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哥
幽暗的房间，门窗的方向，在光和影的过渡区，木桌上置着半竹筒子热茶，轻烟袅袅，满室茶香。
兰利睁开眼，一把扯掉勒得难受的衣服，裹了床单去兰二狗房间找了身勉强合身的换上，将床单扔回床上。
很好，自己尚能长个儿。
视线落在茶碗上，他走过去拿起茶碗唑了一口，笑得眉眼弯弯，仰脖一饮而尽。
好茶！
初夏的阳光从窗口走了进来，不冷不热，教人不好辜负。
他决定去院子里扎马步。
到水缸舀了满满一碗水顶在头上，扎好马步，在腿上各放了一块石头，静静感受着身体慢慢疲惫的过程。
树荫渐渐围拥了树干，兰狗子推开院门走了进来，略为一愣。
兰狗子：“二傻子？”
兰利无视之。
兰狗子：“长高了点儿。”
兰利继续不言。
兰狗子走过去，围着兰利转了一圈，“这衣服……”
兰利一动不动，说：“我自己的穿不了。”
兰狗子也扎了马步，又站直了，又蹲下，又站直，道：“二傻子，你这什么造型？有点意思。”
兰利：“马步。”
兰狗子：“马步？”
兰利：“嗯。”
兰狗子：“什么东西？你走两步我看看像不像马步。”
兰利动了一下，头上的碗哐当落了下来，身上被淋湿，祸不单行，腿上的石头也砸了下来，好在他即使撤步，没有砸着。
兰狗子：“……噗，咳咳，嗯。”
兰利将地上的木碗拾起来，又去舀了碗水，照例扎好马步就一动不动了。
兰狗子：“不怎么样啊。”
兰利：“才练而已。”
兰狗子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进屋去了。
兰利目视前方，一动不动，任太阳炙烤着。
他上一世所在的地方崇尚科学和民主，对于武术已经渐渐失去了最初的兴趣，武术的作用也因科技的进步而不断弱化。事实上，这样的趋势在兰利看来，是时代的选择。
和舞蹈一样，武术也诞生于劳动过程之中，初始用以展示身姿灵活雄健，后来随着争斗的出现，武术且攻且防，被重视起来。
武术也日渐有了许多分支，可以笼统的以武器为类别，有拳法、刀法、剑法等，其中又有各国家、门派、宗族等基于这些武器进行的术法经验的总结，可谓蔚为大观。
而无论哪一项武术，其基本原理都是从锻炼身体的灵敏度开始、至其力量、再至对武器出神入化的运用。
这其中要有所成就自然非朝夕可得。
这里的人天然拥有的力量，结合武术的技巧，一定有惊人的效果。
日头渐渐西斜了些许，温度却未减反增，兰利仍旧不动如石。兰狗子在屋门口坐着，磕着瓜子儿（瓜果种子晒干）看书，偶尔打量一眼兰利。
兰狗子：“你扎这个马步，有什么作用吗？”
兰利：“你过来扎一个试试就知道了。”
兰狗子：“哼，我才没你那么傻，晒在太阳底下，做这么个怪动作。”
兰利笑道：“哥，就这个动作，一个月过后，你再打我试试。”
兰狗子惊讶道：“哎呀？才长了点个子就开始猖狂了？二傻子，你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
兰利但笑不语。
兰狗子听过就忘。
一个月后，在连续升温的一段时间里，这一日却是个凉爽天。
兰利看到院门口进来的兰狗子，直了身，走过去。
兰利：“哥，一个月了。”
兰狗子：“什么一个月？”
兰利：“约定试试再打我的日期。”
兰狗子：……
还以为傻子不傻了，原来是更傻了，以前还知道躲，现在开始主动找揍了。
兰狗子摆摆手，道：“算了，打你也没啥成就感。”
兰利：“你揍一个试试。”
兰狗子：……
既然诚心找揍，那就……揍吧。
将书包放在树杈上，兰狗子揉了揉自己的拳头，走过去。
兰利：“慢着，要定个规矩。”
兰狗子皱眉，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前的弟弟，想着一拳头的事情还有啥规矩？别下重手？
“你说。”
兰利：“你可以打我三拳，我就站在这里，倒地算我输，不倒算我赢。”
兰狗子：“可以。”一拳头的事。
兰利：“输的人有惩罚。”
兰狗子：“不需要。”
兰利笑了：“需要。”
兰狗子皱眉，觉得兰利也太自信了，这马步有那么神奇？也就站在那里而已，站一站就变厉害了？
兰狗子：“你说。”
兰利：“赢的人，当大哥。”
兰狗子：“你完全没损失啊。”
兰利：“你赢了，我就承认你是我哥。现在我可只是这样称呼你而已，心里并不认可。”
兰狗子：“……”这句话成功地让兰狗子愤怒了。“来！成全你。”
兰利扎好马步，两只手臂一前一后防卫姿态。
兰狗子走过去，右手捏成拳，冲他肩膀揍了过去。
兰利上身一侧，擦着拳头躲开。
兰狗子瞪眼，第二拳使了些许力气，朝他胸口过去。
兰利又一侧，躲开。
兰狗子顺着兰利躲的方向立即出拳，兰利脚步后撤，身体自然一转，躲开。
看着眼前的手臂，兰利站直了身体。
兰狗子收回手，一时有些愣住，倒不觉得尴尬，就是觉得后悔，刚才该狠狠地揍二傻子……
兰利：“打完了。”
兰狗子：……
兰利：“现在我是哥哥了。”
兰狗子：……
兰利：“狗子，叫哥。”
兰狗子“呼”一拳头就迎面招呼过去了，兰利仰面微一下腰躲开，再一个手刀将兰狗子已经去了力的手臂撞偏了去；侧身闪过兰狗子第二拳，照例一个手刀送上；后退半步，盯着停在眼前1厘米处的拳头，笑了。
兰狗子见不得他奸笑，果断往前进了一步，被兰利一个侧首避过。
兰狗子横臂一扫，兰利略后仰，再次避过。
兰狗子收了手，心想：丫真比泥鳅还滑溜，还真是碰不到！
兰利：“狗子，愿打服输。”
兰狗子：“行，哥，我叫你哥，不就是一声哥嘛，多了不起似的。”
兰利：“嗯，再叫一声。”
兰狗子：“哥！”
兰利：“再叫一声。”
兰狗子：“哥！！”
兰利：“再叫一声。”
兰狗子：“……二傻子。”
兰利：“我现在排行可在你前面了，不准喊二傻子。”
兰狗子：“哦，大傻子。”
兰利：“……”
吃饭的时候，兰利觉得自己实在太无聊了，竟然跟小孩子置气。
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跟小孩子置气还是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这种鼻孔朝天的小孩。
他夹了一块山猪肉，站在凳子上，往对面的兰狗子碗里送，但还差着一截。
他趴桌子上，踮着脚往前送，依然差一点......
兰利腹诽这矮小的身体，但是面上维持着霸气，道：“弟弟，吃肉。”
兰狗子盯着那肉看了足足十秒钟，在水花萼欣慰的目光中，接过来，吃了。
兰利：哈哈，小屁孩就是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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