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两个老混蛋
“我明明放在这里的呀!怎么会不见了呢?”艾琳在草丛间扒弄着,一脸焦急,额头上也沁出了细细汗珠。
她和巴泽尔返回“藏宝地”的时候,那堆被她藏起的兵甲却不见了。她再三确认,旁边大树上的记号表明她并没有记错位置,一切都没变,唯独那堆兵甲却不翼而飞了。
“艾琳,算了,反正也不是我们的东西,丢了就丢了。”巴泽尔一副无所谓的语气,当然,也有安慰她的成分。
可他越是这么说,艾琳反倒越生自己的气。她会把这一切怪责于自己,觉得自己很没用,不仅帮不上忙,还只会添乱。艾琳不喜欢做一个毫无用处,只会添乱的姑娘。
“怎么会丢呢?”艾琳仍不愿放弃,继续向更远的地方扒弄寻找。
“也许被路过的谁捡去了吧。”
艾琳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特意找了这么一个草木茂盛地方的藏东西,如果说被人捡去,那只能说明她挑的位置不对,或者是藏的不够隐蔽。巴泽尔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才弄到的战利品,就这么被她搞丢了。她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艾琳踮起脚尖,四处张望着,期待着在别处看到那堆东西,但除了荒草枯树,她什么都看不到。
“我原本就觉得那堆破铁皮不值钱,丢了更好,省的我们还要费劲吧啦弄回去。快走吧,我都饿了。”巴泽尔一脸轻快。
艾琳把抱着那堆兵甲走了一路,深知它们的价值,那绝不是什么破铁皮,她甚至认为那兵甲是用比银更高级的金属制成的。巴泽尔越是这么轻描淡写,他就越难过,也就越觉得自己没用,明明是自己做错了事,还一副要别人安慰的样子。
但艾琳并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富家小姐,犯了错也不会哭哭啼啼地说着“都是我的错……我真没用……”这种看似自责实则是博取同情的话。她是真的自责,自责的与自己赌气。
艾琳跺了跺脚,紧咬着唇,闷声不语。圆圆的小脸胀红着,难掩焦躁郁闷。
巴泽尔深知艾琳的性子,知道再说安慰的话肯定只会让她更自责,于是他装作无奈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再帮你找找。”
“不用了。”艾琳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肯定是被人拿走了……对不起。”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一副赌气的样子了,不然就太矫情了,她当然更无法接受一个矫情的自己。
“那我们回家吃饭吧,好饿好饿!”巴泽尔立刻变回嬉皮笑脸。
“嗯。”艾琳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走在路上,巴泽尔偷眼瞄了下艾琳,发现她的小脸仍红鼓鼓的,大概还在跟自己较劲。
走了约么十分钟的样子,艾琳突然就不走了。
“怎么了?”巴泽尔问。
艾琳没有回答他,而是把帽子摘了下来,尖尖的耳朵一颤一颤的。
巴泽尔立刻明白了,“你听到什么了吗?”他问。
艾琳点点头,把帽子重新戴上,遮住耳朵。然后转了一个方向,朝西南方向走去。
巴泽尔虽然不知道她听到了什么,但看她默不作声认真的样子,心中起疑,也只好赶紧跟了上去。
过了一会,巴泽尔也听到点什么。
“嘡啷……嘡啷……”声音虽然微弱,但很熟悉,这正是那副银甲撞击发出的声音。
两人小心谨慎地朝那发出声音的方向跟了过去。
渐渐地,一座林中小屋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有一个中年男人正两手提着东西朝那小木屋走去。每走一步,那“嘡啷”声就响一下。巴泽尔看到,他的右手提的是一只魔化变异的大蜘蛛,还在挣扎的起劲。而他左手提着的正是那堆银甲。
巴泽尔迅速环视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片渺无人烟的地方,唯有那做小木屋孤零零地立着,那小木屋比巴泽尔他们俩住的那间还要破旧许多。如果不是还有几片立木板撑在四周,完全可以称之为牛棚。
巴泽尔对艾琳打了个手势,然后两人绕到正对门的方向,趴在了草丛里,观察着小木屋里的一切。
于是,开篇的那一幕就出现了。
待到看清小木屋内的情形,巴泽尔方才想起这两个人来。他虽然从没与他们正面打过交道,但也老早就从村民口中听说过他们,村民们对他俩的评价出奇的一致——不咋地。而村长对他们的评价却是——很不咋地。
听说他们早在十年前就来到了这里,一来就住在了野外。村长知道了此事,以为他们身为外乡人,许是怕生,才住在野外。于是便主动去邀请他们搬到村子里去住,一来呢,大家都作为城外居民,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二来呢,村子处在城墙之下,如遇怪物攻城,离城门还近些,跑的快的话呢,有利于保住小命。
村长一片赤诚之心,意气风发地去了,颇有城外最高领导人的风范和胸怀。可他回来的时候却是灰头土脸,一脸铁青,问之为何,他憋了半天,破口大骂了一句:“两个老沙雕!老流氓!”所以,先前只说村长对他们的评价是“很不咋地”,那都算的上是赞美他们了。
巴泽尔不知道村长经历了什么,但他不明白的是那句“两个老沙雕!老流氓!”是什么意思,在他所能理解的世界里,沙雕是没办法拥有成为流氓的基本智慧的。
待到他偷窥了两人烤蜘蛛事件之后,心里才对那句话有了初步的理解,他想,大概“老沙雕”指的是那个中年男子,而“老流氓”则是指的那老头。“村长真是慧眼如炬啊!”他不禁暗暗赞叹这位勇者村的村外之村的最高领导人。
在这个“老流氓”老头提着那串盔甲走出小木屋之际,巴泽尔从草丛里走了出来。他扮演着一个丢了东西的纯真少年,来到了那老头面前……
“小红毛,你依据什么说这是你的东西?”老头一贯的面无表情,一贯的声音清冷。
“对呀!小红毛,依据什么?!”中年男人像个大功率的复读机似的。
什么小红毛大红毛?你还不如干脆叫我小红帽得了!巴泽尔被叫的很不爽,但脸上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纯真无邪,依旧春风和煦,他转身指着来时的方向说道:“那里,那里,我就是丢在那边一棵大树下的草丛里的,你们一定是从那儿捡的对不对?”
老头扭过头去,用询问的目光看了那中年男人一眼,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老头把头扭回来,又对巴泽尔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可是,你看上去很穷啊!这怎么可能是你的东西?”
“哈哈,对呀,你看上去好穷哦。”中年男人又复读了,还是台附魔了嘲笑卡的复读机。
巴泽尔脸上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心道:“我可不想被两个住牛棚吃蜘蛛的家伙这么说啊!好歹我的衣服上还有补丁,你们两个老家伙穿的都能叫镂空装了,还好意思在这腆着个老脸说我穷?”但想归想,话却得另说:“这个嘛!实在是很不好意思,这东西确实不是我的,是有一位大哥托我保管的,我还得还给人家。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又伸手去接。
老头又把手往后一缩。
怎么个意思?你个“老流氓”还真要耍流氓不成?巴泽尔送给他一个愕然的眼神。
“你看哈,是这么个事。因为你这堆东西,我们已经失去了我们的晚餐……”老头又还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哦,明白了,碰瓷嘛!巴泽尔听说这是由某个盛产瓷器的东方古国所创造的词汇,虽然不明白其本来意义,但也知道它用在此处刚好合适。他又看了看屋内已经被烤成黑炭的蜘蛛,又看了看面前二人饥渴的眼神,已经确信今天要想拿回这副兵甲,势必是要放点血了。
但现在再说不要已经晚了,因为他已经现身承认了这是自己的东西,如若这两个老家伙在处理这副兵甲时出了什么纰漏,那么别人顺藤摸瓜就能把他找出来了。
巴泽尔心里清楚,就算请这两个老家伙吃上十顿饭,对于能换回这副兵甲来说,那也是微不足道的,他心里其实也清楚这副兵甲价值不菲。
“那么……”巴泽尔刚想说请到我家里做客吧,我给你们做好吃的。但话刚一出口,就被打断了。
“我听说城里有个叫莉雅的娘们开了个酒馆挺不错的哈。”老头用他极罕有的夸张语气对那中年男子说道。
“啊?啊!是啊,是啊,我还听说她原来是个很有名的舞娘呢。”中年男人这会倒是灵透非凡了。
巴泽尔脸上一黑,抽动的更剧烈了,心道你们两个老家伙怎么这么会听说?想去那里吃直接说不就得了,还听说这听说那的。那里可是勇者大陆消费最高的酒馆,你们听说的我也早就听说了。可我活了十几年,也没敢去消费一次。今天让你们两个老家伙碰个瓷,就要去享用顶级料理了?拜托,大家都这么穷,互相留点底线和脸面好不好啊?无耻也要有个限度啊!
巴泽尔强忍着怒意,尬笑着说道:“这个……还是太那什么了点吧?”
“嗯?”老头脸一板,两手一背,把那堆兵甲置于身后。
“咳!”中年男人好像临时打开了精明外挂,也学着摆出一副不去就免谈的态度。
巴泽尔连忙答应:“去去去,这就去!”他实在是服了这两个老混蛋,现在他更加认同村长对他们的评价,心里不禁呐喊道:“村长啊!你可真是英明神武,慧眼识流氓啊!”
老头淡淡地说了句:“那走吧。”抬腿就走。
“你要提着它吗?”巴泽尔指着他手上的兵甲问道。
老头低头看了看,不悦地咂咂嘴:“对哈,提着它太麻烦了!”
“还是先放家里吧,我们吃完饭后,我再来拿。”巴泽尔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想的却是,等他们一离开,就让艾琳出来把兵甲拿走。然后他中途找个借口溜之大吉,让这两个老混蛋喝西北风去。
“嗯……”老头沉吟了片刻,然后……解开了草绳,又然后……开始把那盔甲往身上穿,还丢给中年男人两件。
巴泽尔彻底无语了。
那老头似乎还是那么钟爱“手脚”,而中年男人分到的则始终是“中间部位”。结果是,老头穿上了银靴、银臂铠,而中年男人则穿戴的是胸甲腿甲还有头盔,那把银剑也被绑在了他的腰间。
好么,两个老混蛋秒变两个老神经病。巴泽尔对他们二人的混搭风格表示审美无能。
“看来,我们必须要先牺牲一些送你回家的经费了。”他心里默默对艾琳哀叹。在转身与老头他们一起向城中走去的时候,他把手放在背后,向尚伏在草丛中的艾琳做了“回家拿钱,然后来和我会合”的手势。又过了一会,他就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草丛翕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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