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章 巧果与来客...
“对,巧果就是要这般的七曲八弯,”
林暖暖手把手地教着秋浓,这巧果江南也有,只秋浓做得比较粗鄙,林暖暖做完一锅子,少不得过来提点秋浓一二。
要说秋浓的厨艺,也算很不错了,林暖暖曾戏言出银子给秋浓在东市开个点心铺子或是饭庄都可,只一说出来后,秋浓只一个劲儿地拒绝说出来的话同秋葵一模一样,甚至还将秋葵也搬来做了籍口,只说待秋葵嫁人后,林暖暖身边可心的人就少了一个,若她再不能随伺左右,让林暖暖随时随地吃上喜欢之物,那她秋浓还不若回江南帮着林暖暖守着庄子。
林暖暖倒也没有深劝,一人有一人的性子,秋浓是个喜静的人,让她开铺子,即便做得好,可是做得不舒心也没意思,她也不过是那么一说,见秋浓如此也就丢开了手。秋浓虽得了信儿,却仍旧提心吊胆了好些时日,待见着林暖暖不再提及,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人与人相处,那也是得要讲究个“缘”字,林暖暖之于秋浓那就是给了翻天覆地变化的人,对于秋浓来说,只有跟着林暖暖,她才能安心,也才能做得更好。
“小姐,您做得定比刘婆子弄得好吃。”
秋菊看着林暖暖亲手将生面放进了油锅,不禁咽了口唾沫谄媚的笑着凑到了自家主子跟前。
林暖暖也不理她,只同秋浓继续说着另几种做法:“我知道的巧果,还有旁的几种法子,不过也都是些异曲同工的。一种是水调面团时放入些许饴糖、芝麻、嫩豆腐跟少许的盐,另一种就是在其中加奶和糖,这都不是什么难的,总是些一通百通的,就是这压巧果的卡子,下回你且去找些枣木、梨木的来刻卡子,我总觉得那样做出来的更香甜。”
秋浓深以为是,那梨木、枣木总带着些果香味,用来制成了卡子做巧果自然是更加香甜,自家主子行事总是这般的周到,她忙敬服地点头应下。
秋菊见那主仆二人并不理会她,秋葵也被林暖暖打发了去做针线,只好摸着鼻子悻悻地退后。待见着林暖暖将做好的巧果装盒盖起来,显见着是要送走,不由急了,忙腆着脸拽了林暖暖的胳膊,一只手指头居然还放在唇下咬了咬!
这一副吃不足的样子,直让林暖暖叹气。就这样的秋菊分明比林小念儿还不如,真就是三岁孩童举止!似她这般的孩子性儿,也不知那李义府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乍然见着她这般的耿直爽快才觉得新奇?
不管怎么说,林暖暖还是有些不信李义府一片真心为秋菊。虽则秋菊在她的眼中那是任谁都不能比拟的。只林暖暖却更知道,世人都重皮相,哪里就有几个能透过黑胖的面孔下,看到赤子之心、大智若愚、重情重义的秋菊?
林暖暖叹了口气,若秋菊照旧一副不谙世事,不想搭理的样子,她也不会这般烦恼,只她冷眼旁观秋菊这丫头只怕是动了些心思。
“秋浓,就做这些花样子便好”
林暖暖将磨具放好,又捏了几个没有的给秋浓看,见秋浓三两下就做出个跟她一模一样的,这才看向秋菊:
“秋菊你且将这些端给老祖宗、祖母、母亲处,让她们尝一尝,若合适,便多做些。”
京城讲究些的人家都会做了送给外家,李清浅如今同李相国一门少有来往,只那里毕竟还有个李老夫人不是,林暖暖知道自家娘亲面上不说,其实心里时时都在惦念着李老夫人,这也是因何那回李府里的几个侄女儿过来,李清浅没有极力推脱的缘故。
“小姐!”
秋菊在林暖暖面前从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听见林暖暖如此吩咐,这是一丁点儿都不给自己留着,忙哀怨地看着林暖暖:
不给吃食是小,她自此失宠最是大!
“没有!”
林暖暖现下就是见不得这丫头的贱兮兮的可怜样子,闷声说了一句后,就快步走了出去。
“哦!”
秋菊得了要问的,立时就垂头丧气地忙了起来。小姐这是不喜欢自己了?为何?是自己硬要了那封信让小姐难过了?
可是她也是想跟那酸儒好好学一学啊!若往后她也能用画代了字,那她秋菊也能写一两封信笺,不会再给自家主子丢脸了!
“噗嗤!”
秋浓笑看着秋菊耍宝,却终究是见不得那张黑胖脸垮着,忙用手肘抵了抵秋菊:“傻子,小姐才说还道你是‘有情饮水饱’呢,怎么,还知道来庖厨啊!”
说着就将藏在边上的巧果端了出来,没好气地往她手里一塞:“给给给,哪回子新做得的好物,小姐能没你的份儿?秋菊姐姐你可真是好福气,这瞧信瞧了这许久瞧得累了还能吃着我们小姐亲手做的巧果,真不知你是小姐还是...”
秋浓咽下了口中的未竟之言,虽是玩笑话,却也不能说出口。这林国公府虽看着一团和气,只总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暗处就藏着个谁?
“秋菊姐姐,你可知何谓‘有情饮水饱’?”
秋浓忙扯了话头,生怕秋菊接了自己方才的话。
“秋浓,我们既是小姐贴身的丫鬟,也算是她的姐姐,更是冲在她前头可以舍身忘死的人,我们的命都是小姐的,往后这样的玩笑话咱要少说!”
秋菊还是没饶了秋浓,只接了秋浓方才的话一番霹雳巴拉地一通说。
“姐妹!”
秋浓有些卑怯地摇头:“秋菊姐姐,你说的我都赞同,只姐妹...我们何德何能?”
秋菊知道秋浓这是又钻牛角尖了,也不多说,只眯着眼睛深邃地看向远方,眸光微闪:其实多年前在她和秋葵眼中,林暖暖就是比亲妹还要亲的仙女妹妹,可这话却不能这么同秋浓说,秋浓的性子跟她和秋葵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想到此,秋菊也就歇了同秋浓好好攀谈的心思,随口地附和了一句:“是呀,我们当要好好伺候小姐。”
说着就给秋菊说起了,
何谓‘有情饮水饱’?容她慢慢道来,秋菊面上放光,想她这回可算是没白下功夫,这几个时辰关在屋子里可算是没白学,看,秋浓这不过来不耻下问了?
秋菊迟疑地摸了摸鼻子,咳咳,不耻下问——
总觉得有些不对啊...
待秋菊一番唾沫横飞着将这话横着竖着翻来倒去说了一通后,本只是信手拈来改一改话头的秋浓被说得晕晕乎乎,她不禁恍然,原来主子说的是会用水芹做一道佳肴,此菜,虽味淡如水,可只吃了就没有不饱的!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秋菊这一番话说得是引经据典,让她还真就信了!
林暖暖可不知自己随口的感慨被秋菊曲解若此,更是被秋浓奉若金玉良言,秋浓丫头居然还因着这句话想出了一道美味的水芹佳肴,待她知道时,也只是叹气:说来她的几个秋,聪慧不在话下,曲解人的功力那也真是不容小觑啊!
此时她正笑盈盈地看着林老夫人将她亲手做各色巧果,用了一个又拿了一个在手,虽不曾说好吃与否,只那从她不停櫡就可知一二。
窦婆婆也在萱堂,自然是跟着一道品评,倒是省林暖暖挨个去送、挨个去问询。
“禀告老夫人,外头有位穿着素净的小娘子在门子上说是要找小姐!”
外头的丫鬟的通禀让林暖暖停下来话头,她不由看向林老夫人,微微诧异地疑惑起来:“怎么会有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上门?还说是找我的?”
不说她们国公府,即便是寻常官宦人家,若来府,必然是先下帖子,这人既不报家门,就这么大喇喇地过了来,很有些失礼。
“不用管她,打发走了便好。”
窦婆婆立时就有了嬷嬷样子,也不管丫鬟问的是谁,更加不怕自己这一番越俎代庖会惹得林老夫人不快,只沉声说完就转头看向林暖暖,居然端得是一副忠仆模样。
窦婆婆这般样子很让林暖暖有些受不住起来,想窦婆婆从前虽则要强,在她面前却从来都是进退有度,客气有加,似方才那样的小事,其实哪里就用得着她了,只窦婆婆花白着头发直着身子站起来劳心费力地说完,且还等着自己回话的样子让林暖暖无端有些心暖更加有些心酸!
窦婆婆这是在取悦自己,这是怕自己不带她去诚亲王府,真傻,这么大年岁,真是活到老傻到老,将自己全部身家给了个不相干,还时不时就怼她几句的人,还巴巴儿上赶着要去操心费力地帮衬,不是傻,是什么?
“好了,做什么学的这副样子,没的让我家暖暖心里看着愧疚,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怎么就知道算计我们暖暖,算计我们林国公府!”
林老夫人人老成精,虽感怀于窦婆婆待自家曾孙女儿的一片真心,却还是一语中的地说出了原委。
说起前一句,窦婆婆没吭声,只后一句,她却不干了,自己何时算计过他们林国公府?其实是他们林顾公府太弱,这才让人算计的吧,再者说,这算计她们林国公府的人可不是她,那人可是林老夫人亲自带至公主府的!
“不是你,却也同你有关联,既她是你妹妹,你就得为她受累。我们大夏有句话叫做妹债姐偿,这乃是天经地义之事。”
林老夫人一本正经地改了话同窦婆婆互怼,她如今早就习以为常,总是一日同窦婆婆来一个回合,用来“怡怡情”、养养性子,今日自然也不会少。
“你,你个老货!”
窦婆婆哪里知道大夏有无这话?她虽在大夏多年,却是大半辰光都避居紫金山,哪里就知道这些世情?听见林老夫人如此说,倒是被憋得无话可说,唯有这么轻飘飘地不痛不痒着说了一句。
林暖暖乐呵呵地听着他们吵,随手捏了个巧果在手,慢慢咬下一口,只觉得口颊留香,秋月笑着递给她茶水,林暖暖指了指那两位,同秋月相视而笑,继续看着他们你来我往。
林暖暖发觉窦婆婆看着是个怼天怼地的人,其实骂人没什么花样,左右也不过颠来复去那几句,如今更是被气得脸红脖子粗,眼看着林老夫人明讽暗讥,逼得急了不过又是一句,“你个老货”,看来这看人果然不能只看面上。
“窦婆婆,您不若先打发了小丫鬟后再同老祖宗战?”
见窦婆婆露出颓势,林暖暖笑盈盈地拉了她一把,窦婆婆眼都红了,只冲那丫挥手后,就同林老夫人约战:
“好,战就战!”
窦婆婆将她不知不觉撸起来的袖子又往上拉了拉后,气势十足地呵道:“不认怂,就是战。”
“噗!”
乍然听到此处,林暖暖一口才要下咽的茶水蓦地喷出了大半,这话岂是一个耳熟了得,分明就是窦婆婆偷听了她某一日同秋葵、秋菊两个下棋取乐的话!
一旁秋月忙忙给她擦拭,林老夫人知道自己小孙女又在作妖,也不管她,只看向窦婆婆:“怎么战?”
窦婆婆倒是不急了,慢条斯理地扔了话给她:“上回子暖暖做的我们家乡好菜,我就舍了这张脸,请暖暖给我们做血红如何?”
一提血红,林老夫人的面色立时就冷了下来,在她看来,若是让她吃用血染过的红肉,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也不知面前这人怎生的如此铁血心肠,看着那殷红的血就能那么面不改色地吃将下去,还一副好滋味的样子。想起那个圈囿在公主府多年、嗜血如命、更是靠着蛇血吊命、冒充了自家大子的那人,林老夫人不禁目光冷冽,当初若不是小暖儿发现异常,只怕自己还傻乎乎地存了一线希冀,盼着那人或是自家那个出走的大郎,自己这般同认贼为子又有何区别?
人老了,总是喜欢遥想当年,可林老夫人每每忆及当年,总是满嘴的苦涩。
“怎么,你这老婆子是不是怕了?”
看着面前这老婆子每日一颓废的样子,窦婆婆不由嫌弃撇了撇嘴,见林暖暖冲她几不可见地点头,这才心满意足地又说:“不吃血红也罢,那就吃血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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