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善后
孔修仪十八年的人生,从没像这几日,过的如此惊心动魄。
先是被人诬陷坐了大牢,再是被县令判下死刑押送去利州,可转眼间,就被陌生女子救出来,要送他离开。
“姑娘,你到底是谁?”孔修仪想到刚才听见的西风岛,想起那群有名的海盗,心里一哆嗦,莫不是,自己真被海盗看上了?
关离拉着他跑了一路,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几人,才停下气喘吁吁。杀人的后怕稍稍蔓延,她强硬压下心中的恐惧,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死人。
等到喘息的差不多,关离才抬眼看眼前的文弱男子,之前没近距离看,这一看,发现这是个秀美的少年。长的不错,关离心里赞叹一声。“先别问,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什么?”孔修仪也喘息个不停,这一停下,脚上的痛便传来,他呲牙一声,皱眉疼痛。
关离不说话,望着右边的路,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听到了马车声。关离看到马车,立刻从隐蔽处跳出来,对那马车挥舞双手。
马车在关离眼前停下,来人是苗叔。
“这是.....”孔修仪疑惑,这是何人?
苗叔不说话,掀开车帘子,里面的人出来,看到孔修仪,立刻喊道“儿啊!!”
“阿娘!!”孔修仪震惊,他如何也想不到,竟然这这里见到自己的母亲。“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他心下不安,这两人到底意欲何为。
孔大娘连忙道“修仪莫怕,这是咱们的救命恩人。这段时间,若不是他们相助,你我母子,早就天人永隔了。”说到这里,她擦擦眼泪,拉过孔修仪跪下“赶紧给恩人磕头,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孔修仪听到这里,立刻就要跪下,关离阻挡不及,眼看着孔修仪磕头感激自己。
“好了,不要多话,赶紧离开这里,以免再生事端。”苗叔警戒看着周围,一刻不离开这,事情就回变动。
孔修仪一愣“走?去哪里?”他是入了罪的死刑犯,若是出逃,便要被通缉。从此以后,难免亡命天涯。
他明明无罪,如此这般,哪里能甘心。
孔大娘也是担忧,她年纪大,无所谓,早晚一杯黄土。可儿子还这般年少,若是含冤而亡,她又何尝忍心。
关离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只飞镖给两人。“你得罪了褚柏成,他不会放过你。今日这些人,就是他派来抓你,要将你关起来,让你为他做代笔的。许容县你肯定是回不去了,南海又是官官相护,你定然找不到人为你做主。”
“你拿着这个,去王都找一个人,他定然会帮你。”关离将那只飞镖放入孔修仪手中。有细细嘱咐一些话语,将包裹行囊,还有银子一并给了他。
“姑娘大恩,孔某没齿难忘。还请告诉在下恩人的姓名,修仪定然报答。”孔修仪听她甚至为自己准备好了后路,事无巨细安排周到,两人素不相识,她能做到这一步,孔修仪实在不感激万分。
“孔修仪,我听闻你是个有才学的,想来心中也盼着有朝一日,学有所用,为百姓造福。我不求你的回报,但请你记得今日的遭遇,他日若为官,一定要做个好官,莫要让你这次的遭遇,在旁人身上重演。你做到这些,便是对得起我今日的作为。”
关离说的郑重,孔修仪听的心中激动。对着关离再三鞠躬,表示感激。他以为自己死定了,也怨恨老天不公。可从天而降的陌生女子,救了自己的性命不说,还对自己殷殷期盼。孔修仪第一次相信,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番道理,是真的。
圣人果不欺我也!
孔大娘有拉着关离感激再三,才上了马车,跟关离告别而去。苗叔驾着马车,最要紧的,是立刻将人送到码头,离开南海。
关离目送一行人离开,遵循这师傅教导的方式,清理了现场,才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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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听说了吗?”一个男子在店里对同伴道。
“听说什么?”另一人不解问他。
“就是那孔秀才,我听说,他在被送往利州的路上,联合海盗意欲逃亡,结果意外坠落山崖,死了!”男子惊叹说完,周围的人连连附和。
“哟,是这事儿啊,许容县里不传遍了。我听说,那劫囚的人,是西风岛的海盗呢!”又一人道。
“西风岛?他一个穷秀才,怎么跟海盗牵扯上了?”一人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听衙门里的人说,当日官差压着人走到清弯道,从天而降三个海盗,说什么孔秀才是西风岛的人,要劫了囚犯走人呢。”男子又爆料。
“这说不通吧,孔秀才看着也不像是海盗啊?不是都说.....”那人小心谨慎看一眼周围,压低声音“不是说,孔秀才是被伍建宾害的吗?”
“这谁说的清楚,反正我听到的是,官差英勇抵抗,打死两个海盗,那孔秀才眼看情形不好,失足丢落山崖,死了。”男子唏嘘,觉得这事邪乎的很,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这还不算,我听说啊,孔秀才被发配的前一日,他娘受不住,在家里烧火自杀了。”又一人八卦道。
众人听的一吓,“这...这也太惨了吧。”母亲烧火自焚,儿子坠崖而亡。一想到孔秀才遭的难,又那目睹当日实情的,面上就不太好看。
谁人也说不清,这事到底跟不跟自己相关。
只是话到这里,无人再有兴趣说下去。关离安静的上菜,收拾餐具。对于这些事,似乎不太关心的样子。
可等回到屋内,她却勾唇一笑。
如此这般,这姓孔的一家,暂时算是安全了。
早在关离送孔大娘回家那一刻,她就计划好了。当晚,就让苗叔想办法找来一具无名女尸,将她安置在孔大娘家里。孔大娘回家,很多人都见到了。可她出门,却是无人知晓的。
等到夜里,关离将房子点燃,烧了尸体。好在他们家跟被的地方没有连在一起,纵然烧了大火,也连累不到旁边人家。
关离知道褚柏成的计划后,心里就担忧,他恐怕会擒住孔大娘,为难孔秀才。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死遁,让人彻底消失。
后来听小良说,褚柏成的人,果然去孔家找过人。可惜去的晚,人早就化为尸骸。
再接着,便是曹叶。
这个人的确是她计划中的一环。
既然褚柏成想用西风岛海盗的名义,将孔修仪害死,那她就将计就计。故意杀了两个人,却留下曹叶。
曹叶受伤回去,恰好被小良救下。小良按照自己计划的,引到曹叶。让他相信,若是这么回去,褚柏成知道人被救走了,可定不会放过他,不如就告诉他们,人掉落悬崖死了。
曹叶闻言,心中疑惑“为什么这么说,我直接告诉伍爷,人是被西风岛海盗劫走的,不行吗?”
小良看一眼窗户,小声问“您也不想想,伍爷为何要你们假扮海盗去劫人?他分明可以让官差直接将人交给你们,为何还要演这么一场戏?”
曹叶一愣,可不是,分明直接给人就行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
“我听说啊,貌似是利州城里,有人跟西风岛的过不去,伍爷这么做,一来是将人抓住,而来,是顺利嫁祸给西风岛的。”小良说的似是而非,曹叶听的惊讶,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那...那我说人被西风岛劫走,那不是正好吗?”正好给了他们栽赃的借口。
小良心里翻个白眼,嘴上依旧笑道“你也知道这是栽赃,可你别忘了,那来历不明的女人是如何知道你们的计划的?她怎么知道你们要在路上劫人?”
“她....她说她是西风岛的。”曹叶想到那女人的凶残,就打个冷战,肚子上的伤口又疼起来。
“可不是,她是西风岛的海盗,你们的计划,她如何得知,这分明,是你们内部的人透露出来的消息。你说,这说明什么?”小良一顿,摇摇头,不解的很。
“这说明,你活着的消息,她肯定很快知道。你若是将今日的事原原本本说出去,那女人能放过你?只要她透露风声,说是你将你们劫人的计划说出来的,你说,伍爷会怎么想?”小良循循诱导,曹叶吓的一声冷汗。
“你的意思是,伍爷会认为计划是我透露的?”若真是如此,那他还有活路吗?
“可不是,去了三个人,为什么只有你一个活下来?若不是你透露的消息,还能是谁?”小良说道,眸子里闪过精光。
“可真的不是我啊,伍爷怎么能信?”曹叶焦急,觉得委屈,这分明是背黑锅的节奏。
“所以啊,你千万不能说,人是被女海盗劫走。你不说,他们就不知道。横竖这件事你已经办砸了,只要将责任都推到孔秀才身上,说他趁你们不备,拿刀砍杀了同伙,被你追击,不小心跌落山崖。如此一来,死无对证,你才有活路啊。”
“不然,伍爷能容下叛徒?”
曹叶被这话吓住,觉得十分有道理。此时此刻,只有这一个办法能活命。他听出来了,伍爷原本就打算让人死的,后来虽然不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可人横竖死了,也算是完成初衷。他咬定人跌落山崖死了,他们也不会对他如何。
这般想着,曹叶果然如此汇报。
伍建宾听到消息,先是一愣,也不见得多生气,不过微微挑动一下眉毛,就让他下去了。
再然后,县衙就以孔修仪私逃,坠落悬崖身亡,结案了事。
这件事,就算了结了。
苗叔当晚回来后,告知关离,人已经平安送出南海。他将人托付给潘镖头的朋友,给了银两,保证将他们送到王都。
关离得到消息,彻底放松下来。
她良心安定,但是为了防止伍建宾顺着线索往下查,她又告诫苗叔,家里安生一些,不要露出异常。
如关离所料的,褚柏成的确怀疑他们了。
他让伍建宾打探过,发现这一家人的确没什么特殊的。如果要说有,那就是跟蒲先生有些关系。但是认识一个大夫,跟李管家搭上线,保护他们在许容没事而已,也算不得什么本事。
褚柏成拿着鸟食,喂一下笼子里的鸟,忽然道“你手下那小子说,是孔修仪知道了我们的目的,所以才反抗的?”
“这......他说,是孔修仪认出他就是当日堂上作证的,所以...所以便以为,是小的要害他,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打算跟他们几个同归于尽。”曹叶的话,伍建宾还是信的几分。
若是他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仇人又在眼前,自然要拼死一搏。
褚柏成思索一下,觉得也算是合情合理,可那场大火,来的实在有些诡异。想到唯一跟孔家接触过的苗家人,他心里虽然狐疑,却找不到证据。
苗家人跟往常没有却别,生意照旧做,唯有知道孔老太婆的死讯,去帮着收敛了尸体。这也没什么特别的!
想不出疑点,褚柏成只能将事情暂时放下。眼下要紧的,是王都来的那位大儒。
这可是他绝佳的好机会,若是能进平成书院,加上他父亲的扶持,再不济,这许容县令的位置,他也能坐。
能在这里当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想到这里,他心思一转,开始考虑找新的人代笔。伍建宾见他不再追究,也松一口气。
等门口盯梢的彻底消失,关离这才放心,她知道,这件事到这里,算是了结了。
日子又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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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里,正是春花灿烂,众人结伴出游的好日子。一个灰衣小厮拿着帖子匆匆往晚枫亭里跑,沿路差点撞上管家狄叔,被狄叔一顿念叨。
“你小子火急火燎的,干什么去?”狄叔看他一眼,心里叹息,还是缺调教,毛手毛脚的,也不知王爷怎么就选了这么个小子当跟班。
“狄叔恕罪,小的这急着给王爷送帖子,没看到,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的这一回。”小厮低着脑袋赔罪,十分怕狄叔怪罪。
这位狄叔是太子殿下送来的,做事利落干净,其他都好,就是人一板一眼,下面的人最怕他,光是看到他板着一张脸,就能吓的哆嗦。
狄叔扫一眼他手里的帖子,也不问,只是道“既是给王爷的,那就赶快去,莫要耽误了王爷的事。”
见他放人,小厮松一口气,干净往亭子跑。
一路跑到晚枫亭,远远便看到一个淡青色的身影,坐在那里自己跟自对弈。微风徐来,吹动岸边的垂柳,亭子内的纱帐,微微晃动一番,那人轻轻落下一子,垂眸思量。
小厮跑过去,见婢女远远在别处候着,便知王爷定然不喜欢有人打扰。于是小心翼翼走到台阶处,低声给王爷请安。
梁融听见声音,微微动一下眉眼,几年时光,曾经还有些稚嫩的脸,如今已经历练的沉稳大方。看不出一丝浮躁,明明是公子如玉,可身上的气度,却犹豫朝中那帮年老的大臣一般,沉着淡定。
“何时?”梁融淡淡问。
小厮饶是在承王眼前伺候许久,也还是被王爷的气场折服。他家王爷不但人长的好,本事也好,为人从容宽厚,对下人也不苛刻,简直是哪里都好。
“回王爷,这是定国公府遣人送来的帖子,说是三日后赏花宴,还请您务必出席。”小厮将帖子送到梁融手中,便立在一旁,等待吩咐。
梁融打开帖子一看,眉眼微微挑动,淡笑一声“定国公什么时候,也开始做这保媒的活?”
见承王将帖子搁置,小厮忍不住好奇“王爷,这是要给您做媒?”
梁融抬眼,扫他一眼,淡淡道“你这好奇的性子怎么一点没变,本王看,是要将你送到狄叔那里,好好调教一番。”
这小厮名叫观宇,一次梁融路过大街时,看到他护着自己的兄弟,被人打的凄惨。明明自己也伤的很重,可依旧不肯放弃保护自己的兄弟。那一瞬间,梁融便想起了关离。
鬼使神差,梁融让王铮将人带过来。这一看,竟然发现他跟关离长的几分相似。
于是,便将人带进府中,签下卖身契,留在身边伺候。
观宇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些年对梁融忠心耿耿,王爷让他做什么,他局做什么。事关王爷的事,旁人一个字也别想从他嘴里掏出来。
只是少年心性,总是对很多事好奇。
“王爷恕罪,小的再也不敢了。我记得厨房做了您爱吃的连莲子羹,小的这就去拿。”溜得很快,梁融失语笑笑,这活泼的性子,倒是很像那人。
王铮到来,看到观宇匆匆跑出去,眉头动了动,走到亭子处。
“王爷,纱姑娘有消息了。”王铮的话让梁融一顿,手里的棋子放回原处,略带急切看着他。
“人在何处?”找了三年,总算有些消息。
“黑青来的消息,说他的人在南海看到了纱姑娘。他现在正按暗中找人!”王铮禀报完,抬眼看向梁融。
梁融却一顿“在南海?她去那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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