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9，油尽灯枯（下）
山里孩子的日常也很简单，天不亮就起床做饭，然后伺候爷爷洗漱。帮妹妹穿衣服梳辫子，吃完饭跟妹妹一起去学校。上学需要走一个小时的山路，这还是天气好的时候，阴天下雨的时候耗时增加一倍。
学校冬天冷夏天热，午饭是自己从家里带去的干粮。放学后再走一个小时的山路回家，回到家做饭吃饭。然后哄妹妹睡觉，一直到忙完这些以后，他才有时间写作业。
寒暑假他上山砍柴或者挖草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挣钱。妹妹想要玩具，他没有办法向父母开口，所以只能自己想办法挣钱。
到了春节，父母为了节省路费，所以打算明年过年再回来。这个春节家里只有他们三个人，他用卖草药换来的钱，给爷爷和妹妹买了新衣服。而他自己还穿着旧衣服，笨拙的包着饺子，然后假装很高兴的跟爷爷和妹妹在一起吃团圆饭。
他给妹妹准备了一个大红包，红包很大只不过里面装的钱很少。毕竟他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能做到这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看着街上行色匆匆的人流，李修缘颇感无奈的叹了口气。世人一直在说要众生平等，不可将人分为三六九等。
可惜，这个世界真的就那么公平么。
没有人把其他人贴上三六九等的标签，却处处都可以看到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比如飞机上的经济舱和头等舱，高铁上的二等座和商务座，银行里的普通客户和VIP……
没人敢说他们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但现在的很多东西就已经把人分成三六九等。
就好比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外乡人，总会被那些土著们嫌弃和鄙夷。觉得他们不过是这个城市的客人而已。
甚至有不少人会觉得，他们才是这座城市的主人，而那些人只不过是他们请来的佣人罢了。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而且还有传承的迹象。孩子都已经有这种观念了，能说不是受了父母的影响么。
按照预定行程，李修缘的冀省之旅已经结束了。他该去往下一座城市了，如果没有遇到张援朝的话，或许他早就离开唐市了。
因为近些年的环境问题，唐市这个重工城市也逐渐开始转型。重污染企业只有两个出路，一个是消除污染源，一个是关门大吉。
李修缘又去了一趟福利院，去看了看张援朝一直资助的那些孩子。
平心而论的话，张援朝这些年做了不少好事儿。如果不是他的话，还不知道这些孩子会是什么样呢。
如果不是因为要履行对大和尚的承诺，李修缘还真想继续沿着张援朝的那条路走下去。
他已经做了那么多年的公益事业，跟他在一起做公益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出钱，只需要把钱花在该花的地方就行了。
伴随着进一步的了解，李修缘这才知道，张援朝不仅把所有的积蓄全都做了公益，而且还牵头做了不少公益项目。
他每年都要在西部地区建两所学校，走访和资助的孩子更是数以万计。单是通过张援朝帮助的孩子，每年就不低于四位数。
三十多年下来，张援朝帮助了几万个孩子。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已成家，而且每年也都会到唐市看望张援朝。
了解的越多，李修缘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这么好的一个人，那次灾难后的三十多年，他没有一天是在为自己活的。
那样一个好人，怎么说走救走了呢。而且他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所以不准任何人给他举行葬礼。
而李修缘所不知道的，是他离开唐市的那天，刚好是张援朝七十岁生日。
每一年的生日，都会有很多人从天南海北赶过来。今年赶过来的人就更多了，当李修缘坐公交车离开唐市的时候，路上见到最多的就是穿着印有张援朝照片的衣服的人。
他们有男有女，甚至有个一两岁的孩子。每个人都神情肃穆，似乎是在送张援朝最后一程。
“哥，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呢？今天不是张爷爷的生日吗？”
坐在李修缘旁边的女孩，仰着头问自己的哥哥。
男孩转头看了一眼窗外，因为他妹妹心脏不好，所以他不敢让妹妹知道这件事。为了避免妹妹受到刺激，他还没到地方就打算带着妹妹离开唐市了。
“哥，你倒是说话啊，咱不是来给张爷爷过生日的吗，这车怎么是开往车站的呢？”女孩再次追问。
“张老师，一路走好！”
“张叔叔，一路走好！”
“张爷爷，一路走好！”
“张伯伯，一路走好！”
唐市主干道的两旁，密密麻麻站满了人，因为他们连张援朝的骨灰都找不到，所以他们选择用这种方式为张援朝送行。
大爱无疆，仁者无敌，这样的场景似乎只在几十年前出现过一次。
在此之前，张援朝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唐市市民，在此之后，唐市再无人不知张援朝这三个字。
原因很简单，只因他做一件事坚持了三十多年。
李修缘遇到乔磊的时候，他正坐在帝都西站广场的边上。
这可是李修缘第一次来帝都，人生地不熟的他可得小心着点儿。毕竟这里人那么多，谁能知道那些人都是干嘛的。
人群像开闸的洪水一样涌出，乔磊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李修缘。当时李修缘就一个念头，这丫的不会是个神经病吧。
不过本着日行一善的原则，李修缘给乔磊买了一瓶水和几个包子。买水的时候把李修缘心疼坏了，这帝都的水就是不一样，竟然比别的地方贵了三倍。明明在别处只卖一块钱的水，遇到黑心老板也就卖两块，可在这儿竟然卖五块一瓶。
那几个包子就更有趣了，提着包子跟水给乔磊的时候，李修缘的心都在滴血了。他还没见过这么贵的包子呢，鸡蛋大小的包子，竟然不是一笼多少钱，而是按个卖的。
像是几天没吃饭的乔磊，几口就把把十几个包子给吃完了。一口气喝光一瓶水，这下总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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