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舍弃

　　想象一下：

　　如果篮球生涯夏天就会结束…

　　如果半场足足落后了40分…

　　如果还想战胜对手…

　　你会愿意舍弃什么？

　　1/

　　希望。

　　第一个被放弃的是希望。

　　希望是一枚奢侈精贵的物品，适宜被捧在手里，藏在心里。它是失明者黑暗隧道里的光，明目者想要穷尽的远方。但希望太过珍贵，它晶莹剔透，闪闪发亮。它适合留给日子过得尚可的普通人，就算生活恬淡，波澜不惊，至少足够花费心思和时间呵护着这份希望。微小的贪婪的都好，只要把它栽培下去，埋在适合的土壤里，希望最终都能生根发芽，长得枝繁叶茂。

　　但对于已深陷死地的人来说，对于想爬出泥沼的人来说，希望太沉了。它是负累。它美丽得有些虚幻，对于眼前的绝对困境并没有帮助，想起来反而像是皇帝的新衣，实际上看不见、摸不着。

　　所以干脆不用去想。

　　只用专心眼前的每一寸。从死地的边缘往外爬，每多爬一寸，还是寸草不生、恶鬼遍野的死地。边界在哪里并不清楚，但每多爬一寸，总归离爬出去又近了一步。

　　德安东尼教练让所有人都当做落后了40分正是此意。

　　当落后20分的时候，你总还觉得有希望，总还心存幻想——以火箭队的攻击力，三分投开，10分20分的攻击波并非不可能。但德安东尼不想让队员们抱这样的希望。他要杀死所有残存的侥幸念头，这样才能向死而生。

　　才能置之死地。

　　而后生。

　　身处死地的火箭队员迸发出超级能量。克利夫兰骑士队打平民篮球，移形换影，挡拆轮转，但火箭队居然更加凶悍。勒布朗-詹姆斯和凯文-乐福刚刚做完挡拆，按说乐福的球风常被诟病偏软，但作为白人内线球员他的挡拆基本功绝对联盟超一流。他一人横刀立马，在罚球线上扎扎实实把埃里克-戈登和PJ塔克全部拦在身后。詹姆斯见右侧有一瞬间的空隙，原本运球游弋的他加速突破，从空隙中蹿了出去！

　　但他才冲出一步，前方杨一鸣像一道黄色影子，以更快速度移了过来，挡在勒布朗的去路上。

　　勒布朗不禁一愣，刚与他挡拆配合的乐福正准备双下，但才转身，就发现埃里克-戈登居然从反方向饶了他身体一周，提前转到他和篮框之间！

　　勒布朗-詹姆斯刚才还一片坦途的通往篮框之路，此刻居然被火箭的两人前后包夹，落入陷阱！

　　但勒布朗无愧是绝对巨星，即使骑士队是打的平民篮球，他依旧以每个行动决定着球队的运转。见夹击上前，勒布朗眼角一瞥，望到底角埋伏的JR史密斯，他手眼分离，不看人把球分给JR史密斯…

　　但没想到这一步从勒布朗用余光扫描底角时就被杨一鸣洞察。JR刚接到球，杨一鸣已如鬼魅般从禁区又挪到三分线边上，在底角用双臂死死把JR困住。JR左晃右闪，最后往底线外跳才拉开角度。他在空中把球掷出，球穿过整个半场，飞到斜对角45度的乔治-希尔手里。

　　希尔本来还是属于空位，但克里斯-保罗的补防一样神速。希尔趁保罗虽然补防到位但还未来得及起跳，自己接球干拔，保罗眼疾手快，探出右手！

　　球刚被希尔举到腰部高度，就又被保罗探出的手拍掉！

　　篮球砸在希尔腿上，希尔在空中下意识地一挣扎，篮球被膝盖顶到，弹到保罗脸上，正中鼻梁！

　　这一下明显力道不轻，球又弹回到地板上，保罗忍住疼痛，一个猛子扑到地上。希尔落地也扑过去，整个身子重量压在保罗身上。两人扭在一起，但保罗先捞到地板球——

　　斜刺里骑士的科沃尔离外线最近，他向倒地的保罗逼近，眼看就要杀到面前，保罗看准机会，把篮球用指尖一拨。就像足球场上的穿裆过人一样，球刚好从科沃尔两腿间滚过，他背后有火箭的戈登前来接应。戈登也倒地，用背撞开科沃尔，同时抓起篮球一甩——

　　这场倒地接力赛的终点正是詹姆斯-哈登。他冲刺一马当先，接过戈登甩来的篮球，一个身位抢在追击的另一个“詹姆斯”勒布朗身前，然后抗住了对手的追截，左手上篮得分！

　　2/

　　尊严。

　　既然已认定要输，既然已放弃希望，尊严显然是下一个可以舍弃的物件。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尊严？尊严是尊严者的护身符吧。尊严可以是甲胄，把人牢牢裹住，但既然已被捅得全身是窟窿，这破烂了的盔甲，可不要也罢！

　　克里斯-保罗可以放弃十年联盟最佳控卫的尊严，如防守尖兵一样争抢地板球；杨一鸣放弃了最有天赋新秀的名头，像最没有天赋的傻大个内线扎稳马步做桩挡拆；克林特-卡佩拉放弃华丽吃饼，拾起当年非洲老大哥穆托姆博的活，在内线筑起十指山。就连詹姆斯-哈登，最终荣膺赛季MVP和总决赛FMVP的哈登…

　　哈登一次次杀入禁区，以肉相搏。

　　他像忘记了投篮，忘记了欧洲步，忘记了穿花运球和后撤步三分，只记得那最原始最蛮野的上篮。

　　面对科沃尔和JR，他用胸肌碾压，高手抛投。

　　面对汤普森和乐福，哈登突破后用肩膀生抗，从对方的咯吱窝下拱出一片新天地，低手打板旋进——这在过往，几乎是哈登从来不会使用、也根本用不到的进攻技巧。

　　面对另一个詹姆斯，哈登更像刚出道的小卒子。他就当做自己是根本毫无胜算的一名新秀，面对勒布朗的防守，死死粘上，像任凭怎么甩都甩不掉的膏药。勒布朗封住哈登的出手空间，但哈登并不想投篮，他左钻右钻，对詹皇亦步亦趋。瞅准机会，就照着勒布朗支得过头了的手上一怼，然后夸张地一撒手，口中大喊犯规——那意思，裁判快看，他侵犯我的圆柱体！他那山一样的身体，我这么弱不禁风，如何能吃得消他的犯规！

　　这架势，哪里是一副超级巨星的做派！

　　这根本就是无赖的球痞！

　　但我们早就说过了，既然已退无可退，既然已置身死地，丢掉一点尊严，又算得了什么？！

　　裁判还真的吹了！

　　哈登挺着大胡子，瞪着眼白比眼珠大上一圈的两只眼睛，冲着裁判乞要犯规，裁判居然还真的给了！

　　一而再，再而三。放弃了尊严的哈登，还真的让他耍赖得逞了！

　　勒布朗-詹姆斯彻底愤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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