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镇门怪叟

　　他们一行到达风镇的时候，正好是天快大亮的光景，太阳慢悠悠从山后探出头来，整座风镇平静得犹如一池冰冻的清泉，连晨来的风，也吹不起半点涟漪。

　　这个时间，就连最能熬夜喝酒的大汉们，也都应该已经回家抱孩子睡觉去了，镇子里所有街道上，都是空空荡荡看不见半个人影。

　　风镇的正门口处立了一块牌坊，上面端端正正书写着“风镇”两个字的古体，牌坊下是几根立柱，还有几方木座，这种木座通常就是用来固定立柱的，而此时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老人，居然斜斜倚坐在立柱边的木座上打瞌睡。

　　东道和小呆从山魈云溪背上跃下的时候，那个老人大概是背着他们，以致他们开始的时候，并没有看清那里有没有人，等到看清的时候，老人已经是在他们手边位置了。

　　两人同时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小呆，他本来就是个孩子，禁不起这样的惊吓，怪叫惊呼出声的同时，也没命似的朝镇子里奔去。

　　没跑几步，那小呆便像是被一阵引力吸了回来，睡在立柱边的老人，勉力将他一只眼睛挑起一条缝，盯着不停步朝前狂奔却不住往后倒退的小呆，怪声怪气道：“怎么？老夫这许多年没有出现，镇子里的娃娃们都不懂得尊老的礼数了吗？”

　　东道生怕老人一气之下伤到小呆，赶紧帮小呆说着好话：“这位小朋友，有眼不识尊长，还请前辈您老人家多多见谅，担待则个！”

　　那老头斜乜了他一眼，觉得他说的话果真没有什么毛病。

　　面上虽然还是有些不悦，不过他倒也没有继续为难小呆，大手一摆，瞬间收回了在小呆身上施的咒法，使得小呆终于不用再受限制，能随心所欲地跑动。

　　不过，经过这一番教训，小呆可不敢随便往镇子里跑了，只怕再惹怒了这个老人，自己落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他低低垂着头走回了牌坊旁边，带着谦逊的眼神看向东道，而东道似乎也同意他的想法，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两个虽然都是这座风镇的原住居民，但是小呆本身年纪太小，而东道离开的时间也实在太长，他们不认识镇子里面的一些潜藏高手，也是非常正常的事。

　　东道见老人放了小呆，他的担心随即撤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他对这个老人的好奇心。

　　这种好奇不是一般的那种好奇，而是老人本身所带着那种神秘的气息，让他自然而然感觉到，一看到老人就不能够随便离开视线。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到？”

　　那老人嘴角上花白的胡子微微动了动，说出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好像他其实早就知道，东道他们会在昨天就回到镇子里一样。

　　而事实上，在出发之前，就连东道自己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那么容易就回来！但他既然这样问了，东道就没有回答他的道理。

　　“回禀前辈，因为我们先前在路上遇到了一点小小阻滞，所以拖到这时候才来到，前辈莫非一直受累在此等我们吗？”

　　他其实更加好奇的是，老人到底跟他们被困在回头峰一事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他现在坐在这里又是不是打算进行下一步阴谋。

　　东道试探般地向老人提问，老人却不打算认真回答他，听完问题，只是略抬眼看了看他的神色，然后缓慢点了下头：“这些你不需要知道。”

　　东道看上去似乎并不介意老人的恶言相向，仍旧礼貌地对老人说：“只不知道前辈姓甚名谁？不能以前辈的姓氏称呼，实在颇有些遗憾。”

　　老人听他如此说，不由哈哈一笑，白色的胡子在他笑声中颤抖得十分厉害：“小子，你以为就凭你，也配知道老夫名字吗？”

　　通常遇到这种自视甚高无法沟通的人，东道都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而旁边的小呆，似乎就是做惯这种不讲道理的事情了，他虽是小小年纪，可是在家里是最小的男丁，上有几个姐姐，他在家里可谓是一子独宠，就算刚刚他被老人那一手禁锢咒吓到，现在忘记得差不多便又胆气暴升。

　　看到老人对东道的这种态度，他非但不缩到一边，反而一步走上前去，不服气地朝老人大声说：“东哥哥是接任我言爷爷长老之位的人，你就算是我们的前辈，也不可能凌驾于长老之上，所以你应该好好对东哥哥说话，长老难道容得你随便小看的吗？”

　　东道对小呆给予的维护非常感激，但同时他也担心，那个老人会对小呆不利。

　　毕竟从一开始，那个老人看起来就不像寻常老人那般和善，而看小呆对他的态度，东道也早就猜得到，小戴绝对不可能认识他。

　　“什么？就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也想做长老吗？哼哼，风镇的长老之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儿戏？”

　　老人说的话有些尖酸刻薄，但东道还是忍住没有动气，仅心平气和地对他解释：“不瞒前辈，其实晚生也不愿意当什么长老，如果前辈愿意做的话，晚辈完全可以拱手相让。”

　　小呆一听东道这几句话，马上就觉得不愿意了，小眼睛里迸出怒意：“东哥哥，你怕什么，言爷爷让你做，你就做！你要是不做，言爷爷就算死了也一定很生气！”

　　长老这个职位，在他看来是非常神圣和了不起的，这几乎就是从他出生之后奋斗的目标。

　　可是这样的目标，恰好被东道轻松就抓到了手上，他却表现得一点也不珍惜，仿佛觉得到手的只是一件便宜的商品，而不是一份旷久的荣耀。

　　小呆看到东道这种暴殄天物的态度，既有些伤心又有些失望，他真的在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答应言爷爷，而言爷爷也选错了人？

　　他打算等夏来到的时候，再向她好好吐吐苦水，毕竟温柔善感的女子，应该会更加理解他的心情，他是这么认为的。

　　而东道所想的却正好和他相反，他判断得出眼前的老人，其实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他甚至在庆幸，夏一开始没有和他们降落到地上，如今正是个很好的时机，他希望夏绮莉和那老人千万不要碰面，更加希望他们——从未碰过面，这样夏就永远也不会暴露在那样的危险当中。

　　老人的三角眼睁开，目光从他们两人身上扫过，随即他拍了拍自己穿着的旧式皮袄，一阵呛鼻的灰尘飞散在晨光里。

　　只见他最后冲着东道和小呆露出一个非善意的笑容，忽然站了起来，背负双手朝镇子里走去：“区区长老而已，老夫还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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