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魂殇诀,蝶之挽歌
黑暗中彼此都看不见,箫冉再次打开手电照射着前方,忽然掠过一个森白的影子。
手本能地一抖,林正儒赶忙扶了一把。
身后的骷髅大胆地往前走了几步,李阎也紧跟在身后:“是什么?”
同时,鼻子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光束往下照去,地面上显出几根人骨,接着又有些碎骨头,还有个被砍下的头骨。
“原来是死人。”
他们小心地踏过遍地的骸骨,手电光线里又现出一把缅刀,从刀的装饰看应该年代久远。
但时隔多年依然锋利无比,刃口在电光下发出森严的寒光,或许当年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他们一步步向前走去,发现更多的尸骨,大多是身首异处,活着被拦腰砍断,很少有完整的骷髅。
许多人骨上覆盖着甲片,有古印度的锁子甲,中国的铁片铠甲,甚至有整块板甲。
有的被砍下的头骨旁,滚落着瓜形或壶形头盔。
还有更多甲片散落在地上,乍一看宛如铜钱撒地。
各种兵器也越来越多,除了常见的刀剑弓箭,还有马来地区的蛇形匕首,阿拉伯的大马士革弯刀,印度的五子流星锤,波斯的镶银钢铁长矛,兵器大多已锈迹斑斑,刃上也布满了缺口,但却足以组成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
“二舅,这是你干的么?”
“不是。”
“看来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这些人都是在刀光剑影中战死的。在那么狭窄的甬道里杀来杀去,一定是非常残酷的。”
李阎边说边抚摸着石壁,连这上面也有许多刀剑砍痕,可以想象得到战斗的惨烈程度。
他们踏着尸骨向前走了数十米,一路上都是这些东西,起码成百上千。
这条甬道简直成了绞肉机,腐烂的气味在此积累数百年,或许正是亡魂的哭泣。
鼻子渐渐适应了腐烂气味,前头的残骸仍无边无际。
林正儒停下来自言自语道:“有多少骨头,就有多少母亲的眼泪。”
他捡起地上的两副锁子甲,它们全是用铁环连缀而成的,粗看就像柔顺的毛衣,若穿在身上就知道分量了。甲的胸部露出破洞,许多铁环也因此脱落,显然是被长矛或宝剑刺穿的。古人的铁甲抓在自己手中,似乎摸到了灵魂重量,轻飘飘的又不愿离去。
这条甬道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长,很快的穿过,月夜,再一次出现在了眼前,随之一同出现的,是几尊巨大已坍塌在地的佛像,仍以神秘的微笑看着他们。
在碎裂的石缝里,顽强地长着几棵榕树,棕色的根须肆意伸展,改变着历史与现实。
“这是哪里?”李阎问道。
“我们应该在宫殿的西侧。”林正儒看了看远处的金字塔。
这?竟然又是一个宫殿!
照例,一尊高大的塔门,一个飞天女神浮雕,穿过塔门是古代王宫,东南亚宫殿大多是木结构的,经过数百年早已腐朽,只剩下地基和残壁。红色宫墙一片斑驳,长着青色苔鲜,宫门前排列着七尊眼镜蛇保护神。
骷髅盯着那飞天女神的浮雕竟不由的微微一颤,这一动作被李阎悄悄的捕捉到了,他把手打在骷髅的肩上:“二舅,走了。”
“哦。”
行走在残垣断壁间,血色月光掠过几棵大树,照射到他们唇上,仿佛刚刚进行完人血晚宴。
冰冷的夜,月亮再度隐藏,凉风袭过。
所有残破的浮雕和佛像,都躲到了阴影背后,就连王宫的高大石壁也模糊了,与夜色黏在一起无法分辨。
李阎看了眼身后,眼皮重得像沙袋。
深呼吸,再来一个深呼吸,在黎明前紫色的天空下,大力伸展着身体,似乎每一根骨头都吱呀作响。
终于,第三道石门,出现在了眼前。
牛疆拖着李阎,两个人用力去推这道大理石门。箫冉和林正儒也来帮忙,但无论四个人多么用力,大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该死!怎么回事?”
牛疆拼命敲打着石门,仿佛祈求外面的灵魂为他开门,让他们离开这里。
李阎则接过林正儒的手电,仔细照射着门沿四周。
忽然,他发现在石门右侧的墙壁上嵌着一座十几厘米大小的神龛,上面有个匕首状的凹处,就像正好有把小匕首被挖了出来。
骷髅也紧盯着这里,感觉这形状似曾相识,低头思索了片刻,猛然黑瞳下的幽光剧烈收缩着,整个身子开始颤栗。
李阎立刻在身上摸索着,取出了一把古老的匕首。
就是它!
那把匕首——连刃带把不过十厘米,一头是锋利的尖刃,另一头却雕着个面目狰狞的女妖,虽然表面已经锈蚀,但历尽数百年依旧精美,乍一看就有摄人心魄的力量。瞬间,李阎想起如同荆轲刺秦王,用“图穷匕现”的方法刺死了大法师,画里的凶器不就是眼前的这支匕首吗?
“混蛋!”
骷髅莫名其妙的骂了一句,他颤抖着夺过这个陪伴他百年的匕首,早已成了他的一部分。匕首放到眼前,匕首握柄处的女妖雕像,睁开了双眼,射出骇人目光。
骷髅的胳膊颤抖的厉害。
他将小匕首缓缓举起,对准石门旁边的小神龛,小心地塞入那匕首状的凹处。
就像是模子和模具,小匕首竟丝毫不差地安了进去,无论是锋利的刃口,还是锯齿状的女妖雕像,都与凹处的边缘严丝合缝,仿佛就是从这块墙上挖下来的。
他深呼吸了一下,轻轻转动起小匕首。
果然,神龛也跟着转动起来,就像钥匙塞进了锁眼里——匕首正是打开世界大门的钥匙!
300年前,
你将匕首完美的避开了我的要害。
看着你们离去的背影,
我一次次的爬起来,
履行着爱情的誓言,
你一怒之下,将它刺进了我的头颅。
原来,
你曾爱着我。
当所有人感到一线生机时,只有李阎听到了那颤抖的心在哭泣。
脚下响起一阵奇怪的转动。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脚下的地已经碎裂,破开一个巨大的陷阱,地心引力如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们彻底拉了下去。
四分之一秒后,三个人都掉下了深渊……
无底洞?
仿佛坠落了无数个世纪,在黑洞里时间被无限压缩,吞噬着宇宙中的一切物质,直到他们摔在一堆破烂上。
黑暗中扬起亘古的灰尘,仿佛经历了一次重生,他们都感到身下一片柔软,这片柔软让他们没有被摔伤。
李阎第一个爬了起来,幸好手机完好无损,他打开手电,光束照到一张灰色的脸——牛疆脸上全是各种纤维,配着那一脸横肉,仿佛是个捡破烂的,再看其他人也是差不多的样子,摸摸自己的脸,果然大家都是同一副尊容。
彼此都苦笑了起来,地下是一堆破布烂絮,林正儒抓起几块看了看说:“这是古代的纺织品,大部分是丝绸和棉布,也许这里是布料仓库。”
刚才转动小匕首,却意外触动了机关,地面碎裂让他们都摔下来。还好摔到了这些破烂上面,就像掉到充气垫子上一样,大难不死。
他们用手电照射四周,发现了一条深深的甬道。
这,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条通道。
五个人立刻往下走去,脚下渐渐变成石头台阶,往下的坡度也在变大,此刻他们反而不再恐惧了,走了将近十分钟,他们感觉越来越接近地面了。
忽然,前方显出一线幽暗的光,李阎加快脚步跑了过去。
甬道尽头传来泥土的气味,那是个不规则的椭圆形出口,只能容纳一个人钻出去。
李阎第一个爬了出去,立刻在外面兴奋地大喊起来,第二个爬出去的是林正儒,骷髅是最后告别黑暗甬道的。
爬出去便看到漆黑的夜空,隔着一层茂密的树冠,枝叶上还残留着水滴,地面全是湿漉漉的,许多地方积着水。
终于出来了!
李阎仰天深呼吸了几口,仿佛在黑夜里行走了许久,突然见到了光明——尽管此刻天色已经昏暗,晚风却送来隐秘的花香,五人重新回到了人间。
回过头却见到一个树洞,在一棵大榕树的底下,他们正是从树洞里爬出来的。
想必古时候是条秘密通道,以备受到进攻之时逃生所用。
骷髅站在树洞外恍然若失,竟又把头探进了树洞。幸好他没有钻回甬道,只是面对树洞不停颤抖,肩膀上下耸动起来,嘴里发出轻轻的抽泣声。
他怎么哭了?
李阎轻轻走到他身边,而他的脸几乎埋在树洞里,完全看不清他的表情——此情此景让他想起《花样年华》,梁朝伟跑到吴哥窟里,找到一个树洞倾诉并流泪……
还有多少回忆?
藏着多少秘密?
树洞已被倾诉了千年,不妨再加一个多愁善感的灵魂,也谢有树洞里的神灵,才能知道我们心底的前生今世。
当离开树洞之时,已悄悄擦干了眼泪,走出茂密的榕树林子。前方又出现了小径,还有残破的佛像和建筑,回头借着傍晚的天光,可以望见大王宫的轮廓。
突然,空气开始变得燥热,夹杂着浓郁的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这种气味,是那么的熟悉。
隧道?蝙蝠?
林正儒第一时间抬起头,挤出一丝苦笑。
成群的蝙蝠数以万计,在空中变换着各种各样的形状,黑压压的宛如一只神话中的巨龙,飞机都是那么的渺小。
恐惧,从天而降。
李阎瞅了眼干涸的灵气无奈的摊了摊手,骷髅呆呆的望着天空,默默的表示自己只对地,不对空,三个酱油选手大眼瞪小眼。
空军在黑夜中盘旋片刻后,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蝙蝠,两颗尖长的獠牙在不断伸长。
又一次,进入了绝境。
突然,黑夜中亮起了一点青光,接着,无数的青光亮起,漆黑的夜空瞬间挂满了繁星,触手可及。
“好美啊”箫冉双手合拢,动人的瞳孔映射着灿烂的星空。
甜美的有熟悉的声音在隔绝了仿佛一个世纪后,在耳畔轻轻响起:“魂殇诀,蝶之挽歌”
黑夜在无数的青点下如同白昼。
他们看到了那阴暗的隧道,见到丛林中残破的墙垣,画面在墨绿与青灰色中展开,天地已寂静数百年,就连鸟雀也停止鸣叫,白色烟雾缭绕脚端,空中一丝蓝色的魂魄,在茫然的飘荡着。
骷髅望着那刺眼的天空,低头看了眼冰凉的水儿:“快!这是女娃儿的魂!叫她名字!”
“什么!”李阎睁大了双眼,胸腔满满的吸了口气,朝天大喊:“水儿!回来!”
箫冉和林正儒见状,也跟着大喊。
牛疆小心翼翼的放下背了一路的尸体,后背终于不再冰凉,操起破锣嗓门:“我滴个水儿呦!你快回来咧!”
“水儿!你快回来!我在这!”
天空中的灵魂似乎听到了生命的召唤,脑海响起某个清脆的声音,如童年挂在屋檐下的铃铛,随风摆动出金属的撞击声。她的瞳孔在强烈的光线里放大……放大……变成一个深深的洞窟,里面有一尊千年之前雕刻的佛像。洞窟中的佛像如此美丽,那眼角、那鼻梁、那匀称的嘴唇,那脖颈、那肩膀、那窈窕的身段,无不是青春女性的特征——她是来自古印度的蓝毗尼,还是古楼兰的海市蜃楼,抑或吴哥窟里的神秘微笑?她是这一切的混合体,她盯着地面的眼睛,精灵们的翅膀引导她慢慢降落。
当灵魂回到身体的那一刻,动人的秋眸再次睁开,精致的小脸挤出一丝疲惫的微笑。
“水儿!”
李阎一把抱住水儿:“水儿,你知道么?我以为你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心那么痛,明明才认识了一天,为何感觉失去了所有,我快要死时,又看到了你的影子,这么多年,你陪着我,孤独,寂寞,所有的一切我都看到了,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水儿轻轻的推开这撒娇的孩子,美丽的眼睛闪烁着一丝温柔:“我也是,明明知道自己能力,却硬想着去保护你。”
“水儿,都怪我,以后不会了,在粉身碎骨,将要死亡的时候,唤醒了灵根,学会了骨裂,不过相比你魂飞魄散而言......水儿!难道你?!”
李阎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时间变得激动起来,兴奋的看着水儿。
“恩,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结果还好。”
“挖槽!太牛了,那你这一招是啥?会把他们都杀死么?”
水儿挠了挠头,委屈的嘟起樱桃小嘴:“好像是....爆炸啵。”
“靠!”
话音刚落,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空中那无数青光被点燃,巨大的波动卷起一阵狂风,远处的残壁石墙轰然倒塌,一道狭窄的门出现在了眼前。
“快!给老子都进去!”骷髅大喊。
打开那狭窄的门,刺眼的白光扑面而来,就像一把雪白的利刃刺入大脑,浆液和细胞全部碎裂,整个身体被分解成无数块,满世界的鲜红色……他们抱着脑袋东摇西摆,似乎真的头部中弹了。
疲倦,疼痛,眩晕。
终于,可以睡了。
当再次睁开眼时,李阎用眼角瞄到骷髅正鬼鬼祟祟的摸着自己的口袋。
“草!你个变态,干啥呢?”
“你娃扯巴子!吓老子一跳,老子摸根烟抽!”骷髅咂咂嘴骂道。
揉了揉后脑勺,不时地还伴随着阵痛,李阎环视了一圈:“咦?这不是我们出事的地方么?你看,那车厢还在。”
剩下的人接二连三的醒过来,欢呼雀跃的箫冉狠狠的亲了口脚下的草地。
水儿淡淡一笑,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林正儒叹了口气:“如果这骷髅不在,我真以为做了场噩梦。”
“啥子?你对老子有意见撒?”
牛疆看了眼远处的峡谷,那通往死亡的一线天,已经荡然无存,仿佛被天外来客在不知不觉中换了副画。
“喂!你们听,是什么声音?”箫冉抬起了趴在地上的头。
所有人屏住呼吸。
“听到了!是警报,有人来救我们了!”李阎兴奋的挥着手朝山顶大喊:“喂!我们在这里啊!”
所有人跟着一起喊了起来。
两分钟后,消防车带着悦耳的声音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
“得救啦!”箫冉喜极而泣。
“哈哈!干他娘咧!”牛疆抹了把红肿的眼睛。
林正儒扭了扭脖子,美美的伸了个懒腰。
只有李阎,看着二舅。
“你特娘的跟上来干球啊!现在咋办!”
“侄子,血浓于水”
“浓个P啊!光天化日的你一个大骷髅在大街上乱逛,不拿去被研究才怪啊!”
“你个龟儿子,老子叫你学人做菜,现在你有出息喽,翅膀变硬了,你要和内个婆娘一样抛弃老子,是不是?是不是!”
“挖槽!你被你媳妇儿甩了干老子屁事啊!300年前我祖爷爷的爷爷还是个小蝌蚪呢!”
“妈买妈屁哟!给我冲老子,掺你两耳屎,警告你哦,别揭老子感情伤疤! ”
“好了好了,不要吵啦,大家想想办法吧!”林正儒看了眼这两米高的大骷髅也犯愁。
“咦?对了,把他藏起来不就好了么!”箫冉忽闪着大眼睛说道。
“是啊!可以藏起来!”林正儒一拍手附和道。
“藏?怎么藏?这货这么大!”李阎白了眼骷髅。
“你个瓜皮,老子的每一块骨头都是魂力链接的,当然能分家。”
“哦?”李阎挠有兴趣的回过头。
五分钟后,李阎拖着叮铃哐啷的身体,艰难的往山上爬着,那巨大的裆部浑圆膨胀,就像每个男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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