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交易
白冰想都没想就挥退了众人，步履坚定地走上前去。
孟嘉警惕地看着白冰，护在苏幕遮身前，不确定地微微侧头问道：“公子？”
苏幕遮轻轻将他拉到一边，道：“无妨，你先退下。”
孟嘉仍是不放心，苏幕遮低喝了一声“走！”他才一步三回头地慢慢退下。
星月无光，暗夜无声，白冰和苏幕遮面对面站着，二人都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就如同擂台对决前交战双方互相抱拳行礼，明明待会就要你死我活，却仍要摆出一个虚伪的礼数。
清流躲在暗处，嗤笑一声，评论道：“白冰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事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既然要收拾他，就痛痛快快给他一刀。”
暗影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顾忌着苏幕遮曾是晋阳域中的人，而没有像清流一样直截了当地出言不逊。
而孟嘉和几名魔将各自占据地势，一边相互防备，一边密切地注意着苏幕遮和白冰之间的动静。
苏幕遮侧着耳朵听了听，道：“白堂主一出手可真是大手笔，为了苏某一人竟然叫了这么多人。不过接下来的话，白堂主怕是也不想别人听到。”
白冰冷冷道：“我耐心有限，你最好马上说点有用的。”
苏幕遮微微一笑，用极低的声音吐出两个字：“仙界。”
白冰挑了挑眉，略一思忖，一挥手在二人身边划出一个结界，道：“现在可以说了。”
苏幕遮也不查验，仿佛料定了白冰必定照做，放心地弯下身子，摸索着坐到地上，道：“灵犀仗不是魔界之物，它本来自于仙界。”
白冰“哦”一声，仍是一动不动，道：“灵犀仗已经在我手上，它的来处我不必追究。”
苏幕遮道：“堂主稍安勿躁，苏某要说的事，便要从它的来处说起。”
“灵犀仗能让千百种暴虐的能量乖乖听话，其实原因很简单，杖身之中的火焰强横无比，让见者为之心惊，自然不敢有反抗了。所以灵犀仗如果没了火焰，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
白冰问道：“这种火是什么火？”
苏幕遮道：“无妄业火。听闻白堂主以白焰为武器，苏某虽然不通术法，但是猜想白堂主手中的火焰和灵犀仗中的火焰似乎同源，无妄业火的威力，苏某应该不必多讲了。”
白冰道：“正是如此，否则你的阴谋就得逞了。”
苏幕遮露出一个无声的苦笑，摇摇头，道：“即使苏某穷尽心力，也会有算计不到的事，败在白堂主手下，不算亏。”
白冰道：“你倒是想得开。”
苏幕遮道：“想得开也是死，想不开也是死，总归逃不过一个死。谁都会死，白堂主，你说是不是？”
白冰眯起眼睛，总觉得苏幕遮的笑容有些古怪，可又说不出，便以不变应万变，道：“不死到临头，大多数人都以为自己不会死。”
苏幕遮沉默半晌，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十分爽朗，一点都听不出将要命丧敌手的颓然，道：“罢了。下面的消息，苏某想用来换一个全尸。”
白冰道：“说来听听。”
将消息说出来让别人掂量一番再确定价钱，着实有些不公平了。不过苏幕遮的命就捏在白冰手里，给不给都由不得自己。而白冰向来守信，苏幕遮提的条件不高，这场交易才有了可能。
苏幕遮道：“灵犀仗内封着一颗风灵珠，乃是仙界所有，因为有了它，灵犀仗才能有此威力。”
白冰目光一变，掌心的火焰跟着跳了跳，他思量片刻，道：“寻常的风只会被火焰吞噬，若是能助长火焰的威力，风的力量应该和火焰的力量不相上下才是。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风。”
苏幕遮微微一笑，眼皮动了动，竟然缓缓地睁开了。他的眼中，原本乌黑的瞳孔已经彻底不见了，眼珠一片浓白，像极了死不瞑目的鱼眼。他俊秀雅致的面容生生被这双眼破坏掉所有的美感，乍一看上去，只让人觉得恐怖非常。
苏幕遮睁着这样一双可怖的眼睛，慢慢地对上了白冰的目光。
他道：“以前是没有的。大约千年前，仙界中的一个女仙自绝仙根，魂魄和躯体皆被化在点将台的罡风中，着实令人惋惜。但或许是她命不该绝，过了几百年以后，又生出一段机缘。”“那点将台原是征伐起兵之用，是整个仙界中煞气最重的地方，某日却被发现生出一颗青色的风灵珠。这颗珠子吹出来的风天生带有一股平顺的力量，虽然不大，却出乎意料地没有被霸道强横的无妄业火吞噬，反而相得益彰，助长了火焰的威力。”
话毕，他深吸一口气，道：“不知此事能否换苏某的全尸？”
然而他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能等来白冰的回复。他那双已然全白的眼睛没法告诉他白冰此刻的表情有多么惊骇，只有耳朵察觉到眼前的人似乎在站起来，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只是时间太长了。
苏幕遮微微有些诧异，但是也很有耐心地闭口不言，等着白冰决断。
白冰已经站了起来。他手心的火焰不见了，光芒消失后，整个人融入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如同鬼魅的影子。
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灵犀仗拿出来，手却抖个不停，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上面的纹路。脑海里不断地冒出一些东西，纷繁杂乱地纠缠在一起，半天都捋不出一个头绪。
他感觉到周围的人和事都在离他而去，苍茫的天地间仿佛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失态地跪倒在地，将灵犀仗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能与里面的风灵珠心灵相连似的。
他甚至产生了一个疯狂的想法：“若是青瑶还活着，那现在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只要青瑶，只要青瑶……”
可是青瑶已经死了啊。
那一天，点将台的风太大了，阻拦他的人太多了，而他，太慢了。
白冰的目光慢慢地寒了下来，他将灵犀仗重新收入怀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苏幕遮，道：“如何将风灵珠拿出来？”
苏幕遮终于真情实意地笑了笑，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但仍是再问了一句：“苏某的全尸……”
“就如你所愿。”
白冰几乎粗暴地截住了他的话，厉声道：“快说！”
这次苏幕遮却不轻易开口了。
从白冰刚刚的举动里，苏幕遮很容易察觉到异样。他提出风灵珠的事，本算计了白冰想要更强的愿望，却没曾想白冰的反应大到超乎他的意料。
他心思飞快地转动，却终是不知千年前事情的全貌，故而没法猜出白冰突如其来的暴躁的原因。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接下来要谈的事，应该会容易很多。
因此，他沉着地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一阵，终于站稳了，道：“这就是另一个交易了，这次堂主要先答应了，苏某才能说。”
白冰目光阴寒地扫过苏幕遮的脸，道：“说。”
苏幕遮一字一字道：“今天孟嘉不能死。”
话甫一出口，他像是松了一口气，又补充道：“他还要替苏某送骨回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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