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电影开始
猛地一回头,林正儒站在身后。
方龙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收起手中的枪:“林局,有重大发现!韩光的死被偷窥监控全过程的拍摄了下来!”
“什么!?”
林正儒明显被震惊了,激动的近乎吼了出来:“快!快给我看!!”
“是!”方龙又举起枪:“你!重新回放一遍!快!”
“嘿嘿嘿嘿”男人笑着,猥琐的眼神里掺杂着一丝轻蔑。
“闭嘴!再不老实我现在就收拾你!”方龙瞪眼怒斥,青筋暴起。
“嘿嘿,那就请警官们再欣赏一次“地狱的晚宴”哈哈!”瘆人的诡笑在房间回荡。
监控再一次被定格在9月4日凌晨。
林正儒眉头紧皱,目光如鹰盯着屏幕一动不动,嘴角的肌肉开始慢慢抽动,当他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时,整个人都颤抖了一下!
满脸横肉,三角眼,巨大的额头长得就像个未进化好的猿!
这是?
牛疆!
怎么会是他!?
“嗡~嗡~”
李阎掏出那从未用过的警用手机,来电显示“林正儒”。
“喂?老林?”
“快!到白户小区!韩光的死亡现场!”
李阎被电话的咆哮声吃了一惊,没有细问,赶忙打车。
10分钟后。
上了五楼,辅警告诉李阎在对面,进来后看到林正儒,方龙,陈妮三人挤在一个房间门口,整个屋子充斥着腐臭的霉味,三人板着脸表情极为难看。
“怎么了老林?”
“你过来看这个人!”
李阎发现林正儒有些不对劲,白皙的眼球布满了血丝,整张脸不知吃惊还是愤怒不断抽搐着。
快速的跑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欣赏房间,李阎就看到了屏幕定格的那个男人。
“这,这不是牛哥么?”李阎纳闷的看着屏幕。
“牛哥?你认识这个人?!”方龙诧异的质疑道。
“是啊,这人怎么了?”
“他是杀人犯!”方龙吼道。
“什么?!”
李阎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什么杀人犯?”
“你接着看!”方龙挥了挥手中的枪,示意猥琐男继续,长时间的标准握姿让他汗流浃背。
当李阎看到牛疆一刀将韩光捅死,面无表情的回去烹饪时,身体开始不断的颤抖,此起彼伏的喘着粗气,胸口一阵心塞,慢慢的扭头过,四目相对,映出林正儒那张难堪的脸。
牙齿狠狠的咬着嘴唇,双手扶着膝盖,密集的汗珠在额头上开始凝聚,终于,一滴晶莹的液体掉了下来。
不知是什么。
他心里难受,虽然和牛疆接触时间不长,但他对牛哥还是有感情的,即便那时候骷髅的话让他质疑过。
可是,可是为什么?
你他妈的为什么要杀人啊!
先前的猜忌变成了事实,双手在裤子上留下五条深深的抓痕,李阎抬起头:“老林,废话我也不想说,这牛疆一开始就有问题,好好的火车怎么会无缘无故脱轨?是他带着我们去那鬼地方!一切都是他的安排!现在,老子就去收拾他!”说完扭头朝门外走去。
“等一下!”林正儒一把拉住李阎:“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但我们不能仅靠这一点,如果其他的人也是他杀的呢?要证据,搜集足够的证据!在法律面前他一定会受到制裁!”
沉默半晌,李阎淡淡说到:“我会安排。”
林正儒点了点头:“那好!方龙,立即打指挥室电话,查询全市所有叫牛疆的人,根据体貌特征锁定我们要找的这个人,之后把结果交给李阎。通知辅警,把这里的所有设备全部都带回局里!这个人也给我带回去!好好的审!”
说完看向李阎:“我送你回去”
“不了,我想走走。”
当你信任的人不是你认为的那样,你会有什么感觉?
欺骗?
不对,在李阎心中,是恐惧。
人一旦有了恐惧感,人生仿佛也随之失去了浓重的一笔色彩,可恶的是似乎别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就连李阎自己都能感觉到心态变得愈发的恐慌,最担心的莫过于当某天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被掏空内在,只剩下躯壳的傀儡,不知道是否还活着。
他仿佛又感到自己走出那阴暗的隧道,见到丛林中残破的墙垣,画面在墨绿与青灰色中展开,天地已寂静数百年,就连鸟雀也停止鸣叫,白色烟雾缭绕脚端。
“嗡~嗡”
打开手机,李阎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件人:方龙,极为简单的内容:东海市军区医院,太平间。
“啪”
点了根烟,李阎重重的嘬了一口,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水儿:“牛疆交给你了,有情况及时联系。”
“恩,那你呢?”
“我带二舅出趟远门。”
踩灭烟头,起身拍拍屁股,李阎心中憋了一万句话,最后化成温柔的眼神:“保护好自己。”
看着落寞远去的背影,水儿皱着柳眉,双手不停的在袖口搓着,心里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轻轻的咬着嘴唇,直到黑影在视线彻底消失,一声空灵甜美的声音从半山传来:“充电器给我呀……”
韩云带着省公安厅精英介入了杀人案,李阎带着二舅开始了楠木之行,水儿来到了军区医院,还有林正儒,方龙和市局的警察。
一时间,万树花开!
究竟是阴谋,还是鬼谋。
一场再悄无生息的战斗终于拉开了序幕!
水儿没有半点迟疑,很快便找到了军区医院,不同于别的医院,这里相对还是有点偏。
对于聪明的水儿来说,这并不难,她心中只想帮李阎早日摆脱困扰。
三角眼,满脸横肉,一个未进化好的猿,牛疆。
水儿将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他身上,寸步不离。
半天的观察,水儿发现,这个牛疆几乎和火车里的牛疆判若两人,他性格内向,甚至到了孤僻和怪异的程度,除了工作以外,很少主动交往,无论什么事,都喜欢一个人,他并不觉得寂寞。
与同性接触时,有时候夸夸奇谈,有时候沉默寡言,对异性说话时很腼腆,经常脸红,说不出话来。
他从不正眼看女人,看人时眼神似乎有些闪烁不定,他几乎不主动和女性说话和对视,也许正是由于他不善和女人打交道,在他那张简单、腼腆、甚至有点羞涩的表情背后,隐藏着他心灵中污浊和肮脏的灵魂。
水儿有些吃惊和疑惑,她给李阎发了一条信息,大致内容就是这个牛疆和列车里见到的判若两人。
李阎的回复简单粗暴:“草他妈的!这狗日的在给老子装!老子亲眼看到他杀人了!刚老林说,这畜生压根就没媳妇!”
“明白了”水儿合上手机,深深的吸了口气。
演戏?
水儿发现,凡是工作中与牛疆接触过的年轻女性都很反感他,尽量地躲避他,因为他偷偷看人时的眼神里似乎隐藏着一种意淫和邪恶。
医院太平间的工作归病理科代管,病理科的老陶主任让牛疆负责管理太平间工作,他二话没有,痛快地答应下来。
他把太平间收拾的井井有条,工作一丝不苟,令老陶主任非常满意。他不仅身体壮,力气大,而且,胆子也大,非常固执,他喜欢做的事,你越不让他做,他越要做。他一个人在太平间的标本室里工作到深夜,制作各种尸体的局部解剖标本,供护校学生教学使用。
他躲在太平间的标本室里制作病理标本,不接触任何人,他宁愿孤独反思。看着眼前的这具尸体,牛疆的心里静如止水,他像是领略了人性的本质般,轻舔着指尖的鲜血,满足的笑着。
标本室里堆满了他制作的标本。
他把那些经过防腐处理的人体器官标本,装在一个一个玻璃缸里,放在木架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各种标本琳琅满目,人一进入标本室,感觉像来到了人体标本展览馆似的。
水儿发现他做的最多的标本竟然是女人,她开始回想这些天死亡的女大学生。
下午,护校在教学解剖课时,老师会领着学员到标本时里现场讲解这些解剖标本,护校的女学生最不好意思观看这些隐私人体标本。
而牛疆一个人站在这些标本前愣着发呆,看的大家哄堂大笑。
水儿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他太了解女人的身体了,但他从没有接触过女人。
他开始想女人,所以杀女人?
水儿发现,牛疆性格上最大的问题是内心喜欢女性,但是不好意思和女性说话,更不敢和女性接触。与异性在一起时,他的眼神不知该放到哪里好,即使是工作中与女同事接触时,他不是大方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而是看着对方的胸前或其它地方,偶尔用眼角瞟一眼对方的脸,让人感觉很不自在。
路过走廊是,她听到几个病理科的女同事私下聊天谈到他时说:“这种男人哪,他把女人的身体都了解得透透了,我们本院哪个女人敢跟他谈恋爱呀!除非在院外给他介绍一个不了解他的女人。”
水儿在一旁点点头。
病理科护士长姓孙,40多岁了,矮矮胖胖的,圆脸,长着一双笑眯眯的眼睛,性格开朗,直爽,见人总是先笑后说话,不笑不说话,是个热心肠的女人。
她看不惯牛疆那种阴森森的样子,但下午牛疆帮她换了几桶水后,她感觉他顺眼多了。她看着牛疆这么大岁数了还单身一人,一直惦记着想帮他介绍一个合适的对象。
孙护士长问他:“牛疆,你想找个啥样的?”
“嘿嘿!啥样都行,只要能看上我就行。”
孙护士长半开玩笑地说:“狗呀猫呀都能看上你,都行吗?没出息!”
“嘿嘿!”牛疆只是笑笑不吭声了。
“再说,你别整天呆在标本室里摆弄尸体,一身的臭尸气味道。哪个女人敢接触你呀?”
“嘿嘿!”他心里蛮高兴的,他快有女人了!他真想一下把护士长搂进怀里,他太想女人了。
水儿心想,这女人是不是疯了?把一个女人往恶魔手里送?
孙护士长邻居家的一个女孩叫赵甜,大学刚毕业,24岁,长得漂亮、大方,正好没有男朋友,护士长是看着这个姑娘长大的,她对姑娘知根知底,琢磨着介绍给牛疆相识,清清嗓子拨通了电话:“
他这个人哪,长相普通点,个子不高,但身体好,人老实,工作也好,性格内向,不爱说话,特别是见了女孩就更没有话了,所以都30岁了,还没谈过恋爱。”
电话那头轻轻的一笑:“个子和长相不是主要的,别太难看了,五官端正就行,关键是人品要好,脾气要好,工作好。性格内向点也不算啥缺点,男人油腔滑调的也不好。”
孙护士长朝牛疆飞飞眉毛:“男方人品、脾气和工作都还不错。”
一旁的牛疆嘴上开了花。
孙护士长见女孩没有拒绝的意思,赶忙见缝插针:“那我就安排他们见个面吧。”
“好的,听孙阿姨的话。”
“好,那就今天下午吧!”
下班后,护士长拉着牛疆来到了中山公园里,帮助他俩做了引见和介绍,安排他俩坐在公园里假山脚下一个长椅上,然后,护士长就离开了。
军区医院的医生都是带着军衔。
赵甜知道他是个军官,毫无戒心大方地坐在他身边。
牛疆第一次和女性坐得这么近,他浑身僵硬地坐着,腼腆地低着头,紧张地说不出话。
但是,在他那张腼腆和憨厚的脸孔下面,浮动着激动和兴奋的渴望,他不自觉地用一种意淫的眼神偷偷看着姑娘的容貌和身体。
姑娘面貌清秀,青春奔放的样子,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带兰花的长裙,露着两条白嫩的小腿,牛疆内心里被撩起一股的骚动,混杂着好感、喜欢和对女人的冲动,他甚至开始幻想着把她抱起来搂到怀里的一种感觉。
姑娘从护士长那里得知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因此,见他半天不说话,并不觉得奇怪,便主动和他搭讪。
姑娘首先开口:“牛哥,我们散步散步吧。”
姑娘的声音打断了牛疆的幻想,他顺从地站起来,和姑娘并排顺着树荫小路向公园深处的树林走去。
幽静的公园里,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和他们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两个人默不作声地走在公园最深处的树丛中,姑娘有意放缓了自己的脚步,似乎在静静地等待着他开口。
此刻的牛疆低头看着姑娘行走时摆动的白裙和一双纤细的小腿,再次陷入女孩带给他的幻想。
“孙阿姨夸你老实,人好。”姑娘看他紧张地说不出话,就先找个话题说道。
“嘿嘿!”牛疆憨憨地一笑,抬头快速瞟了一眼身边的姑娘,接着,又低着头沉默了。
“听孙阿姨说你没有谈过恋爱,是吗?”姑娘调皮地笑着问道。
“嗯哪。”这是牛疆第一次与女孩子在公园里约会,姑娘的笑声感染了他的情绪,他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他想说些什么,可是不知该说什么。
“嗯哪是什么意思?是,还是不是呢?”赵甜有意逗他开口。
她扭过头看着他,在她的眼睛里他真是个大老实人,笨得连话都不会说,她放心大胆地看着他。
“嘿嘿!”牛疆抬头咧着嘴笑着,用半个黑眼球盯着姑娘。
在两个人眼睛对视的一瞬间,牛疆那带着野性和充满饥渴的眼神让赵甜不寒而栗。
此时,姑娘的手无意地碰到了牛疆的手,牛疆像触电了似的,全身一抖,一把抓住她的手,吓了姑娘一跳,她下意识地跳到一旁。
此刻,憋得满脸通红的牛疆突然扑上来,一把搂住她不放,赵甜吓得一连尖叫几声:“啊!不!不要这样!”
远处的水儿紧紧的握着一根树条,心里像热锅上的蚂蚁,怎么办,我是上,还是不上?
他身上一股刺鼻的怪味,说不清是来苏还是福尔马林的药味,让赵甜感到头晕、恶心和窒息,她用力挣脱他,跑走了。
姑娘的白裙一瞬间消失在黑夜里,公园里的这一角落又恢复到几秒钟前的寂静。
他好像梦中初醒,呆呆地在这片树林中站了许久,遗憾、羞愧、后悔、怨恨和恼怒,各种不同感觉涌上心头。他用自己的双拳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仰着头痛苦地吼叫着。
在吼叫的一刹那,水儿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牛疆,那爆发的眼神,是压抑不住的。
她确定,那个火车上的牛疆就是他,他根本没有女人,他从一开始就在撒谎!
牛疆根本不会意识到水儿的存在,他只是在思考,这次约会他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他太拘谨了,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学着一些书本上看到的话对姑娘说,可是,话一到嘴边总是被堵住,他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和舌头僵硬,动一动都困难,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他反思着。
无精打采地从公园回来,在医院大门口正巧碰到了孙护士长从医院里出来。
牛疆本想躲过去,可是护士长已经看到他了。
“牛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谈得怎么样?”
“嘿嘿!”牛疆不自然地笑了笑,低着头没说话。
“没成,对吗?”看到他那一脸的沮丧,孙护士长就明白了。
“嗯哪。”他赶忙走开了。
抛开恶魔的本质,他真的很笨,不会谈恋爱。水儿喃喃自语。
是的,他不懂得什么是情感,也不懂得什么是爱情,甚至不懂得一般朋友之间的沟通和心灵交流。
世界上的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十分简单,人活着只有喜欢和不喜欢,喜欢吃的,你就去吃,喜欢做的,你就去做。他希望男女之间的事情也这么简单,只要愿意就行。可是,每当第一次见面让他兴奋激动时,他想去拥抱女人,偏偏女人都反感他,拒绝他,逃离他。他也知道他自己错在哪里了,可是他改不了,他天生就是这么个德行。
这次约会,他先是紧张、拘谨,想说的话说不出来,接着心情稍微放松些,看到姑娘那么秀气和漂亮,他内心泛起一股冲动,禁不住地幻想把姑娘搂在怀里。他很想直接了当地对姑娘说:“我喜欢你!”可是话还没出口,他已经把姑娘抱住了。
赵甜哭着跑回家里。她感觉受到了侮辱,她不能理解这个表面上这么憨厚老实的男人,怎么突然变得像一个色狼。
“难道我做错什么了吗?”姑娘对来看她的孙护士长说。
“你没做错,是他这个人太愚蠢!”孙护士长抚摸着她的手安慰她说。
“既然你知道他这个人这么愚蠢,怎么还给我女儿介绍呢?险些害了她。”姑娘的妈妈生气地说。
“妈妈,你别说了,我没事了。”姑娘担心妈妈再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
“孙阿姨,我没事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唉,真对不起,本来想做件好事,没想到确干了件坏事。”
第二天,孙护士长见到牛疆后,气得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骂了他一句:“真愚蠢!”
没过两个小时,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医院冒出来了很多议论。有的说牛疆看似老实,其实就一个野兽,粗鲁又愚蠢,医院里没有人再愿意给他介绍对象,牛疆自己也不再想去谈恋爱了。
但是,在科室同事的眼睛里,他为人实在,有谁需要他帮忙,特别是出力气干活的事情,他从不推辞。病理科的工作他做得最多,所有大家不愿意做的工作,无论多么脏多么累,他都毫无怨言地去做,因此,他得到科主任老陶的表扬。
科主任老陶是个矮矮胖胖、大大咧咧、性格直爽、十分可亲可敬的上校,老资格的病理学专家,水儿特意看了下,这个人和牛疆是同乡。他们有着相同的生活习惯和嗜好:喜欢喝酒,吃肉。
陶主任自然听到了风言风语,大白天会拉着牛疆在办公室里两个人一起畅饮,酒菜十分简单,一点花生米和咸菜,带一点香肠。
牛疆虽然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可酒喝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开始变得爽朗一点,话也多了,竟闲聊了两个小时。
喝到开心时,老陶主任关心地对牛疆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成个家了,有合适的女孩子还要见一见。
“嘿嘿!我自己也着急呀”
“想找啥样的?”
“嘿嘿!”牛疆也不知道他自己想找什么样的女人,所以只是傻笑,没有回答。
老陶主任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说:“牛疆,以后再有人帮你介绍对象时,要理智些,别尽干傻事!”
牛疆低着头听着,他明白陶主任已经知道昨夜那件让大家嚼舌头的事情。
“我这个人哪,感情来的快!第一次见面,看到姑娘秀气、漂亮,我马上产生好感,心里会有一种想占有她的冲动,我无法抑制自己的行为,结果干了蠢事。”
“你这哪里叫感情!这是本能,连动物都有的一种欲望!”老陶主任说:“论年龄我算是你的长辈了,我就直说了,第一次与女孩见面要说说话,认识一下,给对方一个好感,别急着动手动脚的,否则再大方的女孩也会被你吓跑了。”
“你说的对。我这个人,对女人只有本能,没有感情。”
“胡说,人都是有感情的,要多接触,才会产生感情。”老陶继续说:“谈情说爱也是一门学问,你挺聪明的,能学得会。”老陶知道他在这方面不仅愚笨而且还很自卑,所以觉得要鼓励他。
“嘿嘿!嘿嘿!”牛疆又是一阵傻笑。
很少有人夸奖他聪明,大家都认为他愚笨。听了老陶主任的夸奖,他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女人?”老陶笑咪咪地问道。
“嘿嘿!我,”牛疆实在是说不出来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对他来说,还没有奢望到想找一个他理想中的女人,其实,只要是个女人,只要愿意嫁给他,或者同意陪他睡觉,他都会同意。
“你说话怎么像放屁似的,这么费劲儿!”老陶有点不耐烦了。
“还是像过去那样好,父母包办,男女面也不用见,直接入洞房。嘿嘿!”
被陶主任这么一骂,牛疆终于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实在是不会谈恋爱,也厌倦恋爱。人和人的交流,对他来说是最难的事。他平时对谁都不主动说话,只有在喝酒后,他才愿意开口,说说话。
老陶听了他说的话,气得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
“妈的!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有这种想法!愚蠢!你打一辈子光棍儿吧!没人愿意帮你的忙了。”老陶喝得差不多了,脏话都冒出来了。
美美的睡了一觉,起来后已经下午了,牛疆接到院长交给他的一项任务,让他尽快制作两具完整的人体骨骼标本,交给军区的护校,作为学生们学习人体解剖时要使用的教学工具。
他带着医院派出的救护车去军事法院的法场,取当天要被执行枪决的两个死刑犯的尸首。
“牛哥,我们今天去法场拉什么呀?”司机吴亮发动了汽车后问道。
“囚犯的尸体。”牛疆面无表情的回答。
“啊,你是说拉被枪毙的尸体?”吴亮惊讶地喊道。
“怕什么?你要是害怕,把车停得远一点儿,在旁边等着我”牛疆撇撇嘴。
“可,可是。”
“你放心!我准备了两个大塑料袋子,把尸体装到塑料袋子里去,不会把血弄到车里。”他知道吴亮怕死人,看到他吓得那个样子,他开心地笑了。
法场位于南郊一个山坡的凹地里,一面是平地,一面是立陡的黄土坡,周围是荒凉的丘陵,附近没有树木,没有房屋,没有人烟。
天色已经渐暗的法场上空,不时的有成群的乌鸦盘旋着,发出“呱呱”的叫声。
两个死刑犯,都是刑事犯,一个是五十多岁的非现役的部队职工,奸杀害了一个智障的女童。另一个是当兵的,22岁,手段很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女友。他们俩被军事法庭判决死刑,立即执行。
法场上空的几盏强光灯打开了,把法场照得通明。两个死囚被押上了法场,验证身份,跪在地上,面向黄土坡。行刑者端着带刺刀的步枪站在死囚的后面,相隔三米远。随着行刑者的枪声响起,两个死囚无声地倒在地上。
牛疆几乎和验尸官同时来到了尸体旁边,两个死囚还在喘着粗气,鼻子和嘴涌出带着泡沫的鲜血。行刑者的子弹是从背后打中了他们的后胸,他们俩卷曲着侧卧在地上,睁着眼睛不停地挣扎着。那个年轻囚犯五、六分钟后闭上眼睛不动了,而那个年龄大的,一直在不停地“呼”“呼”地喘着粗气,又过了二、三分钟,还没有咽气。
“兄弟,痛快点吧,太难受了!”死囚嘴里吐着带血的泡沫,瞪着眼睛看着牛疆。
“好吧,我给你来个痛快地!”牛疆拿过行刑者的刺刀,用力扎进囚犯的前胸,旋转了一下,再拔出来,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囚犯立即断气了。
看到牛疆杀人不眨眼的凶相和动作,水儿一脸诧异,站在一旁行刑的法警都吓得连连向后倒退了几步。
死囚的家属放弃了认领尸体,这两具囚犯的尸体按照无人认领的尸体由医院拉走,做解剖和教学用。
法警平常枪毙犯人,子弹都是直接打死囚的头部,他们会立即死亡,不会做任何的挣扎。这一次,行刑者知道医院要用这两个死囚的尸体做骨骼标本,怕把头颅打碎了,所以没有直接打他们的头部。
牛疆解开捆绑在死囚身上的绳子,用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分别把两个尸体装了进去,然后,他一个胳膊夹着一个尸体,向停在远处的救护车走去。
吴亮看到他夹着两具尸体走过来,胆战兢兢地打开救护车的后门,说道:“扎紧塑料袋,别让血流到外面了!”
牛疆没说话,把两具尸体重重地往救护车里一扔,随后,他自己也钻进救护车里,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你抖什么?!”牛疆斜看了一眼旁边的吴亮,有点儿瞧不起他这么胆小的样子。
“我晕血了。”吴亮从反光镜看到两个装尸体的塑料布沾满了血液,感到头晕眼花。
救护车迟疑了半天才勉强发动起来,缓缓开走了,消失在夜色中。
汽车颠簸着行驶在法场通往市区的一段凹凸不平的土路上。这段土路是走在山岗上,周围显得十分荒凉,汽车发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似乎冲淡了荒野中的寂静和车里两具尸体带来的惊恐。不一会儿的功夫,汽车下到了山脚下。山脚下的公路穿行在茂密的树林里,路况似乎更差,汽车颠簸得也更厉害些。
黑暗的汽车里只有吴亮和牛疆,他俩谁也没说话。
吴亮从反光镜里隐约看到随着车晃动而左右摇摆的尸体,心里有些紧张,胆怯地双手有些发抖,车开得也不稳,不停地左右晃着。一条土坎使汽车猛地向上颠簸了一下,突然那个年轻的囚犯一下子坐了起来,满脸是血,睁着眼睛隔着塑料布瞪着牛疆,嘴里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用手撕破了朔料布,一只手抓住牛疆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吴亮的胳膊。
吴亮回头一看,惊恐地尖叫一声,吓得面色苍白,下意识地踩了一脚急刹车,打开车门,跳下车跑进路边的树林里去了。汽车紧急刹车的惯性把那个死囚重重地摔倒在车厢里,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救救我!”死囚眼睛望着牛疆喃喃地说道。
牛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但他马上镇静下来,他一只手把这个死囚按住,一只脚踏在死囚的胸口,用力向下一踩,死囚肋骨发出“嘎吱”的断裂声,死囚的嘴里立即流出暗黑色的血液,不一会就彻底断气了。
救护车发动机熄火了,四周一片漆黑、死寂,远处传来几声野狼的嚎叫声。
牛疆跳下车朝着树林里喊着:“吴亮!吴亮!”
他在树林里寻找着,可是吴亮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
“妈的,胆小鬼!”牛疆无可奈何地骂了一句。
牛疆站在汽车旁边等了一会儿,不见吴亮回来,他扔掉已经有点烫手了的烟蒂,钻进汽车里,坐在司机的位子,把汽车重新发动着。他用生疏的驾驶技术勉强把救护车开走了。
太平间在医院大礼堂后面一个偏僻的角落,因为很少有人往这边散步或行走,这里显得很安静。
太平间的平房沿着医院的院墙呈一字形排列,一共有五间房,其中有两间是停尸间,专门存放尸体,有一间化妆间,房间很大,可以用于遗体告别,一间标本室,又兼作解剖间,还有一间是看太平间人的宿舍。
从看太平间人的宿舍门出来是个内走廊,从内走廊可以直接进入太平间的每个房间里。
停尸房里的设备十分简陋,每间房间里有三张硬板木床,靠墙立着一个玻璃柜子,里面放着一些为尸体整容和化妆的物品,还有一些尸体防腐处理的药品。
太平间的后面是一堵高墙,墙的另一边是医院的家属大院,大院里有四排平房,平房的后面,是两栋三层的楼房。
太平间的前面是一个不太宽敞的小院,院子最里面,有几个水泥石棺沿着大礼堂的墙边摆放着,里面放着几具用福尔马林防腐剂处理过的无人认领的尸体。在太平间的大门旁,修了一排铁笼子,专门用来养动物。
离太平间远远的地方就可以闻到从太平间飘过来的一股难闻的气味,福尔马林和来苏消毒水混杂在一起的腥、辣、酸、臭的气味,所以,人们不愿意到这边来。病区在太平间的北面,家属院在南面,时间久了,一闻到太平间飘来的这种怪味道,人们就知道外面是什么风向了。
看太平间的老头已经换了很多人,来了一个新人,刚培训熟练,就辞职不干了。医院要求看太平间的人要住在停尸房的隔壁,因为有时夜里要随时接受尸体。这家医院的工作量非常大,重危病人多,重伤员也多,几乎每天都有病人死亡,有时还会接受一些社会上的各种意外死亡的尸体,因此,太平间的工作非常忙。
整天面对各种千奇百怪的尸体,又睡在停尸房的隔壁,长期处于紧张和恐惧的重压之下,让看太平间的老头感到难以应付,所以,没有一个看太平间的人能在这里干得很长久。
最近的一个看太平间的老头辞职不干了,牛疆就搬到看太平间人的宿舍里住了。
为此,医院长官还表扬了他,因为医院一时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看太平间的人。
牛疆不仅负责太平间的尸体管理工作,还负责尸体的病理解剖工作。他利用业余时间制作了很多人体解剖标本,提供给护校教学用。
然而,自从牛疆搬到这里住以后,这里就不再安静了。
他弄来10几条狼狗,说是要提供给医生做实验用,实际上他自己养着玩。
也不知道他每天给这些狗喂的是什么食物,这些狗被他养得又肥又大。
这些狗十分凶恶,见人就叫,扑上来就咬,平时都是关在笼子里,不敢放出来,但它们都很听牛疆的话,一见到牛疆全都变得老实乖巧。
护校的男学员也喜欢狗,每天吃过晚饭后跑到这里拿着食物喂狗,逗狗玩。看到牛疆开着救护车停到太平间的门口,几个男学员围了上来看热闹。
“牛哥,车上拉的什么?”
“嘿嘿!枪毙的囚犯。”
“牛哥,你把他们拉回来干什么呀?”
“没人认领的尸体,你们护校明天不是上人体解剖课吗?明天我解剖尸体,然后为你们制作两副人体骨架。”
听说是从法场上取回来的囚犯尸体,学员都很好奇,贴近车窗往里面看着,可是车厢里太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牛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哪,犯得什么罪?”
牛疆打开救护车的后门,说道:“你们自己看吧。”
救护车里飘出一股血腥气味,一条污血从救护车的后门流淌出来,滴在漆黑的柏油路上。围在车门旁的学生吓得倒退了几步。
正好这时,刘权威来找他,看到救护车停到太平间门前,高兴地走过来和他打招呼。
“嗨,牛疆,总算找到你了!”刘权威看到牛疆开着救护车回来,羡慕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了?”
“嘿嘿,这有什么难的,我早就会开车了。”
“我刚才到集体宿舍找你,你同宿舍的人说你现在不住在集体宿舍了,搬到太平间这里住了,有这么回事吗?”
“嗯哪!”
牛疆答应一声,从后车门跳到车箱里,准备把两个死囚拖下来。
刘权威好心地问他:“你怎么不在集体宿舍里住了?为什么要住到这里来呀?”
“我睡觉打呼噜,同宿舍的人经常抱怨我打呼噜太响,吵得他们睡不好,有时候他们经常半夜里把我搞醒,因此,我不愿意住在集体宿舍里。”
“这是太平间哪,住在这里你能睡得着觉吗?”
牛疆没有回答,他在车厢里弓着腰绕道囚犯尸体的另一边,抓住一个囚犯的肩膀,想抬起尸体,可是,尸体太软,他没用上力气。
刘权威又关心地说:“住在这里多可怕呀!”
“我不觉得这里有什么可怕的,死人又不会说话,更不会打扰你。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性格内向,不愿意和人说话,我也讨厌我们宿舍里的人喋喋不休的说话,只要是不说话的,包括狗,甚至死人,我都喜欢打交道。”
“呵呵,你不怕阎王爷的小鬼来抓你吗?”刘权威对他开了个玩笑。
“明天我抓个阎王爷的小鬼给你送去吧,哈哈!”牛疆笑得很得意。
“嘿嘿,老弟,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刘权威觉得话不投机,准备离开。
这时,牛疆向刘权威招招手说:“过来,帮我一把,把他们抬下来。”
“什么,让我帮你抬死人?”刘权威这才注意到车厢里有两具正流着血的尸体,他向车厢里探头一看,吓得倒退了几步,自知没趣,灰溜溜地离开了。
“真是个怪人!”他临走时自言自语地说道。
是啊,这种事情让正常人很难想象,住在停尸房的隔壁怎么能睡得着呢?他成了头号的怪人,在大家眼睛里,他不仅仅力量大,胆子也大,而且性格也怪癖,有点变态。
“你们过来,帮我抬着脚,把尸体抬下来!”牛疆冲着那些学生招招手说。
一群围着救护车看热闹的学生没有一个人敢走过去帮助他,有的站在那里傻瞪着他,有的躲开,有的又跑到狗圈那里去逗狗。
“你们都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乱喂狗!”牛疆生气地冲着那些正在狗圈外面喂狗的护校学生喊着。
学生们像似没听到他的话,继续喂着狗。
牛疆气愤地跳下救护车,打开狗圈铁门,牵出一条最凶猛的大狼狗,吓得这些学生一哄而散。
其实,牛疆独自一个人完全可以把两具尸体搬下来,他故意的让他们帮帮忙,他想看到他们那种紧张、不安和恐惧的表情,他的胆大无所畏惧与周围人的惊恐不安形成鲜明的反差,这让他感到自豪。看着他们逃跑的背影,他哈哈的大笑起来。
牛疆用绳子把从法场运回来的两具尸体捆住,然后,从救护车上卸下来,他一只手夹着一具尸体,扔在太平间外面的两个水泥台子上。这两个水泥台子实际上是两个水泥棺材,里面放着做过防腐处理的无名尸体。
牛疆拎着两大桶清水,把救护车里外清洗了一遍。
司机吴亮不知什么时候从郊区走回来了,他看到救护车停在太平间的门前,趁牛疆不在时,悄悄地把救护车开回去了,临走前,冰冷的眼睛看着太平间的窗户,仿佛在宣告一场精彩的电影,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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