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玩火自焚（下）

　　在观音出神惊愕的这个空档，红孩儿长啸一声，邪火几乎是从他的鼻腔口舌间爆炸出来，迸发出吞云吐雾之势。涌动的火浪盖过那几只停驻的火虎，从中心鼓起一座“山丘”，渐渐地，五官、四肢清晰起来，所有的火焰汇聚成九仗高的可骇巨兽，浑身烧灼，双目幽光跳动，死死盯着地上冷汗簇簇的几人。

　　它的前爪捶打在地面上，剧烈的震动晃断树木的枝干，它身体表面的火种划过弧线，点燃一片树林，须臾间，火光四射，周围陷入无尽的火海。

　　火兽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再次俯下时，如青龙喷水吐出巨大的火球。白光灼灼，如临火镬，莫文悟净和惠岸吓在原地，甚至忘记了防御。观音最先反应过来，捻起仙草指向火球，一束翠绿色的光芒直射出去，和火球正面碰撞在一起。

　　渺小的木力挡不住火攻，火球很快顶着那道光束俯冲而下，砸在几人脚边，地面凹陷出巨坑，迸溅碎石和爆破的冲力直接将几人掀翻在地。

　　观音从莲座上跌落下来，一身洁白袍服被烟尘染得污迹斑斑，那一株仙草不复嫩绿，被热火烧得枯黄起来。观音咳嗽几声撑起身子，看到红孩儿以得意洋洋的姿态端详着他们。

　　“怎么样啊？够不够好玩？”红孩儿几步上前，伸手轻抚火兽三人宽的粗壮前肢，火兽在他的抚摸下口中咕咕低吟，乖巧忠诚的姿态和两人间天壤地别的体积差形成鲜明的对比。

　　观音扫视过去，莫文、悟净和惠岸哀声连连趴伏在地上，身上有着不同程度的烧伤，狼狈不堪。红孩儿见观音沦落到如此窘迫的境地，内心油然而生出一种满足，兽瞳晃现兴奋的凶光。

　　该结束了。红孩儿一挥手，火兽缓步上前，弓起腰背，呲起尖锐獠牙。它长吸一口，引发的风流令瘦小的树木被迫倾斜，枯枝落叶一并落进他的口鼻中。

　　“吼——”震天动地，白光蔽日，气拔山河。火兽似将这时间所有的热量都汇聚在一泓不息火泉，乌云一般从天空压下，重重盖在几人头顶。

　　电光火石间，自晴空劈下一道光刀，硬是切开火龙。浩浩荡荡的火浪像是拍打在扎根于天地的磐石，轰隆隆的响声响起，譬如雷鼓。

　　本已做好领死准备的几人缓缓睁开眼，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到无法说出话来。

　　悟空背对几人，双脚一前一后扎紧马步，金箍棒斜横在面前，距离它不过一尺的位置，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脱缰火马。

　　“悟空/师兄？”

　　悟空站在火海正中，恍如沧海一粟，却硬是成了分割火浪的岔口石。越来越强的火焰冲击在结界表面，渐渐将悟空推得向后移动，碾压在地面上的双脚划出一道深深的凹痕。

　　“呀——”悟空已经无法睁开眼睛，眉毛皱成疙瘩，她身上的每一处肌肉都已经绷紧，浮在皮肤浅层的血管根根暴起，硬是使自己的双脚再移动不了半毫。

　　站稳过后，悟空微微挤出一道眼缝，隔过火浪缝隙看向源源不断喷火的巨兽。她绷直右手腕向前推棍，直到右手超过左手，她猛然撤回右腿右臂，左手握紧金箍棒奋力一划到底，金箍棒挥出光刀，一路切开奔流不息的火浪，重重打在火兽的左眼。

　　“嗷呜——”火兽发出痛苦的悲鸣，吞吐的火焰也戛然而止。它硕大的身躯在光刀的推力下无法控制的向侧面倾倒而下，笨拙的砸在一圈燃烧的树木中，压碎那一片已脆弱不堪的生灵。

　　脱力的悟空踉跄几步，扑通一声半跪在地，慌忙用金箍棒做支撑。莫文等人见状立刻冲上前。

　　“师兄？你受伤了？”莫文扶起悟空，一眼便扫见她右肩的衣物已被烧出窟窿，下面的皮肤也暗淡乌黑，渗出几点鲜血。

　　“小伤，不碍事。”悟空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奋力摆脱红孩儿的火牢，又强撑过如此强度的攻击，悟空难得感觉到疲惫感，大口喘起粗气。

　　红孩儿已经反应过来，他死死盯着悟空，浑身溢满恨意与怒火。

　　“毛猴子，你总算肯出来了？”他冷笑一下，“还以为你当缩头乌龟逃了呢。”

　　“红孩儿……”悟空直起腰板，直面红孩儿的杀意，“停手吧，再这样下去你就是走火入魔。我已经知道你为何会恨我了，你带我去找你爸爸，行吗？”悟空的眼神竟泛起怜悯的悲伤，“你没法说出口的话，我替你说。别让执念把你吞噬掉！”

　　“闭嘴闭嘴闭嘴！”红孩儿连吼三声，眼睛里的猩红也一声声浓郁，“我不需要你高高在上的，你知道？你知道个屁！”

　　红孩儿一拳打在火兽的前肢，“今天，我们中一定要有一个人死，而我一定不是那一个！真火，给我烧，烧掉一切！”

　　火兽瞪起灯笼般浑圆的双眼，吼叫着爬起身，红孩儿掌心涌出的力量让它的身体再度生长，变得更加巨大、可怕。

　　悟空察觉到红孩儿的眼里已再没有任何理智，只有疯狂，内心莫名泛起丝丝哀恸——他本该是个单纯的孩子。而很快，这份感情被克制下去，悟空“啧”了一声，抽出被莫文搀扶的左臂，拿起金箍棒，绕着其他四人画出一个大大的圆圈。

　　“师兄？”莫文察觉到她的用意，下意识抓住往外迈出的悟空。

　　悟空回头，浑身散发出莫文熟悉的威压：“都不许给我出来！”

　　在这份压迫下，莫文条件反射的松手，回过神时，悟空已径直走向红孩儿。

　　火兽长鸣，再度喷出一个火球。

　　火球瞄准悟空，下一秒就足以将她压的粉碎，悟空却不见停驻，一步步向前。红孩儿嘴角浮现起嘲笑——连躲都不躲，她也是自信！

　　然而，就在他笃定悟空会为她的狂妄葬身火海时，她那一直拖着金箍棒在地上划动的右手突然移到左肋。

　　金箍棒碰扫在火球表面，不仅没有折断，反而像是棒打石块，将它击飞出去，火球轰隆一声砸在红孩儿洞门的空地，整块大地随之颤抖。

　　红孩儿瞪大眼睛看着火球在家门口点燃一片火海，再回过头时，悟空手中的金箍棒已被一圈烈火包裹。而悟空那双朱红的眼睛，此刻正跳动赤金色的光芒。

　　“玩火是吗？好啊。”悟空男性状态的短发随风舞动，赤金火目前流出点点火光，嘴角露出虎牙的自信笑容，再度印证她那家喻户晓的名号。

　　“那俺老孙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三昧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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