官人心中激动，跨过地上睡得烂泥一般的几人，跟着汹涌的儒生人潮走进了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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