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花魂萼蕊香
叶蓁和拉泽他们在客栈中洗去了仆仆风尘，又换上干净整洁的新衣，这才到对面的琉璃居二楼要了一个临窗的好位置，点了一桌的好酒好菜。等到菜上到一半，薛文丁才带着一位妇人来了。
几人见过了礼，薛文丁介绍了他娘子娘家姓柳。大家于是落了座，边吃边聊。
叶蓁看薛文丁的娘子柳氏虽然衣着服饰都非常简单，但容貌秀丽，举手投足之间也十分典雅大方，便着意多跟她说话。
柳氏见这位“叶贤弟”眉目如画，俊朗中还带着几分灵动，倒像个女孩子一般清秀，虽然小小年纪却言谈得体，当下两个人聊得十分开心。
过了一会儿，叶蓁偷偷地把手伸进衣襟，心里默念，然后从锦囊中取出一对翡翠耳环来，对柳氏说道：“嫂子，薛大哥本来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今天跟嫂子又一见如故，聊得投缘，小弟有一样礼物相送，还望哥哥嫂嫂不要嫌弃。”
柳氏一看，叶蓁手里托着一副翡翠耳环，两颗水滴形的翡翠油光碧绿，青翠欲滴，急忙推托道：“叶贤弟所赠本不该推辞，可是这东西看着可不便宜，我相公救人于危难那是理所应当，怎么能收此大礼呢。”
叶蓁笑了：“这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小弟也实在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嫂子你就别推辞了。”说着就把耳环放到了薛文丁的手里。
薛文丁摇头道：“叶贤弟，看你把这东西放在身上，想必是要给将来相好的姑娘，你嫂子朴素惯了，戴不得这么华丽的东西。”
叶蓁笑着说道：“薛大哥，女人家哪有不喜欢这些的？再说，像嫂子这样的大美女配得上哥哥这样的大英雄，也当然配得上这小小一对翡翠。”
薛文丁茫然道：“那这东西送了我娘子，叶贤弟以后有了相好的姑娘，可送什么呢？”
大家都笑了，丹吉还在桌子下扯了扯叶蓁的衣襟，叶蓁没搭理他。柳氏也就没再推辞，将耳环小心地收在了衣袋里。
叶蓁吐出一口气，心想，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自己的大哥大嫂虽然是这个时代的名人，但终归离自己太远，远水救不得近火。薛文丁此时虽然还没出名，但先结交了总归错不了。
叶蓁正在心里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忽然听到楼下一顿吵吵嚷嚷，接着又是摔盘子摔碗的，听上去闹出了挺大的阵仗。正想着别多管闲事喝酒吃菜要紧，没想到那些吵闹的人竟然一路沿着楼梯上了二楼，随即一股脑涌到叶蓁他们隔壁的桌子，吵得也愈发厉害了。
拉泽皱了皱眉头，刚想开口，叶蓁捅了捅他胳膊，摇了摇头。
只听那些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颠三倒四杂乱无章，但叶蓁倒是听懂了几分。原来是其中一个人和另外几个人打赌，输了就要在这琉璃居设宴请客。那个人看样子是输了这赌局，大家纷纷让他掏钱请客，但那人却非说自己没有输，就是输了也没有银钱，不肯请客，于是大家执意不肯放过他。
店小二在一旁劝了这个劝不了那个，按下葫芦浮起瓢，只好愁眉苦脸地呆立在一旁，束手无策。
叶蓁起身拨开人群走了进去，只见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满脸地浑不在意，不管谁说什么他也不再答言。好在这些人只是吵闹着要他请客，却并没有对他动粗，倒也还算过得去。
“几位，刚才我听大家说了半天，事情大概也听明白了，不就是请客嘛，犯得上吵得这大厅里的客人都吃不下去饭了吗？”叶蓁笑着说道。
“可不是嘛，这位客官说得太对了。”店小二绞着手里的抹布，一脸的委屈，“幸亏今天掌柜的不在，不然非把我辞退了不可。”
“你说得倒简单，本来打赌就是愿赌服输，这家伙输了赖账，算什么君子？”有人说道。
“可你们在这里吵吵吧火的，也算不上君子吧？”
叶蓁的话顿时让那几个人哑口无言，都不知道是该继续说呢，还是该闭嘴？
“小弟刚才只听了个大概，不知道哪位仁兄愿意给小弟讲一下这到底是个什么赌呢？”叶蓁问道。
于是旁边的一个汉子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原来，那个年轻人前日在琉璃居的墙上留下了一句诗，并放出话去说谁能对出下一句，他就在琉璃居大摆宴席请客。那几个人都对上了，可是这年轻人却说对得不工整，全都不算。
“哎，你们这个赌倒挺有大虞朝特点的，这么雅致呢？不如直接赌个十三点多好？输赢一眼就看出来了！”叶蓁连连摇头。
众人：“……”
“诗在哪儿呢？带我去看看呗。”叶蓁说。
于是众人一起来到一楼，连拉泽丹吉和薛文丁夫妇也跟了下来。
一到楼下，果然见到有一面墙上题满了诗句，刚才上楼的时候叶蓁还真没注意，还以为是墙纸呢。
“哎呀，你们这乱写乱画的习惯可真是不好。”叶蓁啧啧连声，“哪句是你出的诗？”她问那青年。
那青年话都懒得说，只是努了努嘴。
叶蓁定睛一看，只见那青年出的诗是：
月影天云海。
嗯，看上去蛮简单的嘛，看来这大虞朝的诗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才高八斗得无法无天灭绝人性。
底下对的第一句是：芙蓉袖里诗。
叶蓁取过一支毛笔，在这句上打了个大大的叉。
“你这明显对不上。芙蓉对月影倒有点意思，可惜啊，天云海三个字拆开都各自是一个名词，你这袖里诗，里字做里面、里头讲，不对仗。”
第二个人对的是一句：风情草叶间。
叶蓁打了个比刚才还大的叉。
“你这个还不如头一个。风情对月影，勉勉强强，草叶算你能对上点，你这间是什么意思？和他那个‘里’差不多。”
第三个人对的是：秋霜湖水平。
叶蓁连着打了两个小叉。
“秋霜对月影，比他俩对得强点，但海在此句中既可以做名词，也可以做形容词，而你这平在这就是个形容词，只对上了一半。”
“那你干嘛给我打两个叉？”对这句的人小声抗议着。
“你没见是两个小的吗！”叶蓁瞪了他一眼。
当下众人都不再说话了，似乎都被叶蓁说服了一般。那个青年终于不再满脸的傲慢，他神色钦佩地拂了拂衣襟，对着叶蓁大大地鞠了一躬：“这位公子点评得字字珠玑，在下十分佩服。”
“有能耐你对一个？”人群中有人对叶蓁挑衅着。
叶蓁装模作样地拿起毛笔，在墙上举了半天，说道：“这句诗看上去十分简单，人人都觉得自己能对得上来，其实这里面讲究可大了。这月影、天和云，都是倒映在最后这个海里的，诗人是从海边看到了这样的景象，才有了这句诗。而另一方面，这句诗也是在描写一个月圆之夜，诗人仿佛在月亮的阴影里看到了月宫中别有洞天，云雾缭绕仿佛海一般壮阔。一般人都只能想到第一层，想不到第二层，因此难以对仗。”
叶蓁一边说，周围的人包括那名青年就一边点头，就在大家以为叶蓁要对出什么千古名句的时候，她“啪”地一声把毛笔一扔：“我也对不出来！”
众人：“切——！”
叶蓁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碎银递给店小二：“拿着，给这几位置办一桌上好的酒席。”又对众人说道：“我对不出来，算我输了，我请大家如何？”
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店小二一个劲儿地给叶蓁鞠躬。叶蓁挥了挥手，笑眯眯地对那青年说道：“兄台真是好文采，我估计你这句诗得等到若干年后有个叫李白的才能对得上了。”
“李……白？”
“咳，还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那名青年拱手道：“不敢，在下姓骆，名子冰，字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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