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迤逦踏歌行
叶蓁拿着包裹回到了自己的帐篷，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栗色的中原汉人男款常服，一双乌皮六合靴，一顶黑色的幞头，一根黑色的腰带。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证明身份的通关文牒。
叶蓁端坐在铜镜前，让卓嘎帮她把满头的小辫子都解开。卓嘎不明就里，因为按照习俗，平日象雄男女的头发轻易是不会解开的，即便是参加击鞠比赛的时候，也只是把小辫子束起来。但既然公主发话了，卓嘎也只有照做。
叶蓁看着铜镜里卓嘎忙碌的身影，开口道：“卓嘎，有个很严肃的问题，我要问你。”
“公主，什么问题？”卓嘎的眼睛紧盯着手里的动作。
“我要求你的事情，你是不是都会做到呢？”
“那是当然了啊，卓嘎是公主的侍女，自然什么都听公主的。”
“那……如果我让你和我一起做一件瞒着我哥哥的事，你会愿意吗？”
“啊？公主和赞普一向亲近，有什么要瞒着的吗？”
“……你先别问，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卓嘎的小眼神倒是很坚定：“为了公主，卓嘎什么都愿意！”
“那就好啦！”叶蓁高兴地转身抱住卓嘎转了一圈，“我就知道卓嘎一定会同意的！”
“哎，公主，你的头发——”
“啊，好痛——”
和卓嘎一番密谈之后，叶蓁踌躇满志地准备睡觉了。刚躺下，忽然想起来今天还没用锦囊呢，急忙从贴身处将锦囊掏出来摆在了床头。
叶蓁想了想，小声说道：“给我变一个能粘得很紧的假胡子！”
次日一早，二十名即将去往大虞永安求学的象雄学子身着统一的汉人常服，伴着天边的朝晖聚集在赞普大帐前，准备辞行。
拉泽站在丹吉面前，为他整理整理衣饰和头发，语气里带着不舍：“……我是不想让你去的，可我也知道拦不住你。既然去了，就好好学，给赞普争气！要是呆不惯，就早点回来，哥哥等着你——这衣服和发型看上去怪怪的，没有咱们象雄的好看。”
丹吉笑眯眯地看了看旁边，说道：“哥哥，卓嘎来了。”
拉泽扭头一看：“咦，公主怎么没来？”
卓嘎面无表情：“公主昨天晚上已经和丹吉告过别了，她说免得见面伤心，就不来了。”
“也是，还是公主考虑得周到。”拉泽叹了口气。
这时，丹吉见到人群中有一个小胡子男人鬼头鬼脑地连连冲自己使眼色。丹吉见状赶忙从拉泽肩膀上拽下包裹：“哥哥，我得走了，我会给你写信的！”
“公……你怎么搞的，哪儿来的胡子？”丹吉走近几步对粘着假胡子的叶蓁说道。
“怎么样？是不是完美隐蔽？”叶蓁颇有几分得意。要知道那些电视剧里是有多么地不走心，女扮男装连个胡子都不贴，傻子都能看出来是个女的。既然要扮，何不花点心思呢。
“可是你这样更容易暴露啊，”丹吉翻了个白眼，“你看看四周。”
叶蓁看了一圈，赫然发现其余十九名学子，包括丹吉在内都是未及弱冠的年轻男子。他们即使有胡须的也是一层毛茸茸的小毛茬，不像自己，人中处是一大块浓密苍翠的八字胡，要多突兀有多突兀，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叶蓁急忙低下头来，把包裹抱在胸前，把下巴埋进包裹里，像一只逃避的鸵鸟。
出发的时辰到了，只见一位文官从赞普的大帐里走了出来，大声宣布着：“赞普昨夜不胜酒力，不能前来相送各位学子。赞普有命，令各位学子在大虞勤勉向学，虚心求教，等你们学成返回的时候，赞普会为你们设宴接风。”
叶蓁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幸亏哥哥喝多了没来，要不然自己这小胡子说不定就被他眼尖识破了呢。
学子们一一上马，再加上几辆牦牛车，数名侍卫和向导，队伍倒也规模不小。大家在与亲人朋友的道别声中，踏上了前往大虞都城永安的旅途。
拉泽在人群中大喊着：“丹吉！一定要多写信！——虽然我不识字，我会让别人帮我看的——”
“哎？卓嘎，你看那个人骑的那匹马像不像踏云？”拉泽指着叶蓁的背影说道。
卓嘎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像，踏云比它威风多了。”
“说的也是哦。”拉泽点了点头。
见送行的人群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叶蓁凑到丹吉身旁，低声问道：“贡甲怎么样了？”
“他啊，还在睡呢。那些酒足够他睡到下午了。”丹吉笑眯眯地，“以后你就是贡甲了哦！”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选贡甲呢？”
“因为他对于被选中去永安很苦恼，跟我说过很多次不想去，又不敢违抗赞普的命令。咱们这是帮了他一把呢。而且贡甲平时天天呆在寺里，这十几个人都不认识他。”
“那哥哥知道了会不会责怪贡甲呢？”叶蓁这会儿开始有点担心自己会不会连累贡甲了。
“信按我说的放好了吗？”
“嗯，塞到我枕头底下了，到时候卓嘎会发现的。”
丹吉点了点头：“嗯，有了这封信，赞普一定不会迁怒于旁人的，你放心吧。”
“那信上写的啥？我一个字也不认识……”
“……”
奇宏达雅昨夜高兴多喝了几碗，早晨头还晕晕的，直到日上三竿才从大帐里出来，召集群臣商讨了几件当前最重要的事。到了正午时分，吃饭的时候还没见白央公主的身影，奇宏达雅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想起昨天妹妹击鞠应该是累了，便让人送点好吃的去白央的帐篷。
可是一直到了太阳落山，满天星斗的时候，白央还是没有出现，奇宏达雅有点坐立不安了。他正要吩咐人和他一起去白央的帐篷看看，忽然听到大帐外有人很急促地喊着：“近侍苯贡甲，侍女卓嘎求见赞普！”
“进来吧！”奇宏达雅疑惑地盯着掀了帘子走进来的脚步虚浮的贡甲，“你……你不是今天早晨就出发去永安了吗？”
贡甲和卓嘎跪在地上，卓嘎将一块牛皮举过头顶：“赞普，公主……公主她不见了，我在公主的枕头下发现了这封信！”
奇宏达雅急忙抢过牛皮，只见上面勾勾画画的是丹吉仿照白央平日那错字百出的行文，写的是：“哥哥，我灌醉了贡甲，骗了卓嘎，我替贡甲去大虞学习了，你要是怪他们，我就索性留在大虞，你要是不生气，等嫂子有了小侄子的时候，哥哥就能再见到白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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