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镣铐难锁狂龙
木剑横空,幻化出无数亦真亦幻的剑影,剑影四散飘舞,如同纷扬的雪花般将出刃的身躯罩入其中。
这一招千山暮雪,与三年前相比,已是返璞归真、不着痕迹。神意赫然,形态不定,显然已有了有意无形的境界。只可惜握剑的手再不复从前。
面对着这样的剑招,出刃霎那间变得凝重了起来。两人此次只是比试招式,不比内力,换言之,只要被那漫天的剑影扫中分毫,他便是败了。
于是出刃双手紧握剑柄,手臂横向挥斩,剑影在他手中时而如旋转的狂风,时而如舞动的惊雷,转眼间便将那漫天的飞雪一荡而空。
与三年前相比,出刃的武学也突飞猛进,如今他的内力已达到了至境巅峰,招式境界也在有意无形的境界中有了不小的提升。事实上,他早已觉得,自己的武功已胜过了阿宁,如今再与阿宁比试,一方面是想尽取其长,完善自身,另一方面则是为了给自己那不起之所起的痴心一份交代。
荡开阿宁的剑影后,出刃挥剑前斩,直指阿宁的前心。出剑之时,出刃留了三分力道,以便在阿宁无力抵挡时随时收招。
但他终究小看了阿宁,阿宁的半残的右手只轻轻一收,那散乱的剑影便收为一束,如出洞的毒蛇,对准出刃的剑锋弹射而去。
双剑相抵,阿宁的剑轻轻一滑,便与出刃的木剑擦身而过,避开了对方的锋芒。然而剑身上却生出一股柔劲,润物无声般的将出刃的木剑推开了几分。而这几分的差距,到了阿宁前心时便又扩大到了半尺。于是木剑从阿宁身侧掠过,没刮到她的半分衣角。
紧跟着,阿宁没等出刃变招,便身影一闪,冲向他的近前。她将手中的长剑反握,如使用匕首般挥出木剑。木剑呼啸而出,出刃的半个身躯尽数被剑势所笼罩。
出刃的来不及撤剑抵挡,只能纵身向后,避让着木剑的锋芒。他的身法不如阿宁,所以尽管他竭尽全力,但他与阿宁木剑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近。
好在阿宁这招的剑势也有穷尽之时,出刃竭尽全力,总算是撑到了阿宁剑势用尽。木剑的剑锋从他的前胸扫过,划开了一道细小的裂痕,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若阿宁的右手能使出内力,这一下便足够令出刃负伤了。
至此,出刃彻底消除了对阿宁的轻视。他终于意识到,若是再有半分马虎,今日丢脸的就是他了。
双臂内收,出刃将木剑举到胸前。这一回,他没有急着抢攻,而是等阿宁的剑影到了面前,在举剑相迎。这一次他的长剑宛若无数狰狞的巨蟒,刹那间便缠住了阿宁的木剑,使得它既难有存进,又无法脱身。
阿宁顿时秀眉微蹙,尝试着变换剑势,撤回自己的剑。但还没等她收剑,只见出刃的剑影在一瞬间骤然收拢,凝聚成了那柄平平无奇的木剑。
下一刻,尖细的破空声响起,出刃的木剑如天际劈落的闪电,弹指间便到了阿宁的面前。
木剑带起的风将阿宁的鬓发高高扬起,如同秋风吹动纤细的柳枝。似乎秋风稍稍一用力,那些柳枝便会尽数折断。
接连受挫,出刃只能使出自己的绝招。当年他与阿宁第一次相逢,便是以此取胜,在阿宁的脖颈上留下了一道血线。而与洛淼决战时,也是这一招让他临阵破境,与洛淼双双步入有意无形的境界。
那时,这一招还没有名字。但现在,出刃已为它取了一个简洁有力的名称——刹那。
一剑斩出,出刃便准备收剑了。因为在他看来,阿宁当年都接不住他的这一招,如今在这地牢中被关了三年,接住他这一剑更是绝无可能了。
的确如他所想,阿宁没能接住这一剑。
但她躲过去了。
她那婀娜的身躯轻轻一晃,便贴着木剑的剑身躲开了这一招。有几根荡起的青丝被木剑削断,遗落在她的身后。而她本人则与之前一般不退反进,擎剑向出刃攻了过来。
出刃的眼中顿时显出一丝惊讶,他显然没料到阿宁能够避开他的这一招。但这次,他的反应却比上次迅速得多。手腕一转,又是一招刹那斫向阿宁的腰身。
然而阿宁身影一闪,再度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剑刃,又朝着出刃逼近了一步。握在她右手的木剑向后稍退,显然是在酝酿着必杀的招式。
眼见着阿宁的木剑到了跟前,出刃眼中的惊色更浓了。下意识地,他就运起了内力。木剑呼啸而来,迎向阿宁的木剑。
出刃的这一招并未实打实地击中阿宁的木剑,但因为剑上附带着他的内力,所以剑风一扫,阿宁的木剑便猛地一震,脱离了她那只无力的手掌。
见此情形,出刃心中又是羞愧又是心疼。羞的是自己居然忍不住使用了内力,坏了规矩;心疼的则是阿宁被木剑牵动的右手,那只手本就有伤,他居然再一次伤了它。
把剑一收,出刃迈步上前,急切地想看看阿宁的右手有没有伤到。然而这时,就见另一只手从一侧探出,稳稳地握住了悬在半空的那柄木剑。
那只手与阿宁的右手一般,白皙修长。然而若仔细去看,就能发现那只手掌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那些疤痕纵横交错,使得这只手如同一块即将碎裂的破布般狰狞可怖。
那,正是阿宁的左手。
下一刻,那柄木剑如狂龙般冲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似乎要将主人这三年来遭受的无尽痛楚尽数宣泄而出。
出刃已然收回了木剑,此时再想出剑为时已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木剑如闪电般刺来,笔直地刺中了他胸口的膻中穴。
一股沛然大力从剑锋传出,瞬间破了他的护体内力,封住了他的经脉。
出刃顿时便如木雕泥塑般定在了原地,连根指头也动不了了。
阿宁缓缓走上前来,站到了出刃的面前。她抛下了木剑,伸出她那伤痕累累的左手,解下了出刃腰间的长刀,挂到了自己的腰间。
“你以为,我这三年什么都没做么?”阿宁微微一笑,笑容里透着浓重心酸与一抹决然。
“我要去讨个说法。”
说完这句话,阿宁便转过身,沿着地道默然前行。没多久,便没入了浓重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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