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两条火龙王

　　夜凉似水，风轻如歌。

　　巴泽尔头戴苍穹，脚履后土，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两边是联排的房屋，屋中寂寂，秋日的恬静时光在此悄悄地流淌……

　　除了，偶尔有一两声来自前后两条巨龙的咆哮。

　　在这样一个醉人的曼妙夜晚，巴泽尔几乎都想……放弃活着了。

　　“真要放弃吧，又太不划算了，毕竟我还这么年轻，再说了，我死了，艾琳怎么办呢？不放弃吧，求生无门啊。前面是很大龙，后面是龙很大，最主要两边的房子还是联排的。”巴泽尔第一次觉得联排的房子这么讨厌，他以前他还经常很羡慕地指着这一片对艾琳说：“啧啧，你看人家这几家，多团结！多友爱！”但此时他却想大骂身后那条巨龙，刚才怎么没把这一片也给夷为平地。

　　还特么一把梯子都没有！上房都不行！那下地吧，现挖地道也来不及了呀。

　　这可真是前有追兵，后有堵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不放弃活着，好像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巴泽尔颓然丧气。

　　反观两条火龙王，现在反倒表现的悠然自得，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后面那条至少还在缓慢靠近，前面这条则干脆一动也不动。

　　这大概就是折磨猎物吧！巴泽尔心想。刚才没吓到人，伤了自尊，现在只能通过折磨猎物让对方不停地恐惧才能稍微挽回一点面子这样子。等到面子找回来了，才一口把对方吞下。真是无耻的伎俩！

　　不过其实也许这两条火龙王是在互相谦让客气也说不定，就像餐桌上的两人碰巧把手都伸向了唯一一块面包，这时候两人总都会尴尬地缩回手去，你羞涩他腼腆地笑笑，然后互相客气地说：“你来你来！”，“不不不，还是你来吧。”，“我不饿……”，“哎巧了，我也不饿了……”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巴泽尔此时心中所想的是，你们要面子，那我就偏不给你们这个面子，你们若互相谦让，那我反倒不能破坏了你们之间这份情谊。于是他慢条斯理地朝着前方巨龙走去。

　　虽然害怕的腿肚子都快抖抽筋了，但巴泽尔在面上还是保持着云淡风轻，说不出的闲适惬意。

　　两条大龙见状有点懵，都停止了各自的动作，齐齐注视着他，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巴泽尔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无非是想办法逃命呗。

　　他一直走到前面那条火龙王脚下，瞅准了它身下一个空隙，什么空隙呢？也就是我们所俗称的裆部。但是火龙王们不要脸，出门不穿裤子，所以没裆，这里我们就称其为“身下的空隙”。瞅准了这个空隙之后呢，巴泽尔就“呲溜”一下钻了过去。

　　也是这条火龙王太大意了，大概是以为巴泽尔已成瓮中之鳖，所以毫无防备，这一下还真给他钻了出去。

　　这下这条火龙王可不干了，一直维持高冷气质的它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恼羞成怒。

　　各位看官评评理，让人家钻了它的裆，它反倒觉得受到了侮辱，你说这上哪说理去。

　　火龙王自然不会给你说理，反正它就是觉得受到了侮辱。恼羞成怒之下，巨尾猛扫，这就要把巴泽尔扫死，不仅扫死，还要扫成肉泥。

　　巴泽尔都钻裆了，还能想不到它这招吗？他早就看准了，这条巨龙背后，就是联排房子的终点，再往南，那就又是一栋栋的独立民居了。也就是说，房子与房子之间有夹道。而且，他知道巨龙站在地上，转身缓慢，视线又受庞大身躯阻挡，一定会先用甩尾这招。但它甩尾会有一个摆动周期，尤其是第一次甩尾，一定有个发力过程，这个周期的短短几秒，就是他的安全时间。机会稍纵即逝，等它第二次甩尾，那就再也来不及了。

　　巴泽尔穿过巨龙胯下，就短暂停顿了一下。果然如他所料，巨龙开始甩尾了，第一次是摆向了西方。于是巴泽尔就面向西南方向，摆好起跑的架势。此时，因极度紧张而流出的汗水从他脸颊上狂落，他呼吸的时候下巴颏都是抖的。

　　随着“嘣”的一声巨响，西边那座房子轰然倒塌。

　　巴泽尔心中大呼一声太好了！这下逃跑路线更直了！生还率直线上升0.01个百分点。

　　随着火龙王此次甩尾的余势将尽，巴泽尔“噌”的一下如箭一般射了出去，直奔西南。几乎是贴着火龙王的尾巴在奔跑。

　　火龙王的西甩尾终于走到了尽头，它开始收势将巨尾向东甩去。而在它下次甩回来的这个时间间隔里，巴泽尔必须跑出龙尾的扇形攻击区域。这，就是巴泽尔的安全世间。虽然交代了这么久，但这一切都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

　　跑吧！拼上老命跑吧！只管脚下不停，只管去势如风，剩下的就交给天意。

　　巴泽尔窜进西边那个夹道，又踏过刚刚被扫平的那片废墟，在巨龙的尾尖重新来到西侧时抓准时机，又成功从上面跨了过去。很好！完美！Perfect！接下来，就是一直跑了，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该如何应对，他已经全然顾不上想了。现在他只在心里默默对自己的双脚说：“两位大兄弟好样的！再加把劲，保住小命我给你俩搞双新鞋，鞋底没有窟窿的那种。”

　　就在巴泽尔一边狂奔一边做着自我激励的当口，他忽然看到自己正对向也有人在狂奔，只不过是向着他这边跑，排头两人身上的银甲在夜色下尤为醒目。

　　是那两个老家伙，后面还跟着一个累的气喘吁吁，眼看就要猝死的家伙，正是那银甲兵士。

　　巴泽尔首先想到的是：“咦？你们两个老家伙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累？”啊呸，不对！应该是：“你们两个老神经病怎么又跑回来了？难道你们没看到我背后的火龙王吗？火龙王诶！还是两条！”

　　双方急速靠近，那中年男人突然纵声狂笑：“哈哈哈哈！好小子，这都让你逃出来了！不简单啊！”

　　咦？你是在跟我说话吗？巴泽尔不能确定。

　　但此时他想的是，这时候先别管其他了，还有什么金甲银甲都是小事。兴许这三个家伙视力不好，看不清前方的东西。但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们往前跑了，于是他高呼道：“快回去，火龙王在我后面！”边呼还边猛打手势。

　　中年男人又是一阵狂笑，但来势不减。

　　巴泽尔又接连呼喊几次，对方都没有回头，不，是根本没有止步，不仅不止步，还不减速，又不止步又不减速，你说气人不气人。

　　现在巴泽尔逐渐相信这俩货也许真如村长所言是“老沙雕”了，什么“老家伙”、“老混蛋”、“老神经病”这样的尊称都已经可退役了。

　　果不其然，他们俩身后那位也十分认同巴泽尔此时的想法，他的声音虽然已经嘶哑难辨，但随着双方的急速靠拢，巴泽尔还是听出来了他在喊什么——“你们两个沙雕……给老子站住……老子要砍死你们这俩孙子……”很显然，他是活活被这俩货带着遛了一圈又回来了，看这样子，他连这俩货的一根毛都还没有摸到，这是骂了一路啊，连嗓子都骂哑了。

　　两个“老沙雕”转眼已到跟前，双方相遇、对视、微笑、心中互道安好、然后错过、各奔东西。

　　就在两个老沙雕“嗖”地一下从巴泽尔身边窜过的同时，他听到身后两声巨吼，紧接着就是一片房屋倒塌的声音。

　　巴泽尔不想停下，不想回头，可他忍不住，他害怕倒塌的房屋里面有自己的那一间，他害怕艾琳会遭遇不测。

　　于是，他停下了，转过身，望了过去。

　　还好，自己那所小木屋没事，倒塌的是那一联排房子。这样一来，那两条火龙王的巨大身躯已经袒露无疑，它们也已经舒展了巨大双翼，像是即将要起飞的样子，两个龙头全部瞧向自己这边，阴鸷的目光中写满暴戾的杀意。

　　即便如此，那两个老沙雕还在朝着那边狂奔，他们就好像是开了屏蔽插件，眼里根本看不到那两个巨大身影似的。

　　这种充满诡异的气氛让巴泽尔迈不动脚步了，他忍不住注视着那两个仍在前进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心底绽开。

　　银甲兵士在跑到巴泽尔身边的时候，倒是终于停了下来，他双手按住膝盖，大口吞吸着空气。在喘息的间隙，即使已经只能发出微弱的气声了，却仍不停地谩骂着：“你们两个老沙……啊……雕……老子……老子要……要灭了你们……”

　　他剧喘了片刻，谩骂了片刻。见身旁的家伙只是呆立着不动，便好奇地侧头去看他的脸庞。

　　巴泽尔的目光却仍然在注视着前方。

　　于是，银甲兵士也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方望去。这一看，便瞬间石化了。他是真的才刚刚看到火龙王，刚才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那两个老沙雕身上，再加上火龙王的身体大部分都被联排的房子挡着，所以他一直没注意到它们。而且他一路追过来时，嘴里又一直在骂着那两个老沙雕，所以刚才也没听清楚巴泽尔的呼喊。一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知道前方有两条火龙王在候着他。

　　银甲兵士倏地一下站直了身躯，双眼瞪的溜圆，绷紧了嘴巴，连喘气这个基本技能都忘却了。

　　那边的两条火龙王已经开始振翅，形成的风浪向着四周扩散出去，压的连片的荒草像波涛一样起伏奔涌，气浪很快就到达了巴泽尔他们这里，吹的两人呼吸一窒，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来。

　　就在巴泽尔的视线出现模糊的那一瞬间，奔跑着的那个老头突然消失了，但接着就又突然出现了，只不过在那一瞬间，他突进了百步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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