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外面下火一样的天，太极殿里面却很凉快。沿着太极殿的墙壁上，放着一溜铜盆。里面盛满了大块的条冰，此时条冰正散发着森森寒气。

　　李二的脸色比冰块还要凉，散发出来的寒气更加逼人。

　　“说说吧小子！私闯禁地，殴打看守。私自去见那个不孝子，你想干嘛，造反么？”

　　“烟容想娘亲，想爹爹。她哭的厉害，小子没办法。颜夫子说过，世间大道莫过于孝道。烟容送给爹娘的东西，都被那些该死的守卫贪墨了。我们……我们只是想送些东西进去。”云大宝跪在丹樨下面，好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正在受到大人的审讯。

　　“孝道！好！这一条倒是没错，我大唐以孝道立国。你小子找个这个护身符，倒也说得过去。可是啊！你打了人，还伤了人。看看！这是魏王的奏报，光是打断手脚的就有十七八个。还有一个折了三根肋骨，太医说没个一年半载休想复原。

　　你倒是说说，朕应该怎样处置你这个小皮猴子？”李二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玩味的看着云大宝，还有跪在云大宝身边瑟瑟发抖的李烟容。

　　“皇爷爷！这事情全都是烟容的错，错在烟容一身。您发落烟容就好，大宝是被我逼着这样做的。”李烟容跪着爬行几步，来到李二的御书案前。

　　赵江踏前一步，用身体挡住了李烟容的去路。

　　“烟容回来，我是家里的男人。出了事情，你顶个什么劲儿。陛下！都是小子的错处，即便是烟容是错。小子是他夫君，这件事情也是小子的错处。陛下责罚，责罚小子一人就好。”云大宝跪直了身子，对着李二拱手道。

　　“果然是一对小情人儿，烟容就让皇后去管束吧。你嘛！圈禁三个月，听说你小子在家里鼓捣出一种能发光的东西。怎么不给太极宫弄过来？

　　没一个孝顺的，看着太极宫这么热的天，朕还点着烛山，也不想着点儿朕。女生外向，你这个孙女婿心里也没有朕这个爷爷！”

　　云大宝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扯这些东西。还有一点儿常识好不好，点灯发光不假，但是也发热啊！这事情还不能跟李二说，说了李二会更加的愤怒。会说云大宝讽刺他没文化！还是不说话的好，说的多错的多。

　　“怎么不说话，就罚你这三个月，给朕也安一个能发亮的东西出来。”李二恶狠狠的说道。

　　“陛下！那东西现在还有危险，臣家里也是在后花园挖了坑，才敢安装的。如果在太极宫出了事情，小子有多少颗脑袋也是不够砍的。”云大宝赶忙说明白，发电机现在还不稳定。天知道会不会出问题！

　　“朕不管！反正你云家有的东西，朕也必须有。你就给朕安装那东西，如果炸了。朕就打你一万大板，每天打二十。直到打够了为止！”李二站在御书案后面咆哮，吓得宫人和内侍一个个都像是鹌鹑一样缩着脖子。

　　“诺！”云大宝无奈的低头认罪，跟李二争辩绝对是对自己的一种摧残。王法都是他家的，还有什么道理可讲。

　　李烟容被捉拿去了皇后那里，倒霉的云大宝则是被关进了太极宫后院进行劳动改造。不把太极宫里面装上点灯，休想出去！

　　也不知道皇后是怎么处置李烟容的，反正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长孙就出现在了太极宫里面，看到李二正呆呆的看着大殿出神。纤纤玉手那么一挥，宫女和内侍们就像是潮水一样退了出去。

　　“二郎！你这是怎么了？”长孙走到李二的身后，轻轻的揉捏着李二的太阳穴。

　　“哎……！到底还是差了那个小子一招儿，难道说朕就真的比不上那个小子？”李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长孙很聪明的猜到了李二说的是谁。这么多年的夫妻，长孙早就进化成为李二肚子里的蛔虫。

　　“聪明劲儿就不说了，云大宝活脱脱就是云浩的翻版。最近鼓捣出来能自己转的扇子，还有能发光发亮的玻璃。这让朕想起了当年火油和火药，这两样东西一出鬼神皆惊。云大宝现在这两样东西，也是同样的神鬼莫测。

　　朕伤心的是，皇家人的情义也比不上云家。你看看青雀是怎么对待承乾的？毕竟承乾还是他的兄长吧，居然就能下得了手如此苛待。云大宝不动手，朕也说不定会动手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哪天承乾就会莫名其妙的死掉。

　　刚刚就在这大殿里面，朕呵斥云大宝。烟容居然主动出来，为大宝背负罪责。你知道那个小子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长孙一向都是好听众！

　　“那个小子说，他是家里的男人。做男人就得有男人的担当，让朕放过烟容有什么事情冲着他来。这就是情谊啊！想当年朕被建成逼迫的时候，朕心里就知道。就算天地间任何一个人离我而去，观音婢你也会坚定的站在朕的身后。

　　今天从这个小子身上，朕看到了当年朕和你的那份情谊。烟容从小刻薄寡恩，又被侯氏宠坏了。整天爱耍小性子！可你看看，这才到云家几年，就有如此大的变化。

　　你看看咱们的那些皇孙们，一个个飞鹰走狗也就算了。可在情谊上呢，就差了云大宝不是一星半点儿。勾心斗角者有之，挖坑陷害者有之。甚至还有的，公然以比武的名义，让手下人私斗死伤十余人的事情发生。

　　这不就是当年承乾和青雀的翻版么？承乾和青雀斗得两败俱伤，如今恪儿和青雀，同样斗得你死我活。如果他们之中有一个人能够成为太子，将来登基做了皇帝。你看着吧，大唐江山不血流成河才怪。

　　前隋那样一个强大的国家，最后才坚持了几年啊！难道说李家的天下，将来也会像杨家的天下那样？弄得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股烟尘。天下大乱，死者枕籍于道？

　　难道我李家子孙，终究是要自相残杀的？”李二忽然间想到李渊的那句著名的话，“我的儿子自相残杀，你的子孙将血流成河。”当时想，这只不过是老人家的一点牢骚话。没想到一语成谶！

　　云浩总是说，前面有车后面就有辙。难道自己就是前面那辆车，李恪，李泰，还有李承乾，都是自己身后的车辙？

　　长孙发现，李二从来没有这么伤感过。一直以来，这个男人都以强大和强硬著称于世。从古至今，唯一的一位天可汗。今天，李二是真的伤心了。

　　“二郎！不会的，承乾，恪儿，还有青雀他们都有自己的毛病。三岁看小，七岁看老。这些性格都是他们从小养成的，现在咱们想改过来已经不可能。不过二郎可不要忘记了，咱们有个孩子可是从小就接触云家。而且现在还在云浩身边，或多或少总是能沾染一些云家的习气吧。

　　云浩或许有些事情很拔梢子，可生儿子这本事却是长安城里最差劲儿的一个。张妙柯那么往他被窝里面塞女人，到现在只有两儿一女。你看看满长安的勋贵，谁像他？如果不是深知云家底细，知道云大宝确实是云浩所出。臣妾都以为云浩有什么毛病！”

　　身为皇后，长孙依旧有一颗八卦的心。后宫里面的女人，不但舌头长，耳朵也很长。这些年云浩的事情，已经在长孙的耳朵里面磨出了茧子！

　　“雉奴？哈哈哈！这倒也是，生儿子这一条上来说，云浩就远远不是朕的对手。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有毛病？”长孙成功勾起了皇帝陛下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将话题带跑偏。

　　这本应是一次历史性的对话，却因为长孙事前遣走了所有人。变成了只有他们夫妻二人，才知道的秘闻。

　　李泰在太极宫外面等了半天，居然只等到了云大宝被圈禁三个月，李烟容被弄到皇后那里的消息。至于李烟容到底要受到怎样的惩罚，没人说，魏王殿下自然也就弄不清楚。

　　完了！这回脸算是砸地上了，所有人都惊讶于皇帝对于云家的宠信，居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一些正义直言的夫子们开始上书，弹劾云家的罪状。从随地吐痰到殴打侍卫，强行探视废太子李承乾。林林总总居然找出了三十多条！

　　李二看到这些罪状，很难想象这写弹章里面说的人，就是在太极宫后面挖坑的云大少。

　　“看起来云家得罪不少人啊！”李二翻看着奏疏，居然有四五十份之多。足足在李二的御书案上，摞了整整齐齐两大排。

　　“得罪人倒是谈不上，羡慕嫉妒恨倒是真的。云家如此荣宠，犯下如此大的错事。陛下的板子也高高举起，轻轻的落下。谁能不羡慕嫉妒恨？

　　二郎啊！妾身让御医去探视了承乾，御医回来说。承乾已经抑郁成疾，恐怕年命不永。而且侯氏已经疯魔了，苏氏也是一身的病。

　　妾身看是不是把他们接出来吧，这些年受的苦也应该能顶他们的罪过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让承乾过几天舒心的日子吧。到底，他也是咱们的孩子。”长孙端来一杯茶，轻轻放到了李二的案头。

　　她这是在以一个母亲的身份，来给自己的儿子求情。

　　“哎……！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样毁了！算了！让宗仁府在大安宫里面，寻一处宫室安置承乾吧。一切用度，按着亲王例执行。你说得对，到底是咱们的儿子。不能折辱于奴隶之手！

　　不过名分不能还给他，国家还是需要法度的。他犯下的事情，要了他的命都不过份。如果再赏还一个亲王的名号给他，朝臣们那里说不过去。”李二叹了一口气，身为九五之尊，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由着性子来。

　　“妾身又说不开心的，惹陛下心烦。现在说点高兴的事情！雉奴在中东来信了，说是楚公在那里又打了几个胜仗。听说楚公还挖开了一条运河，今后咱们大唐的商船，能够直达叫什么意大利的地方。

　　雉奴还说，今后咱们的商路再也不用受大食人的盘剥。还说什么，用经济占领比用军卒占领更加有用之类的话。反正妾身也看不懂，咱们的雉奴长大了呢。”长孙十分兴奋的说着。

　　“就为了挖那条河，两年间活活累死的人不下二十万人。那个叫做埃及的国家，被云浩搜刮的十室九空。

　　甚至连人家已故国王的棺材，这家伙都装船运了回来。听说已经过了海峡，过些天就能到达泉州港。朕的麾下，还真有一支无恶不作的军队！”李二听到西征军这个名字，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

　　朝臣们还不知道西征军造下了多大的孽，如果他们知道了西征军干的事情。估计那些年老的夫子，会一头碰死在太极殿里面死谏。

　　“棺材！他运那东西干嘛？难道说棺材是金丝楠木的？不可能啊！云家是咱们大唐的巨富之家，等闲的东西他也不会看在眼里，更何况是别人睡过的？”长孙的眼睛里，再次熊熊燃烧着八卦之火。

　　“金丝楠木？要说那边的国王也真奢侈，他们的棺材都是纯金打造。听说一口棺材就得有六七千金，大的有一万多斤。”李二无奈的说道，这样好的事情，他都想去埃及挖坟。

　　“一万多斤，黄金？”长孙吃惊的问道。饶是当了皇后，也算是见过世面。他也没见过，一万斤黄金到底是个啥概念。那可是黄金，不是黄铜！

　　“是啊！这小子这一次算是发了！”

　　“不行！这么多金子，咱们也要分一份儿。一万多斤黄金，本宫都没见过。让他们把那些棺材都运到长安来，本宫倒是要看看。”

　　长孙十分的长气，不过她对看棺材半点儿不感兴趣。可这并不耽误皇后娘娘看金子的热情，金子嘛，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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