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草惊蛇

　　火车进站的时候，燕京的天空刚刚放亮。

　　与段医生在车站分了手，方离原直奔群众大学。离开龙城时过于匆忙，学校的钥匙没带在身上，钱包里的钱也不多，周身上下的衣服也很是凌乱，只好先到邱天意那里暂时落脚了。

　　有了上次撞破鸳鸯梦的教训，方离原没有贸然上楼，而是通过楼下传达室的广播呼叫邱天意。

　　还好，邱天意不仅在，而且应答得还很爽快。

　　上了楼，睡眼依旧惺忪的邱天意有些懵逼，“老方，你这是从哪里来？怎么搞成了这个熊样？”

　　方离原看了一眼墙上的镜子，里面的自己头发蓬乱，脸色苍白。

　　“刚遭了土匪，现在一贫如洗，找你寻救济来了。”

　　“吾草，怎没把你一块杀了，还留了活口，打扰老子的美梦。”

　　“别废话了，我刚从外地回来，走得急，身上啥也没带，宿舍也回不去。给我拿两万块钱，还有你有没有汉显寻呼机，也给我拿一个。”

　　“吾草，是你遭了土匪，还是我遭了土匪……”邱天意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完全是一副不配合的态度。

　　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是邱天意一贯的作风。时间宝贵，方离原也懒得和邱天意浪费口舌，径直摸向邱天意床前书桌的抽屉，很巧，抽屉没锁，钥匙还插在锁眼里。

　　拉开抽屉，方离原首先看见了一个白色的盒子，似曾相识，竟然是避孕套。

　　“邱天意，你行啊，这么大了，还玩白气球。”

　　白气球是个那个时代比较深刻而形象的梗。避孕套还没有后世的五颜六色花里胡哨，一水都是乳白色橡胶制品。作为计生用品，单位经常免费发放。

　　很多小孩子不懂事，偶然发现了，以为是气球，就拿出去吹着玩儿。大人们自然是又羞又怒，免不得一顿棍棒伺候。

　　所以，白气球是很多淘气小孩心里一种莫名其妙的痛。

　　邱天意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蹦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嚷嚷道：“方离原，你丫太过分了！”

　　方离原却是一脸的幸灾乐祸，把玩着手上的白色盒子，“放暑假不回家，在学校里……啊？！这要是老邱同志知道了，恐怕你……”

　　邱天意一个恶虎扑食，想要一把夺过避孕套，却被方离原灵活躲闪开来，两个人就在屋子里玩起了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邱天意缺乏锻炼，不一会儿就开始气喘吁吁。

　　“大哥，方大哥，你是不是拿了钱就……就走啊？！”

　　“不是拿是借，还有，再给我个汉显寻呼机。”

　　“嘚，钱得去银行取，不过你得尽快还我，下礼拜还要进货。汉显寻呼机也没问题，不过，你得把我之前给你的那个还给我。”

　　“那可不行，现在不少人都用这个号码联系我，还给你，我咋办？要怪就怪你当初太抠门，要是直接给我一台汉显的，何必这么麻烦？”

　　“嘚！”邱天意一跺脚，脸色痛苦不堪。

　　取了钱，拿了寻呼机，方离原又争分夺秒地在水房里冲了个澡，心里很是感激段医生，要是没有他昨晚的那两片药，还不知道现在是个啥样子。

　　洗完澡，精神焕发，在邱天意的衣服里找了件合身顺眼的换上，方离原这才打算和邱天意告别。

　　邱天意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方离原临出门之际，充满哀怨地嘟囔了一句，“方离原，我恨你！”

　　敲诈完邱天意，方离原接下来的任务就是要尽快联系上曲云山。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方离原打了个车，直奔花都。曾听曲云山说过，他家就住在花都附近。

　　夜总会早上是最萧条的时候，只有两个值班的人在，听说方离原指名道姓要找曲云山，就也不敢怠慢，拨打了曲云山家里的电话。

　　一个小时以后，方离原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合盘讲给了曲云山。

　　曲云山一直静静地听着，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对于方离原在晋省的煤炭生意似乎并不惊讶，对于眼下龙城的波谲云诡似乎也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听完方离原的诉说，曲云山皱着眉头，思忖半晌，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急找何处长恐怕远水解不了近渴，我说过，他为人谨慎，不可能听我们说几句，就去找王局长的。何况，即使找了，效果也未必好。我和他们一路过来，感觉那个王局长也是个想法挺多的人，听你说，焦煤涉及的利益巨大，王局长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打算和安排。”

　　满腔的热情和希望，被曲云山的一盆凉水浇得立马就噤若寒噤，方离原的脑子一片空白。

　　见方离原满脸的沮丧，曲云山释然一笑。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确实如你所说，就是让下午的那个破会停下来，或者无果而终，能起到这个作用的，眼下，以我们所知，也只有王局了长。他们想避开王局长，自然就是知道王局长会不赞成，要是能够让王局长通过某种渠道尽快知道，或许，他就能出面阻止这件事。”

　　“我也很奇怪，诺大的煤工局，难道连个给王局长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吗？”对此，方离原也很是不解。

　　“这很正常，上面局势不明朗，下面的人自然要静观其。，即便是墙头草，也要知道风向才好倒嘛！不过，煤工局没有，我们可以帮他找一个嘛！”曲云山眯着眼睛，一脸的古井无波，幽幽地说道。

　　“你是说……”方离原好像有点明白曲云山的意思了，“你是说我们暗中把消息透露给王局长？”

　　“对，这叫打草惊蛇。不过，最好不要让王局长怀疑到是你，最好让他以为是煤工局内部的人，这样，可信度更高，他不仅不会怀疑，而且一定要立马出手，不然，以后谁还给他打小报告呢？”

　　方离原一拍大腿，感叹道：“曲大哥，这不是打草惊蛇了，是一箭双雕嘛！”

　　确实，既要让王局长知道，还要让他尽快采取行动，曲云山的算计确实可称得上妙到毫巅。

　　虽然，晋省的土语方离原也能诌上两句，但是毕竟不过关，曲云山手下刚好有个看场子的兄弟是晋省人，就被临时拉来做了回客串。

　　剧本是方离原字斟句酌写好，只需照着念就行，不回答任何提问。

　　于是，在中午时分，一个操着浓重晋省口音的汉子，拨通了王局长宾馆房间的电话。

　　“王局长吗？额是局里的职工，向你说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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