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误闯
衣熠手里捧着印有她手印和官府官印的两卷紫绢,脚下轻飘飘地飘出了简钰的办公院落,寻着记忆中的方向便抬腿迈去。
走出不过两三步,便听得前方传来一阵热闹的欢声笑语,这欢声笑语将衣熠的思绪自宅院和房契中拽了回来,她定神向前望去——这不正是叶飞飏在廷尉府所住的那间宅院吗?当然也是叶飞飏和宋何被囚禁于此的宅院,自己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衣熠愣了愣,随后气愤地扭过头去,想要质问玉瑶怎么不提醒下她,可当她扭过头去时,却发现玉瑶并不在自己的左右,衣熠开口向着自己的前后左右都喊了两声。也不见玉瑶应和她一声,难道是,她们走散了?
衣熠想到这里,心下不由有些发慌。这廷尉府说大不大,可说小也并不算小,因为这里是廷尉府官员们办公之所,自然有着许多的机密之处,所以这里的道路也被修缮的七拐八绕,别说是玉瑶,就是来过廷尉府这么多次的她,也说不准就会在其中迷路。
况且玉瑶又是第一次来这廷尉府,自然不知道离开廷尉府的路,若是不小心再擅闯了什么机密之地,那该如何是好?
衣熠的心里越发的着急起来,她在这廷尉府里无依无靠,所认识的人也无非是宋何和叶飞飏两人,可她刚明白自己所处的位置,自是能不去招惹他们就不去招惹他们,哪还有亲自送上门去给他们递过把柄?
可若不去求这两人帮忙,她又怎敢在这廷尉府里乱走乱撞?若是再一个不小心招惹到了别人,这次可没人再做她的靠山了。
衣熠着急地转着圈,怀里捧着的两卷紫绢也是一松,掉在了地上,衣熠急忙蹲下身去捡,此时却突然想到了个人。
简钰?衣熠脑海里飞快地闪过这个人的名字,可随即,她又赶紧摇头将他否定了。
衣熠早就看出了潘凌儿似乎对简钰心存爱慕,而简钰对潘凌儿似乎并无此意。所以在离开的时候,衣熠一点也不介意潘凌儿没有将她送出门,她自己也有意让潘凌儿与简钰有个能独自相处的时间。可她在出门不过眨眼的功夫再掉头去让简钰帮自己寻找玉瑶,不说潘凌儿会怎么想,可能她自己就替潘凌儿将自己气疯了。
但若不去找简钰的话,这里还有谁能帮帮她?
衣熠的神色怔忡又茫然,拾起绢帛的动作也顿了下来,可此时,突然有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将地面上的紫绢拾了起来,还将紫绢给摊开看了看,自语道:“嗯?房契?你要买宅子?”
衣熠被这个人的声音给拽了回来,她茫然地眨了眨眼,抬头向声音的来处看了过去。
一张坏坏的笑脸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衣熠的面前,连着两道浓浓的眉毛也泛起了柔柔的涟漪,似乎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男子雕刻般的脸庞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俊美非常,外表看起来好像放荡不羁,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却让人不敢小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只用一根细带松松地束在脑后,及腰的长发散在他那鲜红色的衣袍上,对比的浓烈,好似在鲜血上泼了一道乌黑的墨渍。一双剑眉之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此时眼中波光潋滟,满是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
这无礼之人不是叶飞飏又会是谁?
衣熠有着气恼,有些惧怕,有着憎恶,也有些期盼,但更多的却是惊愕。
“女公子何故如此看着我?”叶飞飏笑的很是和善:“难道我的脸上长出了什么花儿?竟让女公子看的连眼睛都忘了眨?”
衣熠被叶飞飏的调侃给说回了神,她瞪视着叶飞飏,尽量将语气放平稳,却始终带了些莫名的情绪道:“我与叶公子许久不见,没想到再见时,叶公子却变幽默了许多。”
“哈哈!”叶飞飏听到衣熠似是调侃实是讽刺的话后,大笑出声:“鄙人也许久不曾见到女公子了,没想到再见女公子时,却发现女公子仍旧如此的……巧言善辩。”
衣熠不去理叶飞飏的话,站起身将他手中的紫绢抢了回来,细心地裹好,嘴里却对叶飞飏说道:“叶公子若是无事,那我便走了,叶公子留步。”
衣熠一系列话说完,也不管叶飞飏会有何等的反应,直接抱着怀中的紫绢便要往外走去。
“适才鄙人听到女公子在喊什么‘玉瑶’?可是女公子的婢女与女公子走失了?”叶飞飏果然没有去拦衣熠脚步的动作,可他的话却成功地拦住了衣熠的动作。
“你说什么?”衣熠上前一步道:“你可曾见到过玉瑶?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
叶飞飏看到衣熠一脸的急切,突然笑道:“女公子这么心急?看来这小婢女在女公子的心里很有些分量啊。”
衣熠闻言,脸色突地一变,盯着叶飞飏的眼神也开始渐露警惕:“你,要做什么?”
叶飞飏却一脸的高深莫测,道:“我要做什么,那得看女公子怎么做了。”
衣熠心下一凛,涌起些许不好的预感。
叶飞飏是个什么样的人,衣熠多少也是知道的。尤其是现在他与自己讲条件之时,衣熠就已经明确了,这叶飞飏定是想要自己帮他做些什么。
可她能帮他做什么呢?以宋何现在的如日中天来看,他也无需自己再锦上添花了啊!难道,叶飞飏也看出来他们现在的处境堪忧?
衣熠默了一会儿,开口试探道:“不知叶公子想要我去做些什么?”
“呵呵。”叶飞飏轻轻笑了出来,看着衣熠的视线也越发慑人:“如女公子这般聪明,又怎会不知我想要什么?”
场面一时间静默了下来,好似连他们身后那欢声笑语都已经远去般。
叶飞飏见衣熠沉吟不语,直接点明道:“不知女公子对宋大人现今的境况有何看法?”
“宋大人?”衣熠略有踟蹰,而后道:“宋大人现今如日中天,岂是我等草民能随意绯议的?”
“如日中天?”叶飞飏咀嚼着这个词语,脸上却露出略带苦涩的笑意,“若宋大人真如女公子所说那般如日中天,又为何仍被软禁在廷尉府这间小小的院落里,就连出入皆不由己意?”
“不由己意?”衣熠听到这关键的一点后,饶是她的心里早有准备,却仍是被叶飞飏此语惊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肖相为了配合他在朝堂之上所展示出的势颓和为了进一步表达出他对李盛博等人的忌惮,会让他在对宋、叶二人的看管上不动声色地松懈许多,不说能让他们二人轻易恢复自由之身,若只是让他们在廷尉府里自由活动总是可以的。
可没想到肖相对宋何和叶飞飏二人是如此的看重,竟然在布下这么大的局面之时,还不肯放松对他二人的看管。他就不怕这一疏漏被李盛博等人看出来而心生防范吗?
衣熠想到这,又暗自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不对,宋何和叶飞飏既然肯为李盛博做这么危险的事,那自然就是李盛博的心腹之人,他们二人现今身处的境况其他人看不出来,难道李盛博还看不出来吗?
衣熠突然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她微垂的眼睑也颤了一下。
或许,李盛博早就看出了肖相无法再容忍他,想要对他不利的心思,但他却无法抗衡肖相的作为,所以才会借着肖相清理党羽的同时,壮大自己的声势,不止是为了多吸纳些同盟军将他自己的势力壮大,日后能在与肖相殊死对抗中搏出一线生机,也是想借此掩盖自己的心虚胆颤,拉扯许多无辜之人为自己垫背。
衣熠有些不齿,又有些悲哀。
不齿的是李盛博此人卑鄙非常,妆点脸面只是为了寻觅更多因此而来的炮灰。悲哀的是那些看不清局势却贸然踏入其中的贪婪之人,他们可知他们这一决定最终会葬送多少无辜的性命。
原来,肖相的实力竟比她之前所想的那般还要根深蒂固,李盛博和太子的共同施压虽然听起来很有气势,只是在肖相看来,也不过是场略微麻烦些罢了。
可即便如此,肖相又为何如此看重叶飞飏和宋何呢?这两人只是李盛博手下的棋子,在肖相这里也不过是挥挥手就能处理掉的人物,可他为何迟迟不对这两人出手?难道这两人手里握着肖相的什么把柄?
可按理说这也不应该啊,若是他们真的握有让肖相动不得的理由,那李盛博只会比现在更加狂妄,哪需与太子一系联手打压肖相呢?
而叶飞飏也很奇怪,她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既然有此疑问,那他自然是知道李盛博的处境,也清楚的知道就凭李盛博自身难保的状态,已经无法再护他们周全。
所以,他这是想要再寻找其他的靠山吗?可他为何要说自己有他想要的呢?
衣熠突然想到之前叶飞飏说与她合作之时的话,心里猛地恍然大悟。
叶飞飏这是想借自己的口,向他所以为的自己身后的那位大人物来表投效之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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