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欲望之争
第二章:欲望之争
“叔父,我把小庄寻回来了,您且瞧瞧,这小子不知为何,一时竟魔怔了!”
项羽拽着“阿山”的手,说到此处还下意识的摸摸脑袋上的包。
“阿山”被这壮硕猛男项羽爆揍了一顿后又被其握住手拽了两里来路,还是好说歹说就是耿直得不愿意松手的那种,生怕自己跑了似的,真是怕了这一家子人,而此时见正好到项羽所说的叔父,心中不免得瑞瑞不安起来,生怕受到什么责罚。
毕竟“项庄”闯的祸,凭什么让我阿山来背锅?
一方古朴的案台后端身跪坐着的中年大叔,他把头发扎得纹丝不乱,衣服虽旧却也捋得平直,落魄时还是一副大楚贵族名士风范。
他与项羽有五分相像,皆是浓眉大眼,孔武有力的堂堂面相。
“阿山”心中赞叹之余,想到此人必是项梁无疑。
不过与锋芒毕露犹如狂士的项羽比起来,他沉淀多年,气息内敛,早已达到不怒自威的境界,否则也不能管教住项羽这匹烈马。
这气场让“阿山”莫名的心慌意乱起来,觉得他比项羽更加可怕数倍,生怕自己这半个冒牌货一不小心就露出马脚来,更是一声不吭,一动也不敢动。
项梁正埋头在竹简上书写,项羽冒冒失失的拽着“阿山”闯进来扰了他的清净,这才抬起头来,慵懒之中却透露出睿智,任凭外界风风雨雨,他却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他正要教导项羽几句当遵于礼,修其身云云时,忽看到“阿山”面色苍白,双眼深凹,周围还围了一大一小的浓浓黑眼圈。熟读医书的他顿时就慌了神,这分明就是病入膏肓的征兆啊!
“风寒怎会恶化如斯?!”
项氏一族的血流得已经够多了,现在每一棵好苗子都是宝贝疙瘩。项庄虽然比上不足却也比下有余,一时间项梁也顾不得其它,立即起身拽住“阿山”,手忙脚乱的确诊起来,哪里还有刚才的半分雍雅?
不过小半时辰过去后,项梁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不得其解,不由得皱起眉头,怀疑人生似的喃喃道:“观其面相犹如饿鬼,探其血脉却有一股蓬勃之力回荡。怪哉,庄儿这风寒竟是痊愈了……?”
项羽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对着叔父项梁说道:“可……可……”
支支吾吾了许久,他又瞪着大大的眼睛望向“阿山”,一贯武断的他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问起,但头上的包确确实实的是在隐隐作痛啊,难道这小子诓我?!
要不是叔父项梁在此,他肯定会下意识的对着“阿山”的面门补上一拳,这样一大一小的熊猫眼就能对称了。
全过程“阿山”都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做贼心虚的想到:痊不痊愈我可不知道,但你侄子项庄归西这事我是很明确的,否则我也不会稀里糊涂的出现在这里,还被混蛋项羽揍了一顿……
既然无碍,项梁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一挥广袖本想直接赶人,可心里总有一股不服之气膈应着他,仿佛不解决了这事便是寝食难安,不由得正色道:“且先沐浴,好生歇息,晚时再诊。”
项梁是犯了事、杀了人后带着项羽、项庄逃到吴中的,凭借项氏一族的威望,自然是不会混得太落魄,所以住宿条件还算是好的,但想要如从前那般有诗书相伴,有婢女服侍,那是想都不用想的。
“阿山”洗完澡后躺在简洁的床上,想象着美姬环绕、婢女服侍的巅峰人生就要到来,不禁有点小激动。
可他却等待了半天也没见到传说中的小姐姐们来服侍他的身影。
此时他才不得不回忆起项王故里景点处导游说得嘴起泡、他听得耳长茧的各种介绍及传说,再结合剑痴“项庄”单纯的记忆,终于从长篇大论中分析出一些事情,不由得哑然失笑,看来美女环绕的好日子是不用想了,而且能不能保住小命还是个问题呢!
在一丝惊慌中越想越头疼,不知不觉中便昏昏沉沉的睡去,希望这是梦一场,醒来便了无痕。
……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从来不曾说过梦话的“阿山”此时却吼出了这个时代的最强音。虚脱的他大汗淋漓的翻身醒来,连连喘着粗气,深感这“项庄”的梦境真是太可怕了。
小小年纪就颠沛流离,与叔父项梁、季父项伯等过着东躲西藏的日子,惶惶如丧家之犬中还被灌输各种复国兴家的思想,内心深处早已被国仇家恨充斥得满满。
随着逐渐成长,这种思想也已根深蒂固,占据着他生活的全部。
而且上头还有一个天之骄子般的兄长项羽把他压得死死的,让他如何努力都是显得那么的不起眼,只能作为一个陪衬,得到不痛不痒的赞扬,为了衬托的兄长的赞扬。
好强且倔强的心,为了报仇,为了复国!他从六岁起就开始习剑。这一遍又一遍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一练就是十载,严寒酷暑,从未停歇。
以至于在这暮春之时,正是风寒流感爆发之际,他终于病倒了,然而少年心性的他并不在意这小小的风寒,认为这不过是三五日便会自行好转,更郁闷的是他竟然将此当成上天对他的磨炼,又加强练剑起来。
但他却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所习的剑法乃是致刚致猛的杀弑武学,甚至一不小心就能把自己练废的那种。在严重透支体力后风寒便乘虚而入,渐而加重,至于死没死,按照历史的走向估计是没死的,不过被“阿山”他莫名其妙的插队,那肯定是死了的。
不仅活得憋屈,死也死的憋屈,人生最最悲惨的事情莫过于此。
“真惨,这人生历程竟然比我还坑……”
“阿山”睁开眼睛,已经不忍再品读少年“项庄”的悲惨世界,他怕他也在这浓浓的仇恨中迷失自我。
作为红旗下成长的新一代年轻人,他可不是什么铁石心肠、心狠手辣的狠人、猛人儿。平淡无奇且倒霉透顶的他甚至觉得自己倒霉就算了,却还要平白无故的搭上一个无辜古人的性命,心中更是有愧不知如何化解。
“唉……”
他叹息一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藏在枕头下露出的半截剑鞘。那感觉既熟悉又陌生,不由得心生惶恐;良久后,随之又有一丝丝兴奋涌上心头。
这种矛盾感,与其说是受“项庄”残留意志的影响,还不如说是他内心深处早已躁动的私欲,妄想着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欲望,无人能幸免之!更何况“阿山”原本才二十七岁,正是妄想着有朝一日能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
这一刻,他与“项庄”的意志在某种程度上是一致的,那就是成为人上人!
至于“仇恨”,于“项庄”而言,那是他力量的源泉;于“阿山”而言,那只是作为一个掩盖欲望的借口罢了。
“阿山”缓缓拔出长剑,剑芒每露出一丝,内心深处的欲望就施虐一分,但看清映在剑身上的英俊身影时,他立即就清醒过来,心想到:“我终究不是项庄,这手就连拔剑都颤抖不止,根本就没有身为剑客而一往无前的必死决心,纵使我继承了项庄他的无双剑术,但这剑在我手中终究还是注定要埋没。”
“不过,我代你快乐的走完一生还是可以的……”
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有些事情刻意为之而不得,有些事情本想卸去却被时势的洪流裹挟,回头无岸。
“可……”
“阿山”看着剑中倒影,思绪却越过百年,不由得纠结的叹道:“可……项羽已经二十三岁了啊,如果那导游没有胡乱吹牛,那么一年后更乱的时势就将要来临,到时候能不能活命还很难说!”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要是在大唐时代,以他腐败的眼界一定可以混个世界第一纨绔子弟,但在秦末这个时代,恐怕就连命都保不住,更别说纨绔了。
因为这个时代,纵使他想偏安保命,但命运的枷锁还是会落在他的头上,最后注定是身首异处的下场!
而且他现在是“项庄”!是故楚遗少,是大秦帝国除之而后快的祸患!将来叔父、兄长、及项氏一族还将走上举兵反秦的道路!
这是条不归路,却注定要一路走到黑!
“我这条烂命,但却命不由天!”
这场天人交战,最终在时势的裹挟下使得欲望占据了上风。
如果真想偏安,可以隐姓埋名,往个与世隔绝的山沟沟里一蹲,每天风餐露宿,吃野果挖野菜,当个野人熬过百年便是。
“噌——!”
犹如山路十八弯的心境终于归一,而手中隐在剑鞘里的半截锋芒也终于破空而出,在昏黄的油灯下闪烁着妖异的光彩。
“阿山”看着微微颤抖的剑身,其上与项羽不相上下的俊郎面庞。
眼眸一闭,逝去千年;怒目圆睁,心中已然决绝。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那曾经悲催的记忆不要也罢,此间唯有西楚第一剑客项庄!
其掷地有声道:
“亡秦者,
庄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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