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问题

　　老唐笑咪咪的看着我，模样就像欣赏一件艺术品。

　　事实上，我就是他的艺术品。

　　我直接怀疑，我走进大唐律师事务所，是他暗中操作的；我损毁卷宗，也是他暗中操作的；我来地狱公寓面试，也是他一手操作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道我到地狱公寓来面试，就是他一手操纵的。也许，他是想把我推向某个神秘的未知领域，但又不能对我明说，所以就只能来暗的了。

　　也许这是他的一片苦心，但他这样做，却把我从阳光下推到了黑暗中，因为如果我成为了地狱公寓的一员，那就意味着我的职业将从此转入地下了。

　　虽然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我将会干什么，但有一点我是明白的，那就是捉鬼和杀鬼。来此之前，我并不知道这世上有鬼，来的路上和鬼打了几架之后，我才知道世上真的有鬼。我不知道老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我的命运。

　　“别想那些歪事了，既来之则安之。”老唐肯定又跑到我的灵界中去周游了一圈，——对他这种不动声色的去我灵界周游的事，我是相当不爽的，但我又拿他没法，因为他的精神力好像比我强大不止一星半点，而是好几个层次，——技不如人，不认怂都不行，“我们的面试风格大同小异，我想你也不用准备什么，我们就这样开始可以吗？”

　　“你怎么安排怎么好。”

　　我拍了老唐一记马屁。这一记马屁拍得不声不响，只要我不说，其他人应当听不出来。

　　但我看见他皱了一下眉。也就是说，他察觉了我内心的想法。

　　“如果你没意见，那我就提问题了。”

　　“提吧，老大。”

　　也许是叫他叫老大叫习惯了，所以嘴巴一张开，就会自然而然蹦出“老大”这个词来。他过去是我的老大，现在仍然是我的老大，我怀疑，他今后也仍然是我的老大。这老大，恐怕叫到老也改不了口了。

　　自打他走进我的生活，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于我就像个魔咒，不管我走到哪里，他都会像影子一样跟着我，也不管我干什么，他都会在暗中进行干涉，虽然他的干涉很巧妙，但有几次，我还是察觉到了他的行踪。

　　“我的问题，与你密切相关，但你回答的时候，一定要想得既全面又周到，不然我会扣你的分的。”老唐说这番话的时候，好像说的不是我，而是他一样，“当然，这样说也许你会觉得我很无聊，我就是我，难道我不了解我自己么？需要你来问么？你这样做，难道就没有画蛇添脚之嫌么？……诸如此类的猜测或是腹诽，都大可不必，你只要集中精力回答我的问题就是了，听明白了么？”

　　“听明白了。”

　　也许他说的话有道理，也许他说的话一点道理也没有，但不管有道理还是没有道理，我都觉得，对我自己，我还是相当了解的。不过有一点我觉得还是他说得对，他的任务是提问，我的任务是回答问题，我没有必要考虑其他的问题，我只要集中精力回答问题就行了，——这话说得对，同时又似乎在暗示我——我有问题！

　　我真的有问题吗？

　　他果真这样看我，那他又为何处心积虑诱使来地狱公寓面试呢？

　　作为最后一个面试官，提问就提问吧，他又为什么要暗示我呢？难道是他提的问题涉及到我的一些隐私，而我又必须从这些隐私问题入手，才能寻找到问题的答案？

　　“来地狱公寓之前，你见过鬼吗？”

　　“没见过。”

　　“那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不相信。”

　　“现在你相信世界上有鬼了吗？”

　　“相信。”

　　“好。”老唐点了点头，说，“鬼你也见过了，杀也杀过了，那么我问你——你怕鬼吗？”

　　这个问题看似简单，实则不好回答，因为它的答案是二元的，可以答怕，也可以答不怕，但无论答怕或是不怕，都存在一个事实上且不能回避的问题，那就是——鬼有多强大？

　　遇到强大且凭你的能力与本事摆不平的鬼，你肯定怕，反之就肯定不怕。问题之所以，难以回答，是因为我不知道遇到的鬼到底有多强大。

　　也就是说，由这个问题可以洐生出若干个问题。

　　问题一：遇到的鬼超级强大，你打得赢么？

　　问题二：遇到的鬼比你强大，你敢跟他打么？

　　问题三：遇到的鬼跟你一样强大，打死老虎累死牛，你跟他打么？

　　问题四：遇到的鬼是个漂亮的女鬼，而且风情万端，风韵迷人，你舍得打她么？

　　问题五：遇到的鬼是个才降生到这个世上的婴孩，长着漂亮的小眼睛，小眼睛一直看着你笑，你下得了手打杀么？

　　……母问题可以延伸出一大串子问题，子问题又可以延伸出更小的子问题，问题的关键就在这些节点上，如果单纯的回答一个怕或是不怕，那他就不会抛出这个问题来了。

　　或者，如果可以用一个“怕”字或是“不怕”两个字来回答，那站在我面前的提问的人就不是老唐了。老唐的精明就在这个地方，明明有许多问题，但他说的问题却往往只有一个，所谓抓大放小，抓重放轻，抓首放次。

　　这在管理上是一门学问，用于处理人事也同样是一门学问。一般人同时兼管几家大公司，肯定要被职工牵得团团转，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唐不，来地狱公寓之前，我只道他开着大唐律师事务所一家公司，来了之后，才知道他管理着几个跨行业跨国公司巨头，其情其才，由此可见。

　　“老大，这个问题可以绕过去么？”

　　我没有说不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说回答这个问题，我说的是这个问题可以绕过去吗？既然你不问我实际的问题，那么我就用虚无缥缈的回答来搪塞你，看你怎么回答我，如果你回答了，那么答案就势必要隐藏在你的答案中，我只消顺势而答就行了；如果你拒绝回答，那么我就可以借阶下背，把眼前的问题绕过去，而你却不能指责我作弊……事实上，你问了问题，而我却什么也没有回答，因为我又把问题抛了回去，武学上这叫借力打力，诈骗上这叫空手套白狼，也叫借花献佛，或是借换概念、借梁换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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